蒋夫人本来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人,但是她却实在无法想象房间里此时的景象。
听那个老男人的意思,他似乎是在做什么比较有趣的广播体操,还很有节奏的在喊号子。但是偏偏从乐佳怡的耳麦中传来的声音是如此巨大,这说明他和乐佳怡的距离很近。
有什么广播体操是需要和女人挨这么近来做的呢?
蒋夫人表示想疯了心也想不出个结果。
而且乐佳怡为什么一声也不吭呢?
一众杀手和蒋夫人就这么沉默的听着耳麦里殷有德稳定而持久的号子喊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听着殷有德美滋滋的再来了好多次,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难不成,这是那个老家伙在拿乐佳怡练举重?我看见网上好多情侣就是这样做运动的。”
众人沉默了半晌,表示这个解释还是比较合理的。但随即就表示这个老男人的体力果然是非常好的,哪怕什么也不做,光是喊号子已经很累了,还一边做举重一边喊几个小时,这实在不是人。
“但为什么乐佳怡一句话也不说呢?”终于又有人忍不住了。
于是有一个声音悠悠的叹了一声:“要是我遇到这么傻又什么厉害的人,我估计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
眼看都过了三个小时了,天色都黑的看不到个啥了,那殷有德居然还在再来一次,还是蒋夫人反应过来了:“哎?你们傻了啊?钱伟呢?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远在钱伟住所外监视的人终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钱伟的家果然淹水了,他正拿着一个牙缸,一瓢一瓢的朝门外舀水呢……已经舀了三个小时了……”
蒋夫人:“……”
这尼玛都是什么鸟人啊!
淹水就淹水了,居然还用牙缸这么小的东西来舀水!你怎么不用汤勺?
“赶紧再给他发短信啊!”蒋夫人拼命的盯着面前的那把枪,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抓它。
“我们已经发过了……”监视钱伟的人估计也是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说话就透着股焉焉的劲:“他刚才一不小心,把手机掉在水里了……就再也没管了……”
蒋夫人:“……”
她只觉得一股子怒焰狂飚到天灵盖上三尺高的地方,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声狂叫,拿起手枪,对准天花板‘啪啪啪啪啪’连开数枪。
众人:“……”
频道中沉默了很久,终于有人狠狠道:“蒋夫人!不如索性我们自己杀进去吧!这老小子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凭什么干不掉他!”
蒋夫人额角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握住枪柄的纤细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一片惨白,就在这一瞬间,她实在是很想一声大喝,就让人集体冲进房间里,把那个殷有德乱枪打死,如果一切顺利,再冲到钱伟家里,把那个拿着牙缸舀水的混蛋也乱枪打死!
疯狂的杀意犹如一万只蚂蚁,咬啮着蒋夫人的心,咬的她简直就要死了!
她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上帝要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一句话犹如一桶凉水当头浇下,顿时将她淋的清醒了过来。
不能这样做!
当初龙家对殷有德使出那么多可怕的手段,又何曾见他短了一根汗毛?谁能知道这周围就没有殷有德的手下?就凭自己手底下这批人,谁能预料事情的结果是怎样的?
万一殷有德不死,那死的就是自己,就是蒋家!
蒋夫人拼命长吸了好几口气,冷静了下来,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重新思索了一遍,确定并没有什么漏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么好的计划之所以没有成功,终其结果还是对钱伟的性格没有进行深入的分析……
他妈的,就算是分析了,谁又能猜到他会为了一个水龙头跑回去?
“算了。”蒋夫人颓然将手枪丢在了桌子上:“任务取消,你们撤回青山堡,保持警戒,万一殷有德发现有什么不对,我们也不能全然没有准备。”
“是。”一众埋伏在酒店附近的杀手开始安静而有序的撤退。
蒋夫人怔怔的看着对面殷有德和乐佳怡所在的房间,怔怔的听着殷有德又喊了一次号子,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内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蒋夫人。”门被悄然无声的推开,走进一个看起来很魁梧的大汉,恭敬的躬身走到蒋夫人身后:“他们都走了,我也护送您回去吧。”
蒋夫人缓缓的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佳怡还在里面,我要确认她的安全,我们就在这等着吧。”
大汉叹了口气:“是的蒋夫人。”说罢站在了蒋夫人身后,再也不发一言。
这个夜晚有点乱。
有的人很颓然,比如蒋夫人;有的人很无聊,比如正一瓢一瓢舀着水的钱伟;还有的人很开心,比如正在喊号子的殷有德。
还有的人很愤怒。
只是这个愤怒的人隔云海实在是有些远。
此时此刻,在西海岸神秘的不归海域里,那座宏伟的蜘蛛城堡里,祭坛上的蓝色火焰已接近消亡,只剩下零星的火焰还在努力跳跃着,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大厅中一片昏暗,钢棺上却透着浓浓的血色光芒,将祭坛也映成了红色。
大厅的穹顶是打开的,可以看到天空中厚厚的云层不知什么原因,正以祭坛为圆心,在缓缓旋动着。这种整个天空都在旋转的感觉,即使是多看一会,也会令人烦闷欲呕。
“你再说一次。”钢棺中那个清冷的声音语气略有些高,还有些尖锐,谁也不知道再说一次的结果,究竟会不会死人。
但是满头白发的老管家并没有去想自己会不会死,依然很镇定的又说了一次:“巨汉大刚的生命迹象已经完全消失,我们经过数天的调查,确定他并不是隐藏起来,而的确是消亡了。而且是彻底的消亡,连能源核心也没有留下。”
“消亡?”钢棺冷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老管家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假如他真的是去找了云海的那个人,那么他的消亡就应该跟云海那个人有关。”
虽然大刚死掉的那一幕根本没有活人目睹,但不能不承认,老管家的推理很有道理。
钢棺沉默了片刻:“这么说……这个人居然值得我亲自跑一趟?”
老管家似乎怔了怔,抬起两条白色的眉毛:“徐夫人。您现在遗留的能量实在是不多了,如果这样做,那……”
“如果他有让大刚消亡的能力,那么他就可能是我真正永生的希望。”钢棺缓缓道,口气里隐隐有细微的落寞:“我已经等了太长太长时间,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搏一搏。你退下吧。”
老管家微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劝诫,但终于叹了口气,躬身行了一礼:“请夫人保重。”
说完这五个字,老管家转过身,消失在了门后。
就在老管家关上大门的同时,喀拉一声响,钢棺沉重的棺盖向上一抬,然后缓缓向旁边移开。移到一半时,它忽然受到一股大力,于是重达数吨的厚重棺盖猛然飞出十余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一角深深地嵌入到铺地黑岩之中!
随后一只晶莹如雪的手从棺中伸出,在空中徒劳地摸索了几下,才攀住了钢棺的边缘。在那只手上,残留的鲜血正滚滚流下。
盛满了鲜血的钢棺骤然沸腾起来,轰鸣声中,血浪冲天而起!直冲出破碎的穹顶,才化作漫天的血雨,纷纷扬扬地洒落。
只听喀嚓一声巨响,一道血色的闪电从低垂的云层中盘旋而下,几乎是擦着城堡最高的尖顶掠过,粗大的闪电枝丛横亘数百公里,一端连天,一端接海!
而蜘蛛城堡,就在海天之间飘摇!
刹那间,血色闪电给海天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浓厚的红色!
在刺眼的猩红中,在纷落的血雨中,在行将破碎的祭坛上,在粗犷狰狞的钢棺中,已悄然立起了一个纯白的身影。
那一头飘扬的苍灰色长,依旧会洒落星辉。
白色身影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所有的情景都是如此熟悉,在恢复意识的瞬间,她已知道正站在蜘蛛城堡中,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的空间中充斥着狂暴能量,它们的属性让白色身影感觉到非常的舒适和放松。她沐浴在能够将人撕成粉碎的能量中,就象是在洗着最喜爱的淋浴。
睡得实在过久了,思维在重新进入身体后动得非常缓慢,她看到和感觉到很多东西,一时间却不明白它们是什么。
她忽然感觉到一种非常熟悉的能量,立刻不假思索的伸手一招。在她的预期中,应该会有一把巨剑自行飞入她的手中。
然而她等了足足有十秒,手中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东西。她有些惊讶,转头向能量的来处望去,果然看见一柄巨剑正半插在黑色的岩石中,剑身上镶嵌的晶体暗淡无光,一丝生气也没有。
对白色身影来说秒这种单位,已经是非常久的思索时间,但她仍然耗费了许多秒,才想起那把剑的名字,黑狱。
以前黑狱是非常听话的,甚至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今天是怎么了?
白色身影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如在泥潭中,每动一下都非常非常的艰涩。如果说过去黑狱可以说有了自己的灵性,那么今天它就已经和一块顽铁差不多,偶尔激射出的能量更类似于濒死前的呼吸。
白色身影艰难地运行着思维,向黑狱走去。她的身体本能让她足尖极轻的转动了一下,并且微微动了个挪移的念头,左手就做出虚握的姿势。
在她的潜意识中,这样已经足够使她出现在黑狱边,并且握住剑柄。至于横跨十余米距离所花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至少在这时间里,她遇到过的大多数敌人根本还不及有任何反应。
随着她的意念,白色身影的身体的确动了,但不是闪移到黑狱旁边,而是失去了平衡,从钢棺的边缘翻了出去,虚握的左手抓到的不是剑柄,而是祭坛边缘的裂隙,残余的蓝色火焰狠狠地烧在她的手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白色身影的左手本能的轻轻在祭坛上一按,按理说即使不是腾空飞起,这一下也可让她跳到十米高空,然后凝停,看看周围的形势。只是事与愿违,她这一按是如此的虚弱无力,根本没能对摔势起到任何的修正。
白色身影一头从五米高的祭坛翻落,重重摔在地上,而且是头部先行落地!
冲势让她在地上连续地翻滚着,这一过程中她不断试图控制身体姿态,重新站立起来,所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大,但身体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陌生,每一次控制姿态的举动,都会以摔得更重而告终。
她忽然放松了身体,果然在翻滚了两周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白色身影摸索了半晌,总算能缓缓站起来,只是意外地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并且心脏跳得很快。
白色身影低下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吸了口气。
心脏?
已经有多久不曾有过心跳的感觉了?
还真是……
让人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