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头怒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瞥了一眼杨树林。
杨树林会意,将孙恣圆扯到了面前,脚蹬在他肩膀上:“继续装啊,刚才不挺牛逼的吗!”
孙恣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哪知道齐大爷认识您呐,老话说不知者不罪,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屁民,放过我这一回吧。”
“放你一马也行,先告诉我,你是怎么逃过十殿审判的?你们这种杀猪宰牛的屠夫不是都该下地狱吗?”
杨树林记得很清楚,喯子鬼通常有三种,是生前宰杀猪牛羊过多的屠户变成,牛喯子是其中最凶狠的一种。牛喯子手上的血腥越重,头顶的恶角就越长,若被他的恶角戳进肚子里,甭管是人是鬼都会化作他的业力,但这种业力不但不会让他们死掉,反而会使他们更加凶戾。
但按理说,喯子鬼只要进了地府,就肯定要被打进地狱受刑,很少有能躲过这一劫的,而且其中大部分受刑之后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会被扔进更深层的炼狱中做奴隶。
而这孙恣圆不但没受刑,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显然是有所依仗的。
孙恣圆毫不迟疑,张口就来:“是我老娘,我老娘现在还在世,每天早晚都替我念三十遍往生咒,抵消了我的业障。你看我的角,要是没有她,我这角肯定比现在长很多。”
老齐头闻言忍不住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死了都有十年了,他娘竟还在替他赎罪!”
可杨树林却不以为然,收回蹬在孙恣圆肩膀的脚,眯着眼对他道:“好吧,你既然有这么好的老娘,那我也不好太难为你,你给齐伯磕头赔罪吧。记着,每个都得听着响,我不让你停你就不许停。”
孙恣圆如蒙大赦,比起下地狱,磕几个头算什么?
一连串的嘣嘣声在屋中响起,孙恣圆倒也卖力,一下一响不搀半点水分。
老齐头虽然脾气火爆,其实心地很软,孙恣圆磕了几个头后,他就想开口叫停。
可没等他开口,杨树林就抬手止住了他,他不明所以,但也只得由着杨树林的意思去了。
如此一来孙恣圆可就遭了罪了,尽管他是恶鬼之身,磕头对他而言几乎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可一口气磕了一百来个之后,也禁不住头晕目眩阴气大乱,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但他刚慢上一点,就瞥见杨树林手中的阴差锁缓缓游到了他面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又加速磕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偷懒。
杨树林看得无聊,索性搬来几把椅子,拉着老齐头和楚裳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长时间看下去的姿态,老齐头和楚裳全都莫名其妙,他却只是笑笑也不解释。
而孙恣圆却禁不住心神大乱,如果这么一直磕下去,用不上一个时辰,他非得阴元失守魂魄散乱不可,到那时,他的确不用再磕头了,可是想恢复现在的状态,也得修养几个月。
按常理,修养几个月和下地狱相比,孰轻孰重,很容易算得清楚。
可对孙恣圆来说却不一样。
他这人平时牛逼惯了,即便做了鬼也没收敛多少,自打进了地府之后,他可是没少得罪人,其中也不乏心狠手辣之辈。
平时他仗着身具业力,谁也不惧,可一旦落到阴元大伤的地步,不知会有多少恶鬼会趁机落井下石,到时就算杨树林不动他,他也逃不过仇家之手,而且下场会比死还惨上百倍!
心慌意乱之下他又开始求饶,一边磕一边哀求。
但杨树林就像没听见一样,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毛。
最终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哀嚎道:“我说,我说,我都告诉大人!”
杨树林这才冷笑着挥手:“停吧,你想说啥?”
“我老娘早死了,没人给我念咒,我能混过十殿审判是因为我有件好东西,大人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只求你给我留条活路!”
杨树林这才满意的笑了,站起身,阴差锁随着他的动作在孙恣圆的恶角上盘旋了一圈,吓得孙恣圆直缩脖。杨树林这才笑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再跟我玩心眼,我也不折腾你,就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知道!知道!”孙恣圆哆哆嗦嗦的撸起了衣袖,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白骨珠子串成的手串,极为不舍的递了过去:“大人,就是这串经珠。”
“哦?”杨树林眯着眼接过了经珠。
小小一串经珠,入手竟然一沉,至少也有两三斤的分量,而且摸着冰凉,一看就是灵物。
杨树林心里不禁有些惊异!
灵物是什么?就是能从阳世直接带到地府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虽然有一些,但绝不会多,就连鬼牙都没能带下来,可见灵物之属的东西有多难得,即便说灵物能穿梭阴阳也不为过。
经珠的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东西的骨头,形状跟骰子一样,但表面刻的不是点数,而是一些扭曲的文字,杨树林一时也分辨不出是藏文还是蒙文,只觉捻动之间会让人心平气和,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如果孙恣圆所言是真,这东西必然有消减业障的功效,堪称奇物。
他偷瞥孙恣圆,见孙恣圆一副沮丧欲死的德行,心知他说的应该不假了:“行了,起来吧。”
孙恣圆这才晃悠悠的爬了起来:“多谢大人。”
“说说,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消减业障。”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我还活着的时候去内蒙收牛,路上遇见个和尚搭车,我就载了他一程,临走他就送了我这个,说是每天让我盘一盘,能治我的痛风病。我刚开始不太相信,可现在看来,是那和尚见我杀孽太重,有心救我一命吧。”
杨树林冷哼一声:“可惜你辜负了这位高僧的一片好心,若他知道你仗着这东西赖在地府胡作非为,怕是也得后悔把它送你!”
说着,他收起了经珠:“烛龙皮交上来吧,还要我动手搜不成?”
不知是孙恣圆已经心灰意冷还是提及和尚心里有了什么触动,这回他倒是没再拖泥带水,很痛快的翻出了一个木头匣子,看都不看里边的东西,索性一股脑都递给了杨树林:“这些我都用不到了,请大人笑纳。”
杨树林翻开盒子,里边除了一块叠得很整齐的半透明蛇皮,还有不下数百金豆,两个金元宝,一个俄式的银酒壶,一团乌黑的绳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怪异符咒。”
他微感诧异的瞥了孙恣圆一眼,孙恣圆有气无力的道:“如今经珠被大人收去,我只能趁着业障未显尽快去投胎,不然业障一起,我就非下地狱不可了。只求大人别再为难我那些兄弟,他们其实都是些老实人。”
杨树林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符晃了晃:“这些是什么符?哪儿来的?”
“这是我从忘川的一个鬼王手里买的敛阴符,贴在身上能收敛阴气,一张符能用半个时辰,过忘川和**林的时候用的。当初我是打过还阳的主意,可到底没鼓起那个胆子。”
杨树林闻言暗喜,居然是鬼王画的符咒,那不就是名副其实的鬼画符么?能收敛阴气就能瞒过不少鬼魅妖邪的鼻子,这可是有大用的好东西。
“好,你那些同伙的罪过就一笔勾销,你就安心投胎去吧。”
孙恣圆拜谢,杨树林起身,带着老齐头二人出了门。
一出门他脸上就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意,这回他可是大获丰收,烛龙皮到手不说,居然还得到了消减业障的手串,难不成这是老天知道他没有来生,送给他一个安慰奖么?
可就算能消减了业障,他真的就能有来生吗?
一想到这里,他心情顿时黯然,三生石前那一幕,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头顶,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他一下,挥之不去!
而他身边的老齐头脸色也不是很好,虽然杨树林帮他出了口恶气,却也让他更加担心了。
“你这么做,就不怕他们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万一让阴司得了风声……”
杨树林闻言笑了:“我就怕他们不泄露!”
既然打算打着鬼差的招牌把林通判逼出来,自然是动静闹的越大越好,不然他也不会放走孙恣圆的那些同伙了。这边的消息一传开,再加上周恍那边的小动作,就不信事情传不到林通判的人耳中。
然而老齐头又哪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听他这么说,不禁更蒙圈了,正想追问时,却见迎面走来一群人,带头的居然是王宝。
王宝等人笔直朝他们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嚷道:“杨大人,楚小姐,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让我们好找啊!大人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周哥有请!”
杨树林停住脚,眯起眼瞧着王宝等人走近。
虽然王宝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语气、神态上那种微妙的变化却很耐人寻味。
果然,王宝等人被他直勾勾的盯着,似乎有些心虚,也不敢走的太近,离着十来步就停住了脚,干笑道:“二位,跟我们走吧,周哥正在别墅那边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