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身子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悠悠昨晚那副慵懒无力的模样,也回想起了她抓着他的手,让他哄她睡觉的情形,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她即将死去的现实,整个人都傻了。
而一边的刘山宗也微微皱起了眉,他最了解杨树林,也没少去杨树林家,对林悠悠也隐约有那么点印象,虽然跟她没什么交情,但看到杨树林的神情就知道,杨树林肯定非常在乎这个妹子。
他用力抓住了杨树林的胳膊,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咱们这些走阴阳的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麻烦都能解决得了的……”
没等他说完,杨树林就一下甩开了他的手,低吼起来:“你闭嘴!”
他何尝不知道阴阳先生也是人,再怎么急公好义,也总有爱莫能助的时候,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林悠悠?为什么这种无法挽回的情况,竟让她给撞上了?
他不死心的拉住刘希东的手臂:“姥爷,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什么样的邪祟你都认得出来,既然你能认出来,就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刘希东见他神情有些激动,心里也是不忍,但仍旧无奈的摇了摇头,掰开他的手,直视着他,语重心长的说:“树林儿啊,生离死别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你想没想过,迟早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你爹妈,还有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会离你而去?”
杨树林刚满十八,正是最朝气蓬勃的时候,又哪会理解生离死别的含义。
刘希东继续道:“甭管是寿终正寝还是飞来横祸,该走的你都留不住,你要学会放手。”
杨树林极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咬牙道:“寿终正寝我理解,可林悠悠才十八,平时就是一老老实实的小姑娘,她犯了什么错,这种事怎么就会摊到的她头上!”
“十八又如何,已经不算是夭折了。”刘希东叹息着转身要走,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刚一转身,就听身后噗通一声,杨树林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姥爷,求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就别耍你外孙子了行不行!”
刘希东皱眉转身,脸色阴沉下来,低声叱喝:“起来!”
“你答应帮我,我就起来。”杨树林心知要说动他不容易,干脆跪着耍赖。
“男子汉大丈夫,说跪就跪,成何体统!”
“天地君亲师,大过年的,我跪我姥爷、跪我师父咋了!”
刘希东气得直咬牙:“行,有种你小子就跪着别起来,我看你能跪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一甩手,又要转身。
孰料杨树林一把抱住他双腿,疼得他嘶的一下抽了口凉气,他两腿的伤可还没好呢,要不是刘山宗在一边扶着,这一下他非摔地上不可。尤其可恨的是,这小子分明知道他腿上有伤,还抱的这么使劲儿,根本就是借机报复!
“姥爷帮帮忙吧,你先帮我救悠悠,回头我给你跪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刘希东扬起拐杖就想揍他,可拐杖还没等拐杖落下去,就被刘山宗给架住了。
刘希东怒道:“怎么着,你俩又想翻天是不是,上回背着我去找飞僵的账还没跟你们算呢,现在又来跟我嘚瑟,欺负我老人家腿脚不利索还是怎么着?”
可刘山宗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嬉皮笑脸的道:“哪能呢,我是怕您老摔着。”
刘山宗此时也已经看出,刘希东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想说。要搁在平时,他也懒得管,可眼瞅杨树林都跪下了,他要是再不帮忙说道说道就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俩一个架着,一个抱着,愣是把刘希东给定在门口动弹不得。
刘希东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被他们给整得没了辙,只得松了口:“你俩是打算把我老人家冻死在这儿?行了,想救她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他这边话音未落,杨树林兴奋得一下窜了起来,搂住老刘头嘿嘿贱笑:“我就知道姥爷这么善良,这么慈悲的人,肯定不忍心见死不救,快,您老快请屋里坐,门口太凉!”
刘希东甩手搂在他后脑勺上:“你这小兔崽子,这会儿知道冷热了,老子的腿都快让你勒瘸了,扶我进去!”
杨树林和刘山宗相视一笑,紧忙搀着他到屋里炕边坐下。
刘希东瞪了他们一眼,指了指柜上的茶缸子,杨树林连忙给端了过来。
刘希东喝了口水,这才白了他们一眼:“你们呐,也分不清个好歹!我不跟你们说淫蛇盘的破法,是因为希望太小,就算我亲自去也不敢说有两成把握,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二人闻言相对无言,杨树林心里刚生出的一丝希望又直往下沉,刘希东亲自出手都不足两成把握,这么算来,林悠悠这次还是死定了?
但尽管心里震动极大,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道:“姥爷尽管说,我们尽力而为,就算不成,只当是练手长经验好了。”
刘希东见他语气坚定,只得深吸了口气,叹道:“投胎转世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再凶横的厉鬼一旦投胎转世,就会化成普通的生灵,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杨树林抢着应道:“投胎之前会喝孟婆汤忘记生前事,经十殿审、地狱罚磨尽一身戾气,再投胎出来的就是块白板,自然只是普通的生灵了。”
刘希东点了点头:“可如果厉鬼凶灵不经这些关节,直接投胎转世呢?”
杨树林和刘山宗同时一惊,恶鬼投胎一说虽然古已有之,类似的段子他们也都听过不少,可从没想过真会有这样的事儿。毕竟无论什么阴魂,想要投胎都要经过阴司,自行投胎那叫夺舍,或者说鬼上身、借尸还魂,与投胎完全是两码事。
真正可怕的是,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存在,那投胎者不仅携着前世的记忆经验,还能带着做鬼时的阴元道行生而为人,那他九成九会继续修行,继续用他的阴元为非作歹,这种人有多恐怖根本无法想象。
“难道淫蛇盘,就是恶鬼直接投胎?”
“对,是投胎,不过不是投胎为人,而是投胎成了蛇,这就是鬼投蛇胎!”
“又是蛇?”
“怎么,觉得奇怪是吗?蛇虽然也是生灵,但天性本阴,最容易被邪祟利用。这次你们要对付的,应该是一条至阴至寒的血冠蛇。”
杨树林和刘山宗面面相觑,鸡冠蛇他们都见过,据说是东北特产,绿底红花头顶生有一个类似于鸡冠子的肉瘤,剧毒,被它咬伤,通常还没走出林子就挂了。
可血冠蛇又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从没听过?
只听刘希东道:“鸡冠蛇做窝跟别的蛇有所不同,喜好钻进棺材里做窝,而且最喜欢新死之人的棺材。它们有种特别的本事,隔着土就能嗅出棺材里的人死了多久,遇到新死之人,它们就捉来山鼠,逼着山鼠打通棺材,然后雌蛇先钻进去做窝,再引诱雄蛇进去交媾。”
“交媾之时,雌蛇会吞吐毒雾,这种毒雾是天底下有数的阴邪**之物,人若是不小心吸了进去,就会兽性大发,非接连床事而不可解。有些黑心的药师专门寻觅这东西用来配迷药,过去着实害了不少良家闺女、妇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毒雾还是一种介于阴阳之间的媒介,不光生灵能吸入,阴魂也可以。如果鸡冠蛇做窝的那口棺材的主人,恰好是横死之人,棺木又被人施过邪术,将死者魂魄囚禁于棺木之中,那这魂魄就有机会循着毒雾投入刚刚产出的蛇卵里,投胎成鸡冠蛇。”
“若是此蛇没有孵化出来也就罢了,一旦顺利孵化成蛇,就成了血冠蛇,黑身红冠,剧毒无比,且拥有前世的记忆,它们常年栖居在棺木之中,以新死之人的血肉为食,成了精的血冠蛇更是极为奸诈,为免暴露,很少会直接杀人食尸,而是会吐毒于一些金银物上,再把这些金银叼出去丢在路边,引贪财之人来捡。这种金银,就叫淫蛇盘。”
刘希东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那银镯子上,摇头叹息不语。
但就算他不说,杨树林也已经猜到后边会发生什么,血冠蛇毒深藏金银之中,谁捡了血冠蛇的金银,短时间触及还不会怎样,但若是长时间把玩,蛇毒入体,自然就会中毒至幻,最后耗尽生气而死,死后尸体也就成了血冠蛇的食粮。
可问题是,现在的丧葬制度已经改革,人死之后几乎都会拉到火葬场火化,就算要入土为安,埋的大多都是骨灰盒,很少有人会将尸体直接埋进地下,血冠蛇就算毒死了人,也未必能得到尸体吧?
他正想追问,刘希东已经开了口:“眼下人死之后都会火化,但多数还遵循老一辈的规矩,在家要停灵三天,这三天就给了血冠蛇下手的机会,也是救你那妹子唯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