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杨树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直到画室放学,他紧忙收拾东西,趁着吴波没注意,夹着尾巴就跑!
没错,用夹着尾巴来形容此刻的他,最为贴切不过。
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若是真与吴波对上,必然十死无生,不跑难道还留下来等死么?
虽然整个晚上吴波都没找他的麻烦,也没流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害怕,吴波看上去精神头很足,不但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反而颇有几分精神焕发的意思,看得出,这绝不是吴波装出来的,实在太诡异了。
更让他惊疑的是,就算吴波没有受伤,可他的大金主金泉毕竟是死了,他的心情又岂能好到哪儿去?可偏偏吴波今晚还跟学生有说有笑,哪有半点憋气窝火的迹象?
杨树林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现在去一趟九天揽翠别墅,会不会看到金泉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遇上吴波这样的家伙,复活个把人又算的了什么?
杨树林现在只想快点逃回家,把这个骇人的消息告诉刘山宗。
可他却不能那么做!
出了画室之后,那种背后有人盯着的感觉不但没消失,反而更强烈了,这让他胆战心惊。
他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时刻留心着周遭的动静。
可惜不管他怎么看,都没发现有人跟踪,偏偏心里哪种预感越发强烈,简直是如芒在背!
这次他真的慌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如果他估算的没错,吴波肯定已经知道,是他们坏了他的好事,没有在画室发作或许是因为那里人太多,无法掩人耳目,自然也可能是故意放他回家,好顺藤摸瓜的把刘山宗、佟嬴娇、白小薇也都一网打尽,他岂能把凶神带回去?
但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儿?
大道上一片冷清,昏暗的路灯照在积雪未清的路上,反射着苍白寒冷的光。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又是深冬的夜晚,周遭别说行人,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
杨树林独自一人背着画板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看似不慌不忙,实际上心里已经急得直打颤了,他已经试过许多种办法想要甩掉对方,可不管他往车站那种人多的地方钻,还是捡旮旯胡同乱窜,对方始终都如影随形的吊在后边,怎么也甩不掉!
惊怒交加之下,他咬牙朝月牙湖走去,此时月牙湖已经彻底冰封,地方空旷且人迹罕至,他就不信对方能隐身,在那种地方,只要对方还想跟踪他,就势必会暴露行迹!
然而实际情况却让他越发心寒,走在月牙湖空旷的冰面上,被盯着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可回头看向身后,数百米的冰面上一片空旷,哪有半点人迹?
但此时他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慌乱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苦笑。
想了想,他索性在湖中间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如果盯梢的人是吴波,那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与其徒劳的逃避,还不如正面摊牌!
他不会把凶神带回去,甭管结局是什么,就由他一个人担了吧。
只是有一点遗憾,他即便为此丢了命,刘山宗恐怕还是追不到薛雨烟。
可随即他就笑了,既然要死了,还操心那么多干嘛,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不过,白小薇还在鬼牙中沉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落入吴波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暗暗摸出了鬼牙,只要吴波一露面,他就找机会把鬼牙丢进雪堆里。
只是不知,白小薇醒来后找不到他,会不会着急?
可他没想到的是,鬼牙一入手,他的视线立刻变得清晰了许多,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的湖岸都隐约可辨,湖面上没有半个人影,但冥冥中似乎有种预感让他下意识的朝头顶看去。
一眼看去,他立马眯起了眼睛,上空一片硕大的阴霾笼罩在他头顶!
今夜无星无月,那阴霾隐匿在夜空下,几乎难以分辨。
但在鬼眼之下,阴霾立显,距离他不过数十米,且盘旋不定!
似乎阴霾中的东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紧接着,一声凄厉的鸣叫从半空传来,如同婴儿啼哭,阴风在冰面上呼啸而起,刮起了带着冰碴的积雪,劈头盖脸的向他拍了过来!
他抬手遮脸的同时,毫不迟疑的就地一个翻滚,如果对方动手,他也能避开致命的一击。
孰料,直到他再次翻身而起,预想中的攻击也并未降临。
湖面上竟又恢复了平静。
头顶阴霾散尽,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只有寒冷的夜风刮过冰面,灌进衣领里,冰寒透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盯梢的人,原来竟在天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对方又隐匿在阴霾里,他根本没有看到它的模样,但听声音,好像是一只鹰隼之类的猛禽。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知道白小薇已经醒了,忍不住嘀咕道。
白小薇没理会他的话,略带嗔怪的道:“师兄你怎么可以乱来,刚才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杨树林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哪舍得?”
“哼……不许你再有这种念头!”白小薇显然感觉到了他刚才的心思,但并没纠缠下去。
“好好好,以后都不会了,好吗?”杨树林嬉笑着回应。
实际上他轻松了很多,不管怎么说,暂时算是保住了小命,虽然不知道盯上他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与吴波有没有关系,可至少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恶意,而且它阴气极重,刚才连我也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刚才你只是暂时惊走了它,它不会善罢甘休的,师兄快回家问问二哥,或许他能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杨树林神情凝重了几分,白小薇可是阴灵,连她都有这样的感觉,显然这东西不可小觑。
他立马快步朝家里奔去,同时也留意着天上,直到进了院,也没再发现那东西的行迹。
屋里亮着灯,他以为是刘山宗回来了,心急火燎的窜进门,却愕然瞧见,佟赢娇正撅着屁股在灶台前忙活着,听到门响,她回身嫣然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来啦,姐给你们做了糖醋排骨和粉蒸鱼,你们先歇口气,待会儿尝尝姐的手艺。”
杨树林微微有些发怔,看着佟赢娇忙碌得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儿,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自打离家住校之后,已经多久没有享受到回家就吃热乎饭的待遇了?
佟赢娇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竟罕有的生出一丝窘态,捋了捋刘海儿:“看什么看,丑死了,还看!”
杨树林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倍加温暖的笑脸:“谁说的,姐这个样子比平时更漂亮!”
佟赢娇穿着黑色长裤,粉色绒衣,扎了条白围裙,长发束在脑后,简约而清纯,一副居家小女人的模样,与平日的娇艳性感相比,多了几分温柔贤淑的气质,也更打动杨树林的心。
佟赢娇这才注意到杨树林是一个人回来的,笑问:“怎么就你自己,小刘呢?”
杨树林心里微微一沉,刘山宗还没回来,难道去了姥爷哪里?
“他回家取衣服了,估计得晚点能回来吧,该着他没口福!”
他说着话,进屋放下了画板,返身出来帮佟赢娇端菜。
可还没等他接手,佟赢娇就秀眉微蹙的看着他肩头:“你呀,就不能让姐省点心,早上刚换的衣服吧,这就弄脏了,一会儿脱下来姐帮你洗洗。”
杨树林的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的衣服,而是想起,她早上也说过同样的话来着,还有那条被她掏去的内裤,不由得有点臊得慌。
他赶紧回手拍了拍衣服,干笑掩饰尴尬:“嘿嘿,刚才跟同学闹,弄脏了。”
“这能拍干净么,再把灰弄锅里。怎么还弄上了油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画画的么?”
杨树林愕然扭头看向肩膀,他们这一阵子都画的是素描,哪儿来的油彩?
一瞥之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肩膀上一个暗红色的叉形印痕,不像是油彩,反而像是血染的一样,他今天穿的是件黑羽绒服,若是不留神还真没注意到。
什么时候弄上了这玩意?难道是在冰面上打滚的时候?
他冲佟赢娇歉意的一笑,返身进屋把衣服脱了,随手把衣服搭在了凳子上。
但刚转过身去,他的脚步突然一顿,猛的扭头看向衣服。
刚才穿着衣服看,没觉得怎样,可从这个角度看,肩上那印痕越看越像是个鸟的爪印!
难道是刚才碰上的那个东西留下的?
在他身上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他正寻思的工夫,佟赢娇端着热腾腾的粉蒸鱼进了屋,一股鲜香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赶忙抢上前搭起了炕桌,一边动作一边问道:“姐,你听没听过,咱们这片有什么猛禽类的鬼物,叫起来像小孩子哭一样?”
佟赢娇动作一顿,愕然看向他,又扭头看了看他挂在凳子上的衣服,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下就白了,手里的盘子松脱,悄然向地面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