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枫一行车队,并未有任何声张,瞒过帝子党视线,于当天晚上七点抵达咸丰县,从县城郊区直插而入进入活龙坪乡,驶入二仙岩村,整体行动保持高度机密,无声无息。
否则,一旦被帝子党洞悉行踪,又避免不了会发生一场大战。
步枫才刚刚苏醒不久,算得上是大病初愈,这一次进入华中地区,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到老潘头的坟头好好拜祭一番,说一说掏心窝的肺腑之言,尽量让晴丫头从失去这样一个唯一至亲的悲恸阴影当中走出来,并不想起任何争端。至于和帝子党的仇恨,迟早是要解决的,但绝对不是现在。
车队驶入二仙岩村,这一次的排场比之头一次迎接步枫返回川蜀省自是要小的多,但是城里的人儿车儿还有那些事儿,依旧是这个寂静小山村津津乐道的话题,更是得知‘弹头’和晴丫头返回,乡亲邻里奔走相告,家家灯火通明,伫足围观,纷纷上前安慰。
“门主。”
步行进入村里那块风水最好的地方,西南王府派遣的先锋成员早已接到消息,迅速相迎。
“幸苦大家了。”步枫拍了拍为首成员的肩头,叹声说道。
“不幸苦。”为首成员道:“只是可惜,我们已经按照门主的吩咐,请了不少国内外知名专家,依旧无法将潘大爷治疗好,最终撒手人寰。潘大爷是个好人啊,我们以前都只懂得杀人,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面对死亡都怀着一种恐惧,至少潘大爷在半年前打听清楚潘晴近况后,委实是含笑九泉而去的。”
步枫点了点头,手指间微微紧扣着晴丫头的柔荑,其余众人紧随其后,进入吊脚楼。
伫足在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目睹着那熟悉的一幕幕,晴丫头不由得又是一阵悲从心来,捂着嘴尽量不然自己哭出来,回头看向步枫:“哥,我们离开家半年多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那里是爷爷最喜欢坐在竹椅上泡脚的地方。门槛依旧是他喜欢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老烟枪,嘴里含着烟嘴,一边抽着劲儿特别大的旱烟,一边自个儿喃喃自语,缅怀奶奶缅怀故人,缅怀爸爸妈妈的地方。”
“是啊,一切都没有改变。”
步枫不想让小妮子伤心下去,说道:“入冬了,鸟兽也归巢了,不好狩猎了。哥去问问,村里哪家哪户还有秋天存下来的野味,再给你做一次原滋原味的野味好不好?”
“嗯。”晴丫头重重点头。
睹物思人,焉能不哀?
“我要见弹头大哥。大哥,你们让我进去好不好?”
“是啊,几位大哥。弹头大哥和我们可熟了,他对我们好得很咧。老潘头去世了,晴丫头指不定伤心到啥地步,你们就让我们进去,安慰安慰她好不好?”
“我们给你们磕头了。”
“弹头大哥,晴丫头,我是愣虎啊,我和安洋墩子来看你们来了。”
“……”
蓦地,吊脚楼外,一阵喧闹的声势响起。
听得声音,晴丫头的神色中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哥,是愣虎哥安洋哥和墩子哥。”
步枫点头,亲自出门迎接。
却是不曾想,愣虎安洋和墩子,在见到步枫身影的那一瞬间,“噗通”一声便是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弹头大哥,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晴丫头,没有照顾好老潘头。但是…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啊,所有医生都医不好他,只能守在他的床边上,听他交代后事,让我们告诉你,有你照顾晴丫头,他能够去的安心啊……”
然而,步枫却是笑了,手掌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看着今夜二仙岩村那罕见的皓月当空的星星点点,心头独自呢喃:老潘头,你看见了吗?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家伙啊。如果你真的泉下有知,便用你那谆谆老腔,再唱一曲《将进酒》可好?
当天晚上,兴许是幻听,也兴许是幻觉,那老调那老腔那老曲,依旧余音绕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翌日。
或许是映衬了扫墓的悲伤情愁,昨日二仙岩村的朗朗乾坤天气不复,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包括愣虎安洋和墩子在内的二仙岩村,但凡是胳膊老腿能动的村民皆是齐聚。
老潘头的坟地,据说在他身前还能动弹的时候早已看好,并且告知村里做棺材的老木匠,死了之后不用再看阴阳,就埋在那里。
抵达坟墓,步枫等人一眼望去,只见老潘头的坟墓选址选在山脉最雄的一处悬崖峭壁,四周无棱,不遮风不阻雨,大有一种不敬天不仰地的鸟瞰气概。
身边,一个村里老人㊣(5)说:“风水中借龙的名称来代表山脉的走向起伏转折变化。因为龙善变化,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隐能现,能飞能潜。山势就象龙一样变化多端,故以龙称呼。山脉来得绵远者,发富亦绵远,山脉来得短促者,发富亦短促。”
“老潘头说,他选的这处地方乃是绝龙脉,虽后世有夺天地造化之能,却是断子绝孙的风水相貌。但他儿子早逝,单单留下晴丫头一个女娃,这处绝龙之地克男不克女。他一生两袖清风,未曾给这最疼爱的孙女留下分毫,也只有在死后留下这唯一一笔旁人难懂的财富了。”
步枫点了点头,并未说话,看着不发一语跪在坟头,正堆垒着一抹抹泥土的潘晴,阻止了夏千沫等人的安慰退到百米开外的地方,撇去那黑色雨伞,任由风吹雨打,扬声长喝,怀念永远不会再度唱响的老腔——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一口百年老黄酒,喝唱一句,直到酒尽曲终,那个如神一般风姿卓越的男人嚎啕大哭,比那失去至亲的晴丫头还要哭的撕心裂肺,像极了一个孩子。
谁又能明白,步枫和那个朴实无华的老人家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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