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墨做完笔录,回到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好像走不到尽头,他看着不远处的急救室,里面应该正在跟死神进行新一轮的殊死搏斗,灯惨白的亮着。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那个几乎让他崩溃的晚上。
他周围没有意识完全清醒的人,陆泽宇在地上挣扎着,几乎疯狂地笑。
“哑巴哈哈哈哈哈……绝望吗?无能为力吗?过来,我帮你打120,你不想宋冬忆就这么死了吧。”
南秋墨没有机会怀疑他,轻轻放下宋冬忆,面若冰霜地走过去。
——你如果不想牵扯无辜人的性命,就告诉他们地址。
陆泽宇脖颈有些错位,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他疼得浑身颤抖,手上还沾着宋冬忆的血,颤颤巍巍又拨了一遍120。
突然,他将手中的手机砸向南秋墨的脑袋,后者立马躲开,手机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南秋墨走上前,揪起他的领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陆泽宇痛得脸色发青,不过还是仰头大笑:“我才……才不会让你顺心如意……你自己……想办法吧哈哈咳咳咳。”
南秋墨放开了陆泽宇,把宋冬忆抱进怀里,立马跑了出去。
他来的时候就体会到了这地方有多偏僻,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能打到出租车的地方,送宋冬忆去最近的医院。
他的胸口痛得厉害,痛得他不得不大口喘着气,不一会儿他的背脊就已经被汗湿,可是面前仍然是荒无人烟的道路。
“有……有,没有……”
他尽力喊着,可是周围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回应着他。
“咳,咳咳咳……”
南秋墨停下来,捂着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透过指缝,滴落在宋冬忆的衣服上。
他随意地抹了一把下巴,继续在路上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才看到了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南秋墨立马挥手,那个出租车司机显然没看到他,无情地逐渐远去。
南秋墨心急如焚,看着宋冬忆流了一路的鲜血,心里头一次这么无措。
他不能停下步伐,肺部的空气已经完全跟不上呼吸节奏,原本嫣红的唇变得惨无血色,可是他不能停下。
万一他休息了一会儿,宋冬忆就狠心地抛下他了呢?
南秋墨摇了摇头,咬着牙继续跑着。
胳膊已经酸痛至极,他强撑着维持姿势,皮肤上的青筋已经尽数暴起,终于,他又看到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被他们这幅样子吓了半死,以为大白天闹鬼,立刻掉头就要走。
“等!……等一下!”
他歇斯底里的喊着。
南秋墨喉咙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麻木地不断涌着鲜血。
司机听见声音,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把车开到了南秋墨旁边,南秋墨立马坐上去。
“医咳咳……医院。”
说完,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机看着这两人鲜血淋漓的模样,抹了一把额头上了汗:“好……好,我开快点哈。”
到了医院门口,南秋墨把手表扔在了车上,当做车费,抱着宋冬忆,整个人剑步冲向急救室。
……
“叮。”
电梯已经到了三楼,南秋墨走出来,推开了332的房门。
脚步突然顿住。
宋冬忆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百无聊赖地跟系统聊天,突然听见了开门声。
“南秋墨?”
她的声音很沙哑,他差点没分辨出来是宋冬忆的声音。
南秋墨连忙走上前,蹲在了宋冬忆旁边,抓着宋冬忆的手,放在脸颊旁边蹭了蹭。
宋冬忆感觉到自己手背上有些晶莹的湿润感。
南秋墨咳了咳:“姐姐。”
宋冬忆微愣。
他的声音没有刚开口时那么嘶哑,虽然腔调略显生硬,但是听起来还是让她心头微动。
南秋墨第一次真正地喊了她姐姐。
宋冬忆鼻头微酸:“嗯,你能说话了。”
南秋墨点头:“你睡了四天了。”
他看着宋冬忆已经凸起的颧骨,心里一抽一抽地痛:“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宋冬忆叹息:“你道什么歉?这伤又不是你弄得。”
南秋墨摇头:“怪我,怪我没有看好你……才让陆泽宇那个王八蛋……”
宋冬忆皱了皱眉:“听说你去录笔录了?你报警了?”
“……我刚出院,就去立了案。”
宋冬忆好像想起了什么:“那郑云静有没有找你麻烦?”
“她现在正被人守着,不敢有大动作。”南秋墨早上刚去警察局录笔录,说得话有点多,刚做完手术的嗓子经不起他这么造,他微微咳了声,咽下了喉中的刺痛。
“饿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宋冬忆摇头:“没什么胃口,应该是吊瓶打多了,对了,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南秋墨摇头:“没有,我只是擦破了点皮,没别的伤。”
宋冬忆觉得这孩子在这种时候说的话,亦真亦假,她没完全信,但她自顾不暇,自然是没办法让南秋墨怎么样。
“……你,你给我好好的,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受伤了的,就去治,你姐我交的起医药费。”
宋冬忆嗓子有些痛:“给我倒杯水。”
南秋墨起身,给她接了一杯温水。
小口小口喂进去,宋冬忆喝完觉得并没什么卵用,叹了口气说:“我嗓子疼,看你这样也不能说太久话,这样,你回去吧,在家补个觉什么的……看你的黑眼圈,都要掉下巴上了。”
南秋墨轻笑:“我在这陪你。”
他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给你使唤。”
熟悉的气息靠近,宋冬忆舒展了四肢:“行,那等我饿了,你就回家给我做饭。”
南秋墨应道:“好。”
宋冬忆觉得自己虚得厉害,不过是过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有点困了:“我想睡觉了,陆泽宇的事情,只能靠你了,秋墨。”
南秋墨把床放下来,给她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交给我吧。”
他眼中闪过危险:“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
陆泽宇从病床上醒来,看到了坐在他病床旁边的郑云静。
他微微动了下脖子,痛得他差点直接过去了。
郑云静看见他醒来,先是松了一口气,沉默地给他把床摇了起来。
“妈……”
郑云静叹了口气。
陆泽宇看着郑云静憔悴的面孔,不用想都知道这几天她是怎么过得。
内疚充满心房,陆泽宇听见她几乎无可奈何地说道。
“泽宇,你太冲动了。”
陆泽宇没敢再看她。
“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郑云静话音哽住,看着陆泽宇眼角的瘀血,终究是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一个风华倒了,我还能再建一个,但是你没了,这些东西存在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泽宇瞥见了郑云静鬓角没有及时处理掉的白发,心里难受地不行:“妈,我错了。”
“棋差一招,我们已经输了。”郑云静轻笑:“从我那天没见到南秋墨开始,我就知道,从人情到手段,我们都算错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