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想法变了,看人的眼光自然也就跟着变了。
以前觉得随你们心里想什么,只要事情能够按时做完做好就行,既然起了结交的心思,就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有时候,不经意中的言行最能暴露一个人的品行。
不过招弟可不是那种一有个什么念头就急慌慌的人,或许应该说,从她经过了两世,再受尽了病魔的折磨,很多事情就看得很淡了,很多事情都是无可无不可的,也多亏了有个生存压力逼着她往前走,若是在现代,再经历了这些,怕是她会懒散得什么都提不起劲,只管每一天按自己心情过就行了。
至于追求什么的,大概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混吃等死四个字了吧......
招弟看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也不多呆,趁着今天打扮适合爬山,去看自己跟带弟亲自栽的几样东西去了。
跟带弟走过几次,招弟自信自己还是能够记住的,至少每次她都认真的看过从什么地方上山,又从哪里转弯,然后周围有些什么特征。
但是,招弟等到自己真的分辨不出周围的景色有什么区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高看自己了。她应该是在前一个地方仗着自己熟悉路了之后很自信地抄了小路,结果这个过程中有了偏差,然后走在林中又不辨东南西北,走错了方向。
这下好了,这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呢?
招弟四处张望都没有可以提示的东西简直郁闷了,她现在爬的是山中部还没栽到树苗的地方,想了一下,往下走还不知道会到哪边,若是隔得太远的地方那走回去绕一大圈那可得要了人命。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高度,应该没有脱离她们栽种的范围,那不如就一直在这个高度绕着山走,总能看见自己认识的地方。
打定了主意,招弟也不着急了,捡了根树枝助力,悠闲的逛起了自己的领地。
说起来,当初看何先生画的时候只觉得漂亮,真慢慢闲逛下来却发觉细节还是可以再琢磨琢磨的,比如山上被雨水冲击所形成的沟壑,要种出个花团锦簇出来肯定不容易,或许她应该沿着山开一条路出来,以后想建的房子就都沿着路建,嗯,回去得看看怎样开才能不破坏整幅图的效果。
初春虽然草叶稀疏,不过走上一段路总能够看见一星半点娇弱的野花冒出了头,招弟现在被带弟锻炼得简直喜欢上了爬山的感觉,主要是路不平,精神一直都是聚精会神的,生怕一不小心滑下坡去受伤那就不妙了,目标总是定在三步之内,这样很容易满足的目的与不停冒出来的目标,是枯燥的呼吸吐纳所能比的呢?
如果是在平路上,招弟早就累瘫了,可是现在走了这么多的路,她依然是神采奕奕的,只是身上薄薄的有了一层汗意,没有汗水,就是全身都热热的象要出汗似得,但是汗水好像直接化成蒸气直接消散到空气里了。
只不过,这路是不是长了点儿?
招弟蹙眉算了一下距离,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选了个看着比较稀疏的地方一直往外走,居然没有看见工地这才发现麻烦大了,她现在好像是真真正正的迷路了,要知道,工地拉的线极长,又特别明显,简直成了附近几座山的灯塔一般的存在,随时能够当定位仪使用。
她现在看不见工地那就说明,她转到山的背面来了。嗯,这个背面是相对于正在修建的城池来说的,那么她应该离从自己村子到工地的这条路近了?
以前招弟从家里出发到工地卖小吃的时候,从那条小路起码走过几百次了,只要能够看见那条路,她马上就能找准位置了,招弟再接再厉,选定了一个位置开始下山。
反正不管从这边的哪里下山,最后都会走到那条路上的,没有了自信的招弟完全不信任自己的方向感了,宁可多走一点路也不想再在山上绕了,谁知道绕来绕去会不会又绕到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下山的路却不那么好走,这山虽然是附近几座山里看着要小些的一座,但是,山的险峻它一样不缺,何况上山容易下山难,一不小心就扑爬跟斗的做了滚山桶了。招弟得走之字才能规避风险。
碰到特别陡特别险(当然,这是对招弟而言的,对带弟来说这根本就不叫险峻)的地方,招弟还得从侧面多绕上一圈,这就让她犯嘀咕了,不会又把自己给绕糊涂了吧?
招弟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她自己方向感不大好,老天就把向导送到了她的面前,下到一个宽阔的没有树木挡着视线的地方,她眼尖的发现远远的对面山上有一行人,看着也是要下山的,招弟马上推断出他们跟他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的——从这面下去的,都会到那条路上,跟他们搭伴,可比自己一个人瞎转好多了,招弟可不想到时候带弟找一堆人进山来把自己找回去了,那可把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兴奋的招弟马上开始扯着嗓子开吼:“喂~~~~~~~~”,真的是吼毫不夸张,甚至四周的回声都出来了,招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吼呢,调整了下呼吸,这回吼的长了些了:“喂!你们也要下山吗?可以带我一起吗?”每个字都要拖着声音吼,再加上传回来的回音,招弟尴尬的掏了掏耳朵,扯出手帕系在棍子上左右摇晃,突然郁闷的发现,明明是打招呼,怎么被自己弄得象鬼子投降呢?
但是大喊是很有效果的,见效很快,虽然隔得远,招弟也发现对面的人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然后他们又继续往前走了......
招弟简直晕倒,不是说古人全都讲究个急公好义吗?这边的村民不是都淳朴善良吗?怎么能够这样见死不救呢?
好吧,说见死不救严重了点儿,招弟自己也是可以走出去的,只是在对自己不自信的前提下,有人做伴肯定自己的选择没错还是比较能够令人安心的,招弟只是想求个安心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算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断,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哼!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找不到路了?招弟被这么一气,背不酸了,腰不痛了,脚底板也不火辣辣的了,连下山的步伐都格外有气势了一些,也不看周围了,专心的看自己脚下的路。
绕过一段深沟,招弟正准备抬头看看左右的路,却听见有人走近的声音,猛的一抬头,却看见一个汉字正走近她。糟糕,招弟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最近她们这一片没有听说有什么坏人吧?
可是这时间,也不够招弟去回忆到底有没有坏人了,对面那人也被招弟这猛地一抬头给弄得愣了一下,在招弟的防备升起来之前先开口说话了:“小娘子是否迷路了?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给小娘子引路。”
咦?
居然是刚才那群人中的一个?
招弟刚才倒没有注意居然他们还分了人出来,原来古人果然淳朴善良,果然急公好义!
招弟赶紧道谢:“谢谢大哥了,也谢谢你家公子,请问大哥贵姓?”
那人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露出个笑容,不笑的时候看着是个冷峻的汉子,笑起来却一下子就憨厚得不行,果然淳朴!这个淳朴的一笑就暴露的汉子说话也是很朴实的:“小娘子快别这么说,哪有什么贵不贵的,小娘子叫我牛二就行了!”
牛......二.......
这名字一不小心转个弯很容易变牛儿啊......
招弟对帮助自己的人都是很感激的,一边跟着走一边暗自欣慰自己这次选的方向还是很靠谱的,这个牛二带着她走的方向跟她想的完全一致,但是,别人的好意一样要感谢:“牛二哥,真是多谢你了,还麻烦你多走这么长的路来带我。我就是方向感不大好,每次选定了方向到最后总会发现自己绕到了另外一边,真是够折磨人的!”
憨厚的汉子也不一定就是闷葫芦,至少这个牛二没有“呵呵”一声就算回答她,而是认真的宽慰她:“小娘子都是这样的,你们就在家里就行了的,走到外面来自然就不认识路了。”
......
招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第一句是安慰吧,下一句就马上不看实际,只在家里的那是镇上城里的姑娘吧?你看村子里哪个姑娘不上山的?而且,如招弟这样的路痴招弟认识的人里可就她一个好不好。
但是,看这牛二的神情,他分明就是从心底里这样认为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给他媳妇一个不用出门抛头露面就安康的生活。
但是招弟不能吐槽人家啊,还是换个话题吧:“牛二哥,你是哪里的人啊,你们进山是做什么的,打猎吗?”
话一说出口招弟就发现自己是没话找话了,主要还是牛二的话让她太震惊才没仔细去分析他话里的意思,这一出口的同时也就明白了,村里跟镇上好像没有可称呼公子的,那他和他们肯定不是本地人了,不是军营那边的就是衙门那派的。
果然,招弟都还没考虑他会不会跟周长泰扯上关系,牛二就已经揭晓了答案:“小娘子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的,你们家的东西好吃!”
招弟这下更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居然还是认识的,这也太好了!
招弟轻松下来,想着牛二既然觉得自己店里东西好,那她也别吝啬了,就好好的谢人家一顿吧:“真的呀!牛二哥既然你说好,那晚上我请客啊,就在我家店里好好的吃一顿!当然,是请你家公子一起!”
牛二嘿嘿一笑:“那感情好!可惜我就是个下人可做不了主,还得我们公子同意了才行!不过小娘子的心意我领了,这也不值当什么的,我们本来就要下山回去了的,就顺路的事儿!”
有人带路的好处是,招弟完全不用操心路径的选择,跟在牛二身后很快到了山下,果然是她猜到的那条路,以前天天往这路上走两趟,那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知道牛二是认识的还是不如看见周长泰容易浮起“果然是他们”的想法,那路边的不是周长泰跟他家唐公子一行人又是谁呢?
牛二带着她走的慢,虽然从她这边下去比较周长泰他们从那边下要近些,可是他们脚程快,还是走到了她们前头,招弟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前面路边找了个地方歇脚顺便等她们了。
从这里往前行不远,再从一条小路转进去就是招弟的桃源山庄了,这样一算,招弟是绕着这山转了一圈的节奏啊!招弟觉得刚才掩下去的脚疼一下子就厉害了好多,甚至连腿都软了起来,一想到自己走了那么多路,疲累感简直分分钟冒出来找存在感,要是带弟知道她今天的遭遇,下次肯定别想一个人走哪去了。
看见招弟,周长泰自然是高兴的:“原来是你啊,还说谁家的小娘子这么大胆,对山路一点都不熟悉居然还敢一个人上山,没想到居然是你,你不是跟着跑了好几趟山上了吗,怎么还会迷路的啊?”
话说完“嘿嘿嘿”的笑得特别的幸灾乐祸。
招弟才懒得理睬这个只长年纪不长心,不对,这周长泰好像是扮猪吃老虎的,哼!招弟更不想理睬这个暗地里看笑话的家伙,整了整衣裳,对唐公子施了一礼:“多谢公子援手,不知道公子可否方便,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容我下午做东请公子及各位一起吃顿便饭,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招弟站的距离近了些,话说完后自然的抬起了头,一眼看见好久没见的唐公子,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再仔细观察了下才发现,原来是唐公子的肤色变淡了一些,虽然还是黑,却没有以前那么浓了,如果说以前是跟磨得极浓黑亮无比的墨汁有一比的话,现在就象是墨里加上了一碗水,虽然还是黑的,却终究是稀释过的。
唐公子没有说话,他的最佳代言人周长泰跳了出来:“没有事没有事,反正都是要吃饭的,到哪里吃不是一样,那下午我们就叨扰你了啊!不过你家的东西几乎都吃过了,要不小娘子你弄个新鲜点的出来尝尝鲜。”
招弟下意识的看了唐公子一眼,她真是无法理解周长泰到底是怎么混到今天的啊?没有眼色的家伙,连自家公子的话都要抢,真是平时被唐公子给放任惯了是吧?这么不尊重主子,总有一天会被清算不敬之罪的啊二货!
看在平日里周长泰也算帮了她良多的份上,招弟决定一会儿还是提醒这家伙一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擅自做主的好。
这边毫无自觉的周长泰已经在招弟聊天了:“小娘子你今天怎么落单了啊,自己一个人上山,怎么不要人陪着你呢?你看看,要不是遇见我们,你现在还在山里转悠呢,说不定还得在山里露宿一晚,那不是吓死人了?”
“就算没有遇见你们,我也可以出来的,谢谢!”招弟心中腹诽,面上却一点不显,反而真挺感激的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的居然就绕了一圈了,可把我累坏了。看来以后还是要量力而行才是,不然哪天真丢在深山变了野人那该怎么办哦!”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互相调侃真是一个增加友谊的好方法!
唐公子一如过去的每一天,依然保持着沉默如金,配上他如今沉稳的神情,谁知道她会有为了一个美食方子而不辞辛苦呢?
想起曾经还比较青涩的唐公子,被变声期的公鸭嗓所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招弟的恶趣味又来了,不知道这唐公子的变声期结束没有啊?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是怎样的,以前是不愿讲话,现在是不喜欢讲话,不知道他吩咐底下人做事是怎样的,难道不说话拿纸笔写?
等到回到店里,招弟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的大事是什么,明明准备找一个机会拉住周长泰,让他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结果这下没时间了。
不过,周长泰也不是东家传西家的人,只要他不主动提起,带弟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主动问,招弟也只微微担心了一下就放在脑后了。
谁知道今天却真是招弟的灾星日,灾星下凡,做什么都不顺利。才进了店门,看见靠窗坐着的小宝,招弟马上走过去跑起来,不过小胖子现在称手的很,招弟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只是勉勉强强的把他抱一下就要马上放下地。
小宝做在店里玩着削土豆皮的游戏,削皮器的分量轻便,又有保护性措施,只要他不会削到手,家里人就放任他做任何没有危险的事情,虽然才三岁,可是人家削土豆皮已经削得挺好的了,从来不会削到手,只是平滑些的地方还好,要是那个土豆人才长得不好,不够平滑光整,就会被小宝把它削走一大半。
即便这样,招弟她们也从来不管他,就让他按心意做,现在的孩子,没有早前教育,没有幼儿园,就这么在家疯玩着,还不如让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三岁正是机械记忆能力最强的说话,小宝对别人教他的事情多重复几遍,再加上亲自上手实验一下,就深深的刻在脑海里了,虽然以后有段时间可能会渐渐淡忘,但是,只要在特定的环境下,被特定的人刺激,在借助一点熟悉的事物催化,很容易就能够想起来的。
招弟他们现在没什么时间,小宝的教育又交给了来弟和盼弟,每天也不贪多,能记住几个字几个词就行了,小宝现在正是爱模仿别人的时候,天天在店里看别人做事,自己就摸了个削皮器来给土豆去皮了。
最初大家还大惊小怪的,就怕他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后来发现他还弄得似模似样的,也就不在意了,反正也不过是削掉的多了一些又有什么呢?
能够锻炼到小宝的协调能力,又能够让小宝高兴,付出的代价只是几个被削掉大半的土豆,实在是太值得了,何况,削掉的土豆皮反正都会晒干磨碎之后加水煮过之后喂鸡,又不算浪费,他从早削到晚都不是一个事儿!
另一张桌子上,盼弟正在跟徐文俊说事情,徐文俊消沉了一段时间,被盼弟骂醒之后就很爱跟着盼弟一起玩了。
以前的嚣张跋扈收拾的很好,虽然大概是被现实逼成这样的,但是,能够有改变还是说明他本性本来就不坏,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希望他以后能够往好的方面发展吧!
只是招弟今天注定要为自己的自信买单,以为自己走过几遍路途对自己就不算陌生,结果上山一趟就迷路了。
以为周长泰是个虽然二但是不婆婆嘴的八卦分子,结果招弟做着事情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原来是周长泰跑到带弟面前去表功,开玩笑的说招弟是他们捡到的,现在送给招弟,问她拿什么来换。
就这么被轻易出卖的招弟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带弟发展了家里的其余三个弟妹,随时随刻的盯着招弟,务必不让她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虽然招弟一直在说她本来就找好了路的,这山也不是太大,怎么都能够走的出来的,然后,这全都没有用,带弟在关于招弟的健康上面是一点情面都不会讲的,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牙子,都要把可能的危险掐灭在源头,招弟,在他们家里面,是相当于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不是要她很勤快很能干,只是需要她在,就能够给他们一种有人能够照顾他们,护着他们的感觉,家就永远都不会散。
招弟荷包大出血,好好的整治了一桌饭菜招呼唐公子一行,结果还是被告密,心里的郁闷简直足以具现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