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双目飘向远方,恍然失神。
四年前,在师傅的安排下,自己跟三位戚家军部将们一一比武过招,这一切都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也不知道这个吴惟忠是不是还是使用狼牙棒作为武器。
突然之间,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上司李如松,秦良玉回过神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那,这批浙军什么时候能赶到?”
李如松自然早有准备,轻松应答:“我这是托了熟人在兵部打探到的消息,这会儿功夫里,吴惟忠等人都未必收到圣命呢。”
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待他们在浙江整顿妥当,行军至此,怎么样也要到两月之后了。”
两个月之后啊。
秦良玉心里默念了一遍。
自己这几年也训练了一百来人,但是也就抓抓走私犯什么的,还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含金量如何。
马上就要见到货真价实的戚家军了。
希望自己训练出来的这百余人跟真正的戚家军比起来不要差距太大,否则辱没了师傅的名头,自己可是没脸见人了。
这时,之前一起在议事大厅中听训的众部将们都已走远。
李如松又轻声招呼来了仍在不远处看地图的李宁。
“宁夏之事,你们二人务必要尽心竭力,不可轻敌小视。现如今叛军已攻克宁夏周边大小城池十余座,堡垒四十余个。先前有些人在侧,我不便多言。此前总督宁夏平叛事宜的魏学曾已被锦衣卫押回京城去了。”
闻听此言,秦良玉和李宁都是悚然而惊。
李如松看二人虽然瞪大了眼,但也没其他表示,便接着询问道:
“平虏城抗敌有功,我作为外来的总兵,也得表示一下。除了准备一些银两赏赐有功之人,你们可有良策?”
那平虏城被围困数十日,现在解围,城中最紧缺的自然应该是粮草。
秦良玉当即开口问道:“城内粮草供应如何?”
李如松一点头:“粮草确实是第一位的,不过……”
李如松没有继续说下去,旁边的李宁心领神会,接过话头:“平虏城距离大同府不太远,解围之后,大同总兵已经派人送去了粮草马匹。”
眼珠一转,秦良玉想起了有位大佬去新部队上任,带了两百套新军装提振士气的剧情。
又有了主意:“既然粮草已足,那就带一些新军装吧。咱们三千骑兵,每人多带一套崭新军装,去了那儿作为礼物赠予全城将士。”
人靠衣装马靠鞍,给守军换上一身新军装,既可以提士气,又可以让所有人都看到,确实是个两全之策。
李如松眼睛一亮,赞道:“不错!就这么办!”
已到傍晚,距离李如松定下的出发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秦良玉叮嘱了一下自己手下的一百来人,接着扭头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来到牢房,她也不多废话,快速的问了一圈刚抓捕的走私犯们,“女罗刹”这个外号谁开始叫的?
结果没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没辙,看了看天『色』,自己要启程去宁夏,耽搁不起了,只能公平对待每个人。
给每个人的肚子上都来了一拳。
至于他们需要恢复多久,就看他们各自的体质和造化了。
离了牢房,返回了总兵府,李如松麾下的三千铁骑已军容齐整,蓄势待发。
这是整个李家引以为傲的辽东铁骑。
李如松昂然立于全军之首,鹰鹫一样的眸子扫视了众人一圈,随后怒吼一声。
“出发!”
扬鞭奋起,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三千骑兵也紧随其后,奔腾呼啸着出了太原城。
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第三日上午,他们抵达了距离平虏城五十里开外的地方。
这平虏城位于今天的山西省朔州市地界上,也就是后世的平鲁县。
满清入主中原之后,他们打心底里讨厌“虏”这个名词,便把“平虏”篡改为“平鲁”,一直沿用至今。
这里属于大同府的辖区。
按照出发前的情报,这里目前应该还未被叛军攻破,仍旧掌握在参将萧如薰的手里。
不过,那已经是数日前的情况了,目前城内情况如何,尚不得而知。
虽有斥候回来禀报,说是平虏城外只有昨日有战况,今日一切安好,而且四周也没发现叛军的踪迹。
猜测哱拜的叛军应该是撤了。
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如松作为新一任平叛行动的三军统帅,不能贸然犯险入城。
在平虏城南五十里处,大军停下,稍作休息。
李如松召集李宁和秦良玉开了个小会。
“我替你先进城一趟,探探虚实吧。”秦良玉主动请缨道,“也算是回报你告诉我戚家军的近况。”
李如松讪然一笑,心说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从不欠人任何情分。
便道:“也罢,我写一封信件,你帮我转交给箫参将。”
趁着李如松写信的功夫,秦良玉转头问李宁。
“听你讲解的时候,提到了这个名叫萧如薰的参将,苦守平虏城,立有大功。除此之外,关于此人的情况,咱们还知道什么?”
李宁笑道:“这个叫萧如薰的确是一员虎将,他前后镇守过七处边城,所到之处都使祸『乱』平定了。而且他不仅带兵持重有方,亦能写诗文,宁夏的许多文人学士都喜欢到他家作客,饮酒赋诗,谈论时事。”
“哦?这么说来这位箫参将还是个爱结交之人。”
李宁点点头,正待要继续说着什么。
李如松却已经写好了信,加盖了总兵印信,封好信封,递给了秦良玉。
“速去速回,尽量在日落之前回来,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诺”了一声,秦良玉收好信件,整了整盔甲,走出营帐,翻身上了马。
一个时辰之后,秦良玉领着自己所部五十余人,押送着装载了赏银,新军装还有一些酒肉的车马抵至平虏城下。
这平虏城,名字虽然叫城,不过也就比之前秦良玉待过的辽东平虏堡大不了太多。
好在因为是边军重地,因此城墙厚实高大,所以才能坚守数十日而不破。
饶是如此,现在城墙上也是伤痕累累。
远远看过去,很多军民正通力协作,修补着破损的城墙,而高耸的箭楼上,也有不少泥工瓦匠正在修修补补。
因已早有通报,因此萧如薰便派遣了一名副将前来接应。
过了城门,满目疮痍,没有一间房子还是完好无损的,也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虽然大街上看不到什么伤病伤员,但是路面上时不时还能看到血迹。
估计是守城战中受伤的兵士,换下来的疗伤时候流的血。
萧如薰三十多岁,精练有神,此刻正在城内自己的参将营前静候着援军。
他是参将,秦良玉只是百总,级别低了2级。
秦良玉先下了马,走上前去,那边的萧如薰也下了马,正待要客套寒暄几句的时候。
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消息传给了萧如薰的副将,随后那副将脸『色』一变,紧接着耳语给了萧如薰。
萧如薰闻言亦是愁眉不展。
“不知是出了何事?”秦良玉猜测应该是军情有变。
“斥候来报,城北三十里外出现了一队骑兵的踪迹,从他们袭来的方向和军马来看,是河套蒙古部落着力兔的骑兵!”
说罢,他面『露』难『色』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部将还有疲惫不堪的将士们。
他们苦战叛军多日,终于等来了援军和物资,结果还没捂热乎呢,就又听到了军情,一时间都是踌躇不定。
真正难的,从来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
而是劫后余生,还没喘口气儿呢,却被告知要再赴修罗场。
秦良玉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是自己人不好使,请外援来了啊。”
随后朗声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应该只是前锋部队,大约两百余骑!”
心里默默盘算了几秒,已经有了个计划。
秦良玉对着萧如薰微一拱手:“萧参将,末将先去会会这群蒙古人,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