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147.心境有缺的申鹤
那轮猩红圆月，高悬于夜空之中。
妖月之夜没有终结，威胁轻策庄的灾厄仍未消散。
不过此时的轻策庄，重云大杀四方，胡桃火力全开，两人将诸般妖邪成功压制，护得庄民安全。
借助两人的战果，魈上仙没有后顾之忧的前往附近的山峰，计划在那里将幕后黑手邪术士诛灭，以此彻底解决轻策庄的妖邪入侵事件。
与此同时，削月筑阳真君的首席弟子玄理……还没离开幻境树林。
虚假的暗夜英雄：穷、热爱吐槽、负债累累、曾被千岩军认为勾结魔物、不会游泳、亲手解开魔种封印、客串棍之勇者、借钱押注押自己赢、有在幻境树林中划水的嫌疑……
真正的暗夜英雄：提前赶到比赛场地、爱护小朋友、帮助庄民诛灭前来侵扰他们的邪祟、清理水域下的魑魅魍魉、只身一人对战邪术士……
高下立判。
玄理：“……”
咳咳……有一说一，未能走出幻境树林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都怪在他头上。
事实上，从玄理误入幻境树林那刻起，他就已经处于了一个相当被动的位置。
就像当初和刻晴身处心像世界时的情况一样，只有依靠宿主的力量，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其余人最多只能起个辅助作用。
而这次的宿主，申鹤，此刻看起来不太对劲，似乎有些emo。
见此情形，玄理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他走出小木屋，想让申鹤在屋内独处一段时间。
此外，玄理还确认了由符篆组成的光之壁障暂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仍能抵御猩红之月所发出的光芒。
不知道符篆的力量还可以维持多久……
玄理抬头，神色颇为凝重，对于未知的情况，他心里其实很不乐观。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现在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玄理心中隐隐觉得，自己需要尽快赶往轻策庄。
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等待自己。
玄理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申鹤才是自己能否离开幻境树林的核心所在。
但她现在的状态……
想到这里，玄理的思绪回到不久前，申鹤对他说的话上。
……
“我想起来了。”申鹤说，“在与玄理告别后，我稍作准备，之后动身前往轻策庄。”
“途径这片树林时，我感到林中有诡煞的邪气存在。”
“我以为那正是侵扰轻策庄的妖邪，没有多想，召唤武器，来到林中，四下搜查后，看见了……”
说到这里，申鹤微闭双眼，将头侧到一边，显然重新陷入了回忆。
“你在林中看到了什么？”玄理忍不住开口追问。
居然在最关键的地方卡住了。
这该死的断句艺术……
难道申鹤也在终点中文网上写过网络小说？
玄理没来由的想到。
“脑中这块部分的记忆非常模糊。”旋即，申鹤睁开双眼，轻摇了摇头，“回想不起来。”
“那之后呢？”玄理接着追问，“申鹤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间木屋之中么？”
闻言，申鹤微微一怔，那双原本冷淡漠然的灰白色眼瞳，突然间竟涌现出些许异样的情感。
心思细腻的玄理，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根据刚才的幻象，再结合申鹤此刻微妙的反应，玄理已经大致能够推测出来，申鹤究竟看到了何种幻境。
想必……与她悲惨的童年回忆，有着很深的联系。
旋即，申鹤低下头，有意别开玄理的看向她的视线。
玄理虽然自诩很会聊天，但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聊天的基础，是建立在对方有与你沟通的意愿之上的。
可现在的申鹤，被过往的人生所拘束，深陷回忆，没有任何与人沟通的想法。
对此，玄理唯一能做的，是暂时陪伴在申鹤身边。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看了，父亲，还有母亲。”
“早已离我而去的，我的父母。”
不知过了多久，申鹤轻声说。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打破。
“是跟着自己父母，来到了这间木屋么？”玄理柔声说，“也就是说，这间木屋，是申鹤从前的家？”
申鹤微微低头，示意他说的没错。
“那……”玄理小心翼翼的开口，“他们现在在哪里？离开了木屋么？”
“不知道。”申鹤摇头，“我跟着他们回到这间木屋，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看到了玄理。”
介于申鹤的父母对她来说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玄理听完之后没有着急开口。
他在思索，怎么说才能既照顾到申鹤的心情，又能成功获取有用的信息。
“见到他们，对申鹤来说，意味着什么？”玄理试探性地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互动么？”
“有趣？”申鹤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语。
“就是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玄理解释说。
“开心的事情？”申鹤的眼中茫然若失，“我不记得发生过开心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玄理的错觉，在申鹤说这句话的时候，玄理竟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
申鹤的内心深处，此刻是怎样一番光景？
玄理对此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不过，既然聊天陷入僵局，多说无益。
之后，玄理选择暂时离开小木屋。
时间回到现在。
木屋外的玄理，正席地而坐，单手托腮。
现今的申鹤，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父母的？
那对因过早离她而去，只在她人生中存在了很短一段时光的父母。
想必……这就是眼下这个幻境得以存在的原因。
也就是，申鹤的心结。
玄理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后，玄理基于自己在幻境中的所见所闻，以及对申鹤本人和她背景故事的了解，推理出了部分结论。
首先，幻境树林中之所以会不断出现小申鹤被黑色怪物不断吃掉的幻象，是因为申鹤在内心深处对这一场景始终充满着恐惧以及怀疑。
或者说，当初面对抛弃自己的父亲和邪恶凶残的‘仙灵’时，小申鹤心中涌出的那些深入骨髓的负面情绪，其实从未有哪有一刻彻底消失。
虽然玄理有些不想承认，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时间无法治愈所有伤口。
童年阴影所带来的影响，会伴随人很长一段时间。
正所谓“幸福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没有那段童年时期的特殊经历，申鹤大概会成为一个和堂主一样可可爱爱，快快乐乐的女孩子，像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过完朴实无华却幸福美满的一生。
但时间不会倒流，发生的事情无法被抹去。
那一天，无形之中的命运之神，对山洞中尚且年幼的申鹤睁开了双眼。
于是，提瓦特失去了一位平凡无奇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身负悲惨命运和英雄光环的「神女」。
可这一切，真的是申鹤想要的么？
尽管鲜有人思考这个问题，可若是仔细翻看申鹤的故事，便会发现，她几乎是被命运硬生生推到了名为「神女」的位置上。
亦如那位明明只是想和心爱的女生约会，最终却成为独眼喰种，人生由此发生剧变，再也无法回头的大学生金木研一样。
在人们的假象中，「神女」理应是位完美无瑕，内心平静如水，毫无弱点可言，足以比肩神明的人类。
事实绝不是这样。
尽管已经很微弱，但玄理切实感受到，申鹤身上仍残留着些许人性，她对过往的执念就是证明。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等到申鹤如电影《守望者》中的曼哈顿博士般彻底丧失人性时，她的心中便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届时，申鹤将成为与人们假想中的「神女」别无二致般的存在，完全摒弃人类的一面。
但现在的申鹤，会对过往的伤痛感到悲伤、茫然、不知所措。
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
思及此处，玄理不知为何很是安心。
自己真是幸运。
能在申鹤完全失去人性前遇见她。
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玄理暗下决心。
顺带一提，玄理发自内心想要珍惜的，并非是虚无缥缈的「神女」之名，而是那个隐藏在「神女」外表下，与残酷命运进行无畏抗争的，名为申鹤的勇敢少女。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其次，是关于申鹤与其父母在小木屋中见面的事情。
申鹤的说法是：她在父母的带领下来到林中小屋，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状况下昏睡过去，醒来之后看到了玄理。
虽说听起来逻辑混乱且信息量少，但在身为推理迷，在小学暑假将《梦的解析》看了无数遍的玄理看来，这些言语已经足够他推理出很多事情了。
新几次哇一字莫西托次！
小木屋是申鹤从前居住的家，在父母的引领下回到家中，代表申鹤内心曾经幻想过自己原先的普通人生会是何种模样。
父母在，不远游。
而申鹤之所以会和父母之间缺乏互动，是因为她幼时与父母相处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再加之申鹤严重缺乏常识，无法想象孩童和父母的日常生活。
后面会晕倒，同时父母消失，则是因为申鹤逐渐意识到，面前的两人不过是被虚构出的幻象，自己真正的父母早已离世。
但另一方面，申鹤又憧憬着正常的人生，希望自己的父母仍然健在，在两种矛盾的心理的碰撞下，缺乏应对经验的申鹤晕倒。
分析完毕！
局面一下子豁然开朗。
玄理微笑着伸手，捻了捻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胡须。
古有弗洛伊德，今有范德依彪。
咳咳，一不小心说错了，应该是今有玄洛一理。
……你干脆就拿这个当笔名，写一本璃月版的《梦的解析》出版售卖好了，说不定比重云那本《妖邪奇志家录》卖的还好。
直接实现终极目标：财务自由。
搞怪归搞怪，眼下时间紧迫，想通之后，玄理立刻起身，敲门得到申鹤应允后，重新进入林中小屋。
的确，时间无法治愈所有伤口。
但，人与人之间可以治愈彼此。
“玄理，你被困在因我而起的幻境中。”申鹤从床上站起，低声说，“我很抱歉。”
玄理闻言，没有说话，而是快步上前，面带微笑，轻轻握住申鹤的手。
“如此，便合你心？”
申鹤波澜不惊地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玄理如此执着于和自己的肢体接触，但若是这样便能抚平他的心情，那也未尝不可。
而且，玄理貌似不会被自己的孤煞之命所伤。
他对自己来说，难道很特殊么？
“申鹤，请听我说。”玄理眼神真挚，柔声细语地说，“我们的命运，常常不受自己控制，人生完全不按计划来。受此影响，我们总是会憧憬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
申鹤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在那种可能性中，我们的生活中不再充满着悲伤与遗憾。”
“但是申鹤，你知道么？璃月有一种神奇的工艺，用金漆修补破碎的瓷器，破碎之处越多的瓷器，经过修补后会变得更为美丽。”
“我想，那些过往的伤痛对我们来说也一样。”
“伤痛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它让我们成为如今的自己，让我们更加强大。”
申鹤神情有些动容。
“申鹤，对你来说，命运很残酷。”
玄理紧握申鹤的手。
“但你被爱着。”
“请相信我。”
申鹤的瞳孔微微扩张，身上则罕见的散发出一股虚弱的气息。
“玄理。”
申鹤的眼中涌出光芒，玄理知道，此刻那双灰白色的眼瞳，通向她的心灵深处。
“若你刚才所言，皆为心中所想。”
“就请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当然。”
玄理闻言，微笑着说。
“我们是朋友。”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玄理知道申鹤此时心境有缺，他不齿于趁虚而入。
言毕，玄理眼前突然一黑，思绪被强制中断。
与此同时，幻境开始破灭。
终于，结束了么？
以后，自己绝不会再误入幻境。
这是玄理失去意识前，心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这个气息……不会错。”
轻策庄周边一处山峰上，刹迦低头俯瞰夜景。
“他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