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被赶了出去。
纵然所在的部落心有不舍，但整片大荒却容忍不下他了，齐齐施压。
一尊神灵因他而受伤，遁走前扬言要重演地火风水，再开新天。
在那之前，“九”被世人唾弃与指责，可是他并未争辩，一声未吭。
神明世界摇颤，混沌雾霭弥漫，从那里相继走出九尊更为强大的神灵，皆身浴不朽之光，眼眸开阖间，有开天辟地、宇宙重演的骇人景象。
九尊不朽神灵联袂而来，君临天下，如那自古长存的太阳一般，日以继夜的炙烤着人间，誓要把这世界变成修罗场。
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
赤地万里，犹如死亡国度，到处都是寂灭的气息。
厚重的铅云，像是山一般压在天空中，布满每一寸空间，几乎要盖住这片天地。
太多的生灵死去，甚至出现骨灰成地的景象。
“我等常年累月的祭拜，为何神要降下责罚？”
“都怪他得罪了神！‘九’这个扫把星！”
“我们的日子本来过得很好！”
路过一处巨型部落，“九”听到他们的谈论，没有说话与出手，也没有暴露踪迹，只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他转头，去了没有人烟的旷野，只想静一静。
如今，不仅九尊古老的神灵要杀他，这片大荒不少人也欲生擒他，想要换取安静和平的生存之地。
对于“九”来说，这些所谓的敌人，从不是问题，他不惧。
行走天地间，只是为了印证一个答案，或者说坚定某个东西。
就这样，“九”漫无目的地走在旷野中，持续很久。
突然有一天傍晚，他心有所感，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方才，明明有被窥视的感觉，他心中顿时一紧，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要在此对他出手？
他遥望天际，极远处矗立一尊与天齐高的神灵法身，眸中神芒不断，低头不断搜索。
“九”不动声色，加速前行，天地间不再留下任何痕迹，如一道淡淡的虚影。
最终，他确定了。
有人跟着他。
“九”回过头，便见了小小的女孩，依旧穿着巫的长袍，上面的血渍尚在，怯生生的站在一堆花丛里。
“你跟着我做什么？”“九”神色很复杂，难以言喻，从未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是你救了我……”小娥拢了拢染血的青丝，不安地摆弄自己的小手。
“那天任何人我都会救，不光是你，回去吧，我只会给你带来厄运。”“九”摆摆手，不愿将她牵扯进来。
巫的命运本就可怜。
“不是这样的。”小娥摇头，声音虽小，但很坚定，“你才是英雄，你没有做错什么。”
“部落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拼着性命不要，去大荒猎杀群兽，不顾自身安危，在险地采摘果实，却依旧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神灵自诩主人，将我们的一切拿走，让我们靠施舍过活。”
“我们生活在谎言里，而你，是说实话的人。”
小娥解开巫的长袍，烈风便将它吹走，她只穿了一件血迹斑斑的布衣，声音颤抖却坚定：“上一任巫女，我的母亲，将一切都奉献给了神灵，又得到了什么？”
“我的祖辈们，不乏祭献了自己的性命，此刻灵魂可以在神国安息吗？”
“‘九’，曾经我对神灵膜拜，如今我只信你，请让我跟随你。”
小娥缓缓低头，自花丛中采摘编织，一个简陋的王冠出现在她手中。
“九”看着她，他在日后主宰天下沉浮，俯瞰整个宇宙，拥有成千上万的子民与随从，偌大的天庭兵锋所指，谁敢不从？
可如今，他只是一个罪人，是灾祸化身，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她说，请让我跟随你。
这一刻，小娥的眸中映出漫天的星辰，连“九”的瞳孔都被点亮了。
“这么美丽的王冠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在流血的土地上，本该只有黑色的鸦群起落。”
“九”拿起王冠，轻轻摩挲。
“其实，我早发现了。到了夜晚，不需要侍奉神明的祭灯长明，漫天的星光足以指明道路了。”
夜风吹来，带着冷意。
“九”解开外衣，披在女孩身上，说：“坐在这里，看我给你的第一个礼物。”
他取出一副弓箭，样式古朴，得自一片遗迹，比之诸神都要古老。
“九”拉弓如满月，射箭似流星，对准远在天边的一尊神灵。
小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瞳孔里，如太阳般璀璨的神灵发出哀鸣，各种光束迸发，像是恒星在爆发，一场巨大的烟花骤然爆发在夜幕下。
小娥呐呐道：“好美！”
就这样，一尊年轻神灵漫不经心的惩罚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
一场又一场大战中，“九”越发强大了，从无一场败绩，拥有着颠覆神灵统治的力量。
人们开始察觉神灵所说的诸多谎言，同时也第一次发现，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九”的一方，对抗着暴虐的神灵。
这场风波的烈度愈发可怕，很快席卷到这个生命古星的每一个角落。
怒不可遏的神灵联合起来，召集了众神，一同对抗着这些不知死活的人。
可是他们就如同烧不尽的杂草，越是暴虐，越是成群结队的反抗。
高高在上的神灵，起初如同夜幕下的繁星，实在太多，根本数不过来，但渐渐的，天空划过的陨星越来越多，他们害怕了。
神灵终于认识到人类的力量。
“九”也在这个过程，成长起来，被越来越多的人围簇，视作真正可以追随的人，可他依旧是挺拔冷漠的模样，甚至愈发威严了。
他曾被圣火焚烧，曾被天地大阵炼化，在一尊又一尊越发强大的神只面前，他时常微小的如同一粒草芥，却始终无法被毁灭掉。
昔日，唯一让他感到慌乱的满地尸骸，如今，也扰不了他的心。
世间，总有正义的血不得不流。
战争持续很久，但还是结束了。
天翼折断，神灵哀嚎，连他们栖息的神明古界都被打沉了。
白色的骨烬，如阔别十年的大雪，终于纷纷扬扬的落在神明古界的地面，“九”身处高空，有一种俯瞰天下的气势与豪情。
最古老的三尊神灵匍匐在地，他们的胸口全都被贯穿了，神血涓涓而流，一如当年那尊年轻神灵。
自诩创世者、以天地主人自居的神灵，彻底低下了头颅，他们不可一世的狂妄，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的鼎彻底镇压。
众人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只匍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终于对“九”低下头，行礼，呼唤：“帝！”
欢呼声响彻了整个人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