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老奴参见皇上皇后!”
几人跪下来磕头行礼。
造办处的人听到那太监的声音就认出来了。
“崔公公!”
崔世安扯着袖子要挡脸,实在是羞于见人。
沈眉庄自动为众人解惑。
“这位崔公公便是做出簪子的人,而后面那婆子就是意图在臣妾生产时下毒手的稳婆。”
“崔公公,你说说吧。”
崔世安跪在地上,一时间无从开口。
皇后捏紧手,沉声道,“本宫虽不知惠嫔如何断定是这位崔公公做的玉簪,但既然人已经来了,不妨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切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乱说,皇上和本宫都在这,但凡你有一字虚言,皇上和本宫都不能饶了你!”
崔世安羞于睁眼。
他紧闭双眼,声音颤抖,张开手臂行大礼跪拜,“奴才有罪!还请皇上赐罚!”
原来他从前是金玉作的副管事。
因年纪大了,且事事以皇后为先不被内务府总管黄规全容忍,便接受了乌拉那拉族抛来的橄榄枝。
在皇后的运作下出宫,成了负责乌拉那拉家金玉营生的管事。
只是在没了黄规全等各方面的压迫,出宫后事事都被人捧着惯着。
崔世安很快就从烟花柳巷转战到了酒坊赌场。
因考虑到他身份特殊,他那些手底下的人便避开官家经营场地,去些黑赌场疯玩。
起初是赚了点钱。
但很快在众人怂恿吹捧和不甘欲望作祟。
他这些年的积蓄在短时间内挥霍一空。
就在赌场的人要砍了他剩下两条腿的时候,是东家乌拉那拉家的主子借他钱抹平了账。
他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但也从原本的自由身,重新做回了奴才,没日没夜得教东家送来的学徒。
本来就被酒色赌场整垮的身体,已经呈现了强弩之势。
这簪子就是这时候皇后让他做出来的。
上头花是禧嫔最爱的海棠,但因抛光后磨平了海棠花花瓣尖尖,乍一看更像是桃花,中段的镂空处理同样也是应了皇后的要求。
他能这么快得供出这些。
既是为了钱。
也是为了报仇。
或许一开始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冷静个一年半载的,哪里还看不出这就是乌拉那拉氏设的局。
为的就是彻底把他套牢。
崔世安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羞愧难当。
他没想到当初天天在自己手底下讨骂的笨小子,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雕刻师傅了。
而崔世安的话,也很快得到了造办处的认可。
“回皇上,这簪子的确是出自崔公公的手艺。”回话的人就是立刻认出崔世安的赵成,“起初奴才便看出了些许端倪,但不敢随意联想。”
“崔公公惯用极细小极薄扁之锥头在掏膛后挖空玉石,通常在经过钢卷筒钻进玉器中央这道工序后,玉器中央会呈现一根圆柱玉梃,锤取出来后才可掏空内膛,因这支玉簪这样通透,寻常师傅用的锥头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唯有崔公公这般手艺才能做到这般光滑细腻。”
“奴才以为这宫里寻不出第二位,像崔公公这般手艺之人了。”
赵成感慨万千,当年便是在学这门手艺的时候,挨过不少骂。
可惜他如今仍没有练到跟崔公公一样出神入化。
这番话算是证实这簪子的确是出自崔公公的手笔。
而崔世安却把矛头指向了皇后。
“臣妾没有!”
“听他把话说完。”皇帝没有怜惜皇后的眼泪,而是看向崔世安,“那簪子里的药粉也是你放进去的?”
宫里管制森严。
若是从宫外跟着簪子送进来就另当别论。
崔世安摇摇头,“奴才并不知情。”
“臣妾先前让宫女出宫买了不少香料,莫说头上的簪子,便是穿戴在身上的珠链都要一一取下来对光检查。”
淳儿顺口提到这点,眼神却看向一直咳嗽的端妃,“想来若是那时候装进去,里面的鹤顶红早被查验出来了。”
“朕何时短了你的香料。”
皇帝没头没脑得插嘴。
完全不会听重点。
敬嫔则顺着问道,“那这要人命的药是从何而来。”
她话音刚落。
端妃就看到被她送去慈宁宫学几日礼佛的宣箬,被人押了上来。
她顿时没了方才局外人的淡然。
双眼犀利得看向禧嫔,“这是何意。”
她在赌。
在赌禧嫔没有证据。
然而让皇后和端妃都失望了。
淳儿几人起初的确是没有想着能从宣箬身上找到证据。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
总是会有私心的。
宣箬当初感染疟疾,被章太医为首的太医用砒霜治疗,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在发现被拖出去治病的好姐妹都相继死去后,心里就生了疑。
小时候她们村子里也有人得过疟疾,却没死过几个。
怎么到了宫里反倒死了这么多人。
她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宣箬连夜翻找出自己所有的存钱。
蒙住脸,跑去找没被传染的姐妹。
“好姐姐你别怕!我把脸都蒙起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宣箬跟好姐妹隔开几米,不敢再前进,她怕对方真的叫唤起来。
她将放了银子的包裹全部扔了过去。
“好姐姐求你救救我吧,这些银子都给你!只求你按照里头的方子抓几服药来!”
宣箬跪在地上无助得磕头。
这世上本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横竖都是死。
她怎么也要搏一搏。
好在,她赌赢了。
小宫女借着月色,看着散落出来的许许多多碎银,飞快得应了一声。
扯着袖子将包裹提留起来,全程不敢呼吸,飞快跑开。
径直跑到了水房将东西一股脑儿倒进水槽里冲洗。
好在方子包在油纸里。
小宫女嫌弃得扯出来,用帕子严严实实包了好几遍才敢收起来。
收好银子,她才偷摸回了住处,若无其事躺下来。
宣箬则蹑手蹑脚得,趁着看门宫女打瞌睡,爬树翻墙回去。
就这样等啊等。
等了两三天依旧没见到银子回头。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终于蹲在角落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红娟花裹着石头,丢到了墙根处。
她连忙回了几声猫叫表示她在。
很快一根细线捆住的几个药包被连着树枝吊过来。
宣箬几乎喜极而泣。
她被关着的地方全是感染了疟疾的人,一半在等着吃药,一半在等着丢去乱葬岗。
说是有人看守,实际上都恨不得离她们一丈远。
原本还算拥挤的冷院里,除了她就剩下十几个被病折磨得不断哀嚎的宫人了。
她被传染得最晚,表现出来的症状也最轻。
太医说可见她体质最好,要留她最后一批用药,成功的可能性就更高。
生死攸关之际。
她拿到药趁着没人发现,连忙裹好脸混进茶房给自己熬药。
她们这种人,就连试药,都要自己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