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账目,有两种算法:一种是将拍卖所得的灵石与拍下物品所花费的灵石相抵,多退少补;还有一种是分别结算给拍卖所得,然后相应的璇玑阁收取拍下物品的花费。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以第一种算法来结算的,只是姬红妆缺钱,选择了第二种结算方法。
此刻当那管事将扣除了手续的灵石交到姬红妆的手中时,她背上冒了一层冷汗,望着管事身后一手托着《惊鸿荡》和化龙涎等东西的小厮,心中却在打鼓。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呼唤烛龘:“师尊!!你刚才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烛龘不紧不慢地说:“不要一副心虚的样子!你告诉这个管事,说你有一条价值连城的消息,绝对比你拍下的所有东西更加不菲!”担心姬红妆没底气,他又加了一句,“这个消息对璇玑阁很重要。”
管事行事有度,接过了小厮手中的托盘,笑眯眯道:“这是您的那五粒元婴丹换取的敛息诀的玉简,另外的三百灵石,扣除手续费,已经交予您;这是您拍下的化龙涎拍出的价格是块上品灵石;这是您拍下的《惊鸿荡》拍出价格是块上品灵石。”
姬红妆挺了挺腰板,眼神镇定,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盅,轻呷了一口,淡淡道:“我不欲支付灵石。”
那管事几乎是即刻扬起了厚重的眉毛,但并没有立即喊上阁中的护卫,从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骗璇玑阁,这位管事自认见过大风大浪,见到姬红妆区区一个炼气修士,竟然淡然镇定如此,下一刻就断定此人不可小觑。
姬红妆轻声一笑,这一笑,方才那种紧绷的气氛忽然就松了下来,姬红妆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也冷下来:“我知一价值连城的消息,想必你们堂主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灵石,会对此更加感兴趣的。”
被那冷冽的黑瞳看了一眼,管事心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下意识就头皮一阵发麻,冷汗就下来了,他连声恭敬地让姬红妆稍安勿躁,一边匆匆去寻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主大人。等走到一半之时,他才迟钝地拍了一下脑门:“怎么这样?明明只是一个小炼气,怎么一个眼神就让我冷汗涔涔,威重似堂主一般!”
看那管事匆匆离去,姬红妆呼出一口气。她刚才是想着在紫灵璧中见过的那位梵清的眼神,撑着一股气势,收效颇大。
那个叫梵清的男人,必定是一位久居上位的大神通者。
姬红妆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儿,忽听得一道清朗的笑声由近及远,期间夹杂着管事小声的解释。
不知那管事说了什么,那笑声的主人爽快地说:“我璇玑阁打开大门做生意,横竖都是灵石的价值,能多一点是一点,其他的有什么干系!”
姬红妆一抬眼,刚好捕捉到那人走进来时,翩然纷飞的蓝色衣角,以及被风扬起的黑色的发梢。
那声音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年轻健康的气息,叫人心生好感,再看那人穿着,也是澄净风雅,风姿翩然,自当是个俊朗的人物——至少在姬红妆见到那人的面容之前是这么个想法。
事实却是大相径庭:那人眼角有细纹,长得是尖嘴猴腮,面色还有些微微发黄,一双透露着精光的三角眼,更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最重要的是,那人明显比他的声音要老了不下十岁!
姬红妆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那人见姬红妆眼中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也不在意,但凡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就没有几个不可惜的,不过他自己倒是满意得很。
那人与姬红妆相对而坐,靠着椅背,食指似无意地点着桌面,桌上的茶杯微不可察地颤动起来,他看着姬红妆,缓缓开口了:“在下是这罗浮城璇玑阁分堂的堂主,人称“猴精”,不知道友手中有何消息?若是确实价值连城,不仅道友你所欠的灵石全免,我璇玑阁还能额外出更多的灵石购买消息。”
姬红妆面色淡淡,完全没有被蛊惑的喜色,她只是挑了挑眉,眼神落在了荡起了涟漪的褐色茶水上,轻声吐出一个字,“哦?”
烛龘赞了一声,这架子端得好!
猴精堂主嘿然一笑,眼中精光更甚,原本已经够小的眼,此时只剩了一条缝,“璇玑阁内,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烛龘对姬红妆说:“让他屏退左右。”
“我要说的消息,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姬红妆说。
猴精堂主丝毫不拖泥带水,手一挥,身旁的人就纷纷退下。
烛龘道:“你说,你知道那罗浮塔主后卿的下落!”
姬红妆看着对方的眼睛,照着师尊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我知道那罗浮塔主后卿的下落!”她看见对方的瞳孔猛然一缩,眼中的精光立时变成了杀气!
烛龘道:“你再问他‘当年登顶为小罗浮塔塔主之时,道友只得筑基初期修为,不知如今三十载年月,是否突破金丹,得以成婴?’”
姬红妆一凛,重新审视起眼前自称“猴精”,名为后卿的人来,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师尊的话:“后卿道友当年成为小罗浮塔塔主,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现今已逾三十载,不知道友如今是否早已化婴?”
唰!
后卿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姬红妆,冷然地看了半晌,失望地发现根本无法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然而,太正常也意味着太不正常,后卿作为堂主被人称为“猴精”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向来精明得很,心念电转间,脸上已经换上另一幅表情,眉宇间的冷冽潮水般退去,噙着一抹笑容,如沐春风。
“哈哈,道友消息灵通,后卿自愧不如!”他说着,竟还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
姬红妆坦然受之。后卿看在眼里,心中沉思,面上笑问:“不知道友是如何得到此消息的?”
姬红妆顿了顿,然后傲然回道:“此乃家师告知。”她又补充道:“后卿道友大可放心,家师乃赫赫一方的强者,自然不会到处与人嚼舌根,有**份。此事也是我偶然听师尊略有提过,他们那等层次的强者皆是不以为意,且又与你璇玑阁高层有旧。只是……我初来历练,身上带的灵石不够,这才想到后卿道友,想借机结识一番。想必我师尊知我认识了后卿道友这般强者,也定然为我高兴!”
这番话说得有理,实际无理。讲明白了是要秘密的封口费,还拿靠山压人,偏偏后卿也奈何不得,不仅仅是对那所谓的高人师尊有所忌惮,更重要的是,他心知肚明,能知晓此事的,是他现在不能开罪的存在。
他暗自咽下一口老血!结识朋友?!有哪个结识朋友还有赔出几万上品灵石的?!这交友都交出新层次了!
姬红妆偏不自知,她还道:“哦,对了,后卿道友给我办张罗浮塔的通行证吧。我欲到此处历练。”
罗浮塔通行证?!那东西价值一百上品灵石啊!!他心中不爽,听得“噗”的一声,姬红妆伸出的食指上跳动着一簇金色的火焰。
灿比金轮。
后卿一怔,眼中惊骇。他紧紧盯着姬红妆,把后者看得莫名其妙,然后他忽然笑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既然是朋友间的事,在下当然义不容辞!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姬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