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姐……”
穆茗仰起脸，看着那早已残缺不堪，却还在试图安慰他的少女，终于狠下心做了一个决定。
翌日清晨，穆茗早早起床，给往常一样给大家做了早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大小姐看着一大桌的美食，笑着对穆茗说道。
穆茗没有说话，眼眶带着半点红晕，像哭过一场。
“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林溪小脑袋凑了过来，关切地道。
阮伊儿闻言，抬起头看着他。
“被洋葱辣到了。”
穆茗淡淡地道，将一叠洋葱牛肉饺子递给了大小姐和妹妹。
“谢谢哥哥!”
小鹿傻傻地，特别好骗，相信了他的话，接过饺子就在一旁吃了起来。
蓝阕见桌上没有排骨，稍稍有些失落，于是咬了一口奶黄包，表情僵住了一瞬，像是有一阵电流闪过。
随后，她便开始狼吞虎咽。
一旁的苏玥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优雅从容。
食物本身的味道，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大小姐和沐清歌一直在抢饭，餐桌上洋溢着欢声笑语。
穆茗喝着寡淡无味的小米粥，不发一言，他想体验一下，苏玥的生活。
“少爷，早餐只喝粥，没什么营养的。”
“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简单地喝了一点粥，还有半杯热牛奶，穆茗就朝着楼上走去，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穆茗把头埋进枕头里，低声问道：“谁？”
“是我。”
穆夕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穆茗想了想，坐起身开了门。
“夕研姐，有事吗？”
穆夕研走进来，关上了门。
“跟我说说呗，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穆夕研温和地道，在穆茗面前，她倒是很有长辈的样子。
“夕研姐，为什么有些人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却连孩子的笑容都无法守护呢？”
穆茗走到了落地窗前，坐在了地板上。
“为了拯救一些人，就要放弃另一部分人，但是这些被放弃的人，他们是没有错的。”
“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穆茗侧过脸看着她，很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究竟是这个世界太残酷，还是人类太过软弱了，竟然要把拯救这个世界的希望，托付给一群孩子，我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我静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去问这个世界，我努力地寻找着答案，可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
“大家给予我的，是沉默。”
穆茗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难以掩饰那份失望。
“姐姐能体会到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是被放弃的人。”
穆夕研说着，神色黯然地走了过来，挽起手腕，将一片赤色的火焰印记给他看了看，微笑着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穆茗会心一笑，悠悠地道：“普罗米修斯虽然被解救了，但他必须永远戴一只铁环，环上镶上一块高加索山上的石子，以便宙斯可以自豪地宣称他的仇敌仍被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
“这就是普罗米修斯在高加索山留下的印记吧。”
穆夕研很是惊愕地看着他，嘴唇嗡动着，有些不安地道：“你都知道了？”
“夕研姐，我不是小孩子，很多事我都深深地明白，只是我不愿意接受，总是在自欺欺人。”
穆茗低垂着眼帘，有些倔强地道。
“普罗米修斯计划中，我是最成功的一个实验体，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穆夕研看着那片火焰印记，声音变得悠远而深沉，像是在悼念。
不对!悼念两个字太过沉重了，应该是缅怀。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在魔物的鲜血里浸泡整整两个小时。”
“皮肤经常会烂掉，很疼，就像是把全身的皮都剥掉了，再扔到辣椒素池子里一样。”
穆夕研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穆茗的头发。
“算了，不说这些了。”
也许是担心吓到穆茗，也许是她自己也不愿意细细回忆那段噩梦。
“很多大家族的后裔，都曾被放弃过，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我很好运地成功了，所以我现在能够坐在你面前。”
“和我情况类似的，还有伊莉娜的姐姐希尔娜，她也是通过移植超阶恶魔的本源，成为了驭魔者。”
“而更多的是失败品，他们大多是家族里的旁系，连名字都被抹去了。”
穆茗对此表示不能理解，觉得这些人很疯狂。
“以血缘为纽带而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家人，就那么廉价吗？”
“我也在想知道，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穆夕研淡然一笑。
“大小姐和伊儿，也会面临这样的牺牲吗？”
“哦？你这么关心紫薰啊，为什么之前还要对她爱理不理呢？”
穆夕研打趣道。
穆茗别过脸，不说话。
穆夕研只是笑笑，对他的傲娇性子似乎习以为常了。
“最新的实验计划天启，其实已经开始了。”
穆夕研说着，似有些遗憾。
“天启？”
“对，这个计划是继羽化之后的又一个项目。在羽化计划实施的过程中，蓝阕的表现异常优异，所以穆远山在她身上展开了许多新的实验，这就为之后的天启计划奠定了基础。”
“蓝阕在这两个计划的中间，起到了过渡作用。天启计划上的很多数据，是从蓝阕身上测试得来的。”
“那你知道，天启计划的具体内容吗？”
穆茗心里很是不安。
“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与紫薰融合的王阶魔具【巴塔路西斯】，是天启计划至关重要的一步。”
穆夕研淡淡地道。
“紫薰成功了，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驾驭王阶恶魔本源的人。她远比穆青云想象得要优秀。可我不知道，她在驾驭这件魔具的同时，会不会经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对洛丝展开的猎杀，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穆夕研说着，意有所指，看着穆茗的眼睛，有些愧疚。
穆茗闻言，顿时红了眼眶。
“伊儿，就是为洛丝的灵魂本源准备好的容器？”
“为什么要这样？”
穆茗的声音颤抖着，胸腔里积蓄着愤怒。
“为什么穆氏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做？你们就这样看着吗？”
穆茗冲穆夕研大喊道。
“身为穆氏的一员，我没有能力去抗拒这份既定好的命运。穆伯伯也好，蓝姨也罢，亦或是穆程姑姑。他们都想要抗拒命运，但都失败了。”
穆夕研凄惨地笑了笑。
“都没有努力抗争过，怎么知道没有抵抗的余地呢？是你们太软弱了!”
穆茗再一次哭了，为伊儿即将迎来的不幸命运感到悲哀。
那个终于与冰霜为伴的寂寞女孩，最大的心愿只是在相拥之时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度，仅此而已。
“如果连孩子的笑容都无法保护，那还要大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