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里,静谧得让人有些心慌。
穆茗看向自己的手腕,血色的丝线一直往上蔓延,正朝着心脏汇聚。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元素的存在,作为驱使恶魔的代价,恶魔的契约会不断地吞噬掉他的生命力。
“嘎吱~”
教室门被推开了,一束光照了进来。
江岸芷站在门口,悠悠地道:“就知道你在这里。”
穆茗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来这个音乐教室,她已经很熟悉了。
“明天就是你十七岁生日了,要开心。”
穆茗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沉默了良久之后,江岸芷再次出声打破了安静。
“能给我弹一首曲子吗?”她看了看大厅里的白色钢琴。
“好的。”穆茗答应了,起身坐到了钢琴面前,神情专注而肃穆。
他很少刻意地去追求缥缈的仪式感,演奏总是随性而为,但这一次却优雅得像一个王子。
人总是需要留下一些美好的瞬间,需要一份仪式感来慰藉这平淡无奇的生活。
所以啊,既然是告别,那就该庄重一些。
手指轻快地划过琴键,在黑与白之间缠绵,唯美又带着一丝忧伤的旋律再次回响起来。
依然是October的who’slovingyou.一首并不为大众熟知的纯音乐。
“谁,爱着你?”
江岸芷默默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能把冷漠的冰雪化开,眼里荡漾着盈盈水波。
穆茗闭着眼,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手指悦动着,像是月光下轻舞的精灵。
舒缓的旋律逐渐变得急促起来,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泻出来排列成和谐的乐章,敲响了紧锁的门扉。
他从小就热爱钢琴,它优雅又不失质朴与生动,任何能想象到的美妙声音都能在黑白键上孕育出来。
悠扬的琴声渐渐平息,让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渐渐冷凝成了沉重的金属块,压得穆茗有些喘不过气。
“没有无终的曲。”
穆茗的手指停下了,琴键上舞蹈的月光精灵也偃旗息鼓。
他站起身,优雅地行了礼。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雪花为夜披上了银妆。
“陪我再走一段路,好吗?”
穆茗听着窗外的风声,喃喃地道。
“好!”
很是简短有力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
穆茗撑起雨伞,和她并肩同行。
碧瞳的少女挽着雪白的衣袖漫步在月光下。
一路走走停停,途径了很多地方,处处都有彼此的痕迹。
渐渐地,那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穆茗将她拥入怀中。
“真冷呢,让我最后抱你一会儿。”
穆茗的额头紧紧贴着她,伴随着温柔的低语,微冷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脸上。
“很想吻你呢。”
穆茗闭上眼睛,准备吻她,江岸芷没有抗拒,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为他大起大落。
“呵呵~”
他突然笑了笑,在她耳边温柔地道:“可是你说过,一旦吻过一个人,就会想要和他结婚的。”
“所以,这个吻我想为你留着。”
穆茗后退了两步看着她。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可以把这个吻给我吗?”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他没有得到回答,有些问题是注定得不到答案的。
他不再多问了,朝着黑暗中奔去。
那是他一个人的战斗,只有一把刀陪着他。
孤独的背影消失在了夜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
世界的交点——命运之扉
群星在深渊下绽放出熹微的光芒,藜拉着穆茗的手,朝着星海之中飞去。
世界满目荒芜,一片混沌,目光所至之处,皆为让人感到心悸的黑暗。
藜的手很暖,驱走了穆茗内心的不安。
远方有一处光门,那是通往命运终点的地方。
“就要到了哦,害怕吗?”
藜出声问道。
“怕。”
穆茗淡淡地道。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藜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穆茗执拗地摇了摇头。
藜幽幽一叹,挽着他的手朝着穿过了那扇门。
视线中白茫茫的一片,良久,白光散去。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座巨大的金色神殿。
金色神殿悬浮于虚空之中,数以亿万的金色齿轮咬合在一起,按照着既定的轨迹与速度转动着。
巨大的金色指针宛如万丈之高的巨剑,12个刻度呈现出一种让穆茗感到陌生的文字。
那是神族用来表述时间的文字。
辉煌、震撼,任何词汇都难以形容穆茗见到的盛大景象。
“这个就是【秩序】,掌管所有世界的秩序和命运的,至高魔具。说是魔具也不太准确,它是神迹。是始祖神的造物,自宇宙存在之始就已经存在。”
藜挽着穆茗的手降落在了神殿的金色地板上。
她走上前,目光有些复杂。
“就连真神也无法违抗它的意志,更无法驾驭它的力量。【泣血轮回】和【终焉审判】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但和【秩序】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你要改变命运,就只能打败这里的守护者,然后前往秩序神殿。”
藜站在一旁,言语间有些伤感。
“所以说,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吧?”
穆茗略微有些安心。
“命运,只是始祖神的游戏而已。”
藜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接下来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了,我没办法帮到你。自己的命运只能自己改变,这是始祖神的规则。”
她话音刚落,【秩序】的伟力就封住了她的力量。
“我知道的。”
穆茗握住白露,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
十二个刻度上,分别纂刻着十二个浮雕,代表着十二种命格。
【歌者】、【殉道者】、【小丑】、【怨鬼】、【月亮】、【太阳】、【星星】、【苦刑人】、【亚当】、【夏娃】、【撒旦】【浮士德】。
指针旋转着,指向了十二点,也就是【殉道者】命格所指的方向。
所谓【殉道者】,即为了理想与信念,以身殉道之人。
一名披着墨色铠甲的黑骑士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双目亮起猩红的诡光。
被火焰灼烧得残破不堪的战铠还在发光发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劫炎燃起的那一刻,骑士缓缓起身,巨大的骑士斩剑挥舞出灼热的剑风。
这个敌人叫做“命运”,每个人要面对的命运都不尽相同。
命运并非一成不变,并且命运的力量取决于你自身。
不论挑战命运之人有多么强大,命运的力量只会更强,这是始祖神定下的规则。
面对不可战胜的命运,穆茗拔出了刀。
他没有回头,他的脚步也不曾停下。
黑色的骑士嚎哭着,燃烧着烈焰的巨剑从天而降。
穆茗侧过身避开,金色的神殿地面被斩开一道巨大的裂痕。
鎏金色的碎片四处纷飞,然后时间的回溯下,再次复原。
穆茗没有犹豫的时间,骑士已经持着巨剑砍杀过来。
白露与巨剑碰撞在一起,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
雪下得很大,雪幕渐渐遮住视线,江岸芷站在黑暗中。
视线中一片朦胧,全世界都被凝结的水雾淹没。
她没有挽留,也没有追赶,只是默默戴上耳机,听着陌生的歌孤零零地走着,身后的影子在月下拖得很长。
她是个很酷的少女,无所谓前路如何,只管逆着光行走。
即便回家的路上是一个人,她的脚步依然轻快潇洒。
从此之后,她孑然一身,常常留于此处,似乎是在等某个人回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她知道,也许这个人已经死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但还是隐隐期待着,期待着那个干净的白衣少年会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跨过千山万水朝她奔来。
这个吻,她要留给他结婚的。
……
世界的边界,命运门扉之中。
神殿大厅已经是满目疮痍,即便是神殿具备着时间回溯的力量,也无法阻挡命运大肆破坏的脚步。
巨剑霸道地斩落,穆茗又一次被击飞出去。
白衣染血,他艰难地站起身,杵着刀支撑着身体。
手腕和小臂处的血管都已经破裂,泊泊地往外流血。
手臂的神经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感到阵阵麻木。
“呵~”
穆茗仰起脸,看向头顶的天空。
混沌吞噬了星光,也吞噬了云彩。
黑骑士持着剑闲庭信步地走来,穆茗收回视线,看着它。
“我不会输的。”
他低声细语着,双手持刀迎了上去。
每一次挥剑的瞬间,双臂都会迸射出血花。
神经已经麻木,屏蔽掉了这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剑势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穆茗一边流着血泪,一边欺身上前。
命运远远比他强大,却只是个空有力量,没有灵魂的傀儡。
也许,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他的身体早已是遍体鳞伤,伤口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却仍然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地战斗着。
十次……百次……
像男人那样孤独地成长,孤独地流泪、孤独地战斗。
“啊啊啊!”
伴随着少年嘶哑的怒吼,闪烁着白光的刀刃,化作贯穿天际的彗星。
剑刃以无与伦比的速度贯穿了命运的胸膛。
黑骑士陷入了凝滞,火焰渐渐熄灭,身上的铠甲和巨剑逐渐崩解,化作尘埃。
破损的神殿大厅也在迅速复原。
神殿的上方,三尊女神从上空缓缓降落。
“他……成功了?”
藜目光呆滞,她站在远处,如置身于梦境。
“咳!咳!”
穆茗捂住胸口,猛地咳出两口鲜血。
藜赶紧跑了过去,扶着穆茗的胳膊。
“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
穆茗倍感虚弱,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就是你对命运做出抉择的时候。”
藜喃喃地道。
“好……”
穆茗捂着染血的胸口,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穆茗仰起脸,看向那从天而降的三位女神。
诺恩三姐妹,也是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
分别是沃德,以及维尔丹尼,再为斯考尔德。
她们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将来三个时间。
编织命运之网即为她们的使命。
她们最日常的工作,便是将各自搓成的命运之绳结成很大的命运之网。
有时,这些命运之网的一端飞于极东方高山之颠,另一端入去西方之海。
织网的绳子很像毛线,颜色随时都在变化,如果有一条自南向北连成黑线,那就是死亡的标志。
每个人诞生之际,她们就会将其一生之网织好。三姐妹投梭织网时,时常唱着一种庄严的歌。
三姐妹中的沃德和维尔丹尼的脾气和性情都很随和温柔,至于那第三位的斯考尔德的性子却不大好相处。
她常常把快要织好的网扯得粉碎,抛到空中随风飘散。
使世界上出现许多前后矛盾的事情,有的人时而糊涂、时而又很聪明,时而勇敢、时而又是缩头乌龟,有的才多而命短,有的无才而长寿,有的善恶随心之类层出不穷。
“外来之人,你想要改变命运?”
苍老的声音响起,那是三女神中的长姐沃德。
她佝偻着身子,年老而且衰颓,常常回首张望,似乎在念念不忘过去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很多事情就像系纽扣一样,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要纠正这一切错误的根源。”
穆茗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她是为诸天带来祸乱的元凶,原本就不属于虚界。这个世界因她的存在,而导致秩序变得混乱,很多人命运的轨迹也因此改变。”
“她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和她签订契约的你,还有你身边的人,都会受到波及。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幸,她们也不会死。”
维尔丹尼的目光直视穆茗和藜,声音洪亮。
她是三姐妹里的老二,正当风华正茂之年。
维尔丹尼挥了挥手,无数纷乱的光线以穆茗为中心展开。
那是他的命运之网,错综复杂。
江岸芷、木心、穆紫薰……还有好多人,她们都与自己的命运交错再了一起,命运的线渐渐化作了黑色。
她们因为穆茗和藜的原因,注定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去。
“如果你不想她们死,就只能让这个世界的秩序恢复正常。”
三姐妹中的小妹冷淡地道。
斯考尔德带着面纱,遮住了那神秘的娇靥,她从不示人以真相,正如命运永远充满了未知。
她的脸朝着的方向与大姐相反,手中拿着一本书或一卷纸,却从不张开翻看,神秘莫测。
藜的目光微微颤动着,有些愧疚地看了穆茗一眼。
穆茗只是看着她,浅浅一笑,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味。
“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茗看向三女神,面色平静地道。
“剪断宿命,带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沃德说道。
“不过,命运的线一旦断了,就再也连不上了。”
斯考尔德的声音略显遗憾。
维尔丹尼认真地道:“斩断宿命,意味着你和她们将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你们过往的羁绊,都将不复存在。”
穆茗释然了,伸出手抚摸着那道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线。
丝线的末端泛起黑色,连接着江岸芷。
她双眸紧闭着,像是和睡美人一样,陷入了沉睡。
“对不起,我还是……吻不到你。”
穆茗说着,拔出白露,义无反顾地将命运的丝线斩断。
江岸芷的身影在微光中幻灭,化作了泡沫。
他脸色黯然地看向另一端,木心蜷缩着身子,睡得很甜。
“哥哥,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哦……”
“哥哥,你是不是最喜欢心儿呀?”
“哥哥!哥哥!我好累啊,你背背我好不好?”
……
妹妹的声音在他耳畔不断回响,他觉得有些眼眶酸涩,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崩!”
随着一阵轻脆的嗡鸣声响起,银线断裂,木心的身体渐渐消散。
他喘了喘气,转过身。
紧接着与他命运相连的,是穆紫薰。
“姐姐,能和你成为家人,三生有幸。”
“请你,一定要好好的。”
穆茗闭上眼,剑光一闪而过。
她的身影也逐渐消散,化作飘飞的光点。
穆茗伸出手,那些温暖的光点穿过他的衣衫,怎么也抓不住。
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
最后一道命运之线,连接着他和藜的胸口。
红得耀眼,如浸泡在鲜血之中。
“你连我们之间的羁绊也要斩断吗?”
藜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
“我不知道。”
“只剩下最后这一点时间了,再陪陪我吧。”
藜近乎是哀求地道。
“好。”
穆茗勉强笑了笑,轻轻点头。
神殿深处,沉重的黄金门开启了,那是命运之门。
一束明亮的光照在了他和藜的脸上。
那么温暖,那么耀眼。
“回到你原本的地方去吧,虚界的秩序就能恢复正常。”
命运三女神说完,便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走吧,我送你一程。”
穆茗挽着藜的手,挤出一丝力气,艰难地笑着。
藜没有说话,只是挽着他的手朝着命运之门走去。
走进这扇门之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殷红的花海。
“真好啊,我终于实现了你的心愿。”
穆茗如释重负地叹了叹气。
“我答应过你,要送你回家的。”
这个恶魔不太喜欢人类的世界,总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家。
现在,终于要回家了,她又有些舍不得。
穆茗的脚步越来越慢,落在了藜的身后。
“唱歌给我听吧。”
藜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好!”
过了两秒,回答她的是穆茗中气十足的声音。
好像是在告诉她“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曼珠沙华铺成的花海里,她一边走,一边听着耳畔温柔的歌。
他在身后对她说:“你只管向前走吧,不要停下。”
穆茗伸出手掌,掌心被染成红色。胸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不停地往外渗血。
她继续走着,但脚步很慢,因为舍不得。
而且她知道,他的优雅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幽咽,止不住颤栗。
“不要回头看!”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还有鲜血的味道。
她轻轻颤抖着,停下脚步。
“不要回头看,很丑!”
他近乎是哀求着,喉咙里涌起鲜血,发出粘稠的声音。
她闭上眼,险些站不稳,终于还是攥紧了拳头继续往前走。
“这就对了……”
他叹了叹气,如释重负。
“继续往前走吧……你要一边走,一边记得我,记得世界,记得夕阳和风。”
穆茗说完,捂着胸口倒在了花海里。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不管多么难过,她都没有眼泪。
于是她疯了一般地跑回去,抱住了他,这具身体正在失去温度。
她轻轻地道:“我不回家了,我只要你,我只要跟着你,我们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我带你去一个没有悲伤,只有幸福的地方,那是你一直想去的。”
她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哭着,眼角流下猩红的血。
可是那具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再也没有了体温。
……
窗外风声呼啸,雪为夜蒙上了一层面纱。
木心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
“哥哥,还会回来吗?”
枕边的黄皮耗子,已经很旧了,仿佛踏入了暮年。
她抱紧了那个黄皮耗子公仔,怎么也无法入眠。
客厅里,穆紫薰独自坐在桌上,默默看着那个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
“零点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喃喃地道。
蜡烛的微光照拂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的零点,穆茗正式迎来了十七岁的生日。
思念化成了白鸽,越过了风雪与厚厚的云层。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穆茗的尸骸安静地躺在花海里,雪孤独地落下。
……
那个人已经走了很久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偶尔会有个这样的黄昏,窗外的阳光洒在床头的相框上,照片里人微笑着,灿若千阳。
江岸芷常常会待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是看着他送给她的花。
玻璃瓶中的勿忘我已经枯萎,浅蓝色的花瓣一点一点地凋落。
她轻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将手中厚厚的信件抛起。
写满了厚厚思念的一叠信,如绽开的蒲公英。
蒲公英的花瓣如雪片般飘落,铺满了房间。
“江岸芷喜欢穆茗。”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页的故事,都与他有关。
江岸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伸出手拨开了枕边的留声机,黑胶唱片里蔡琴的声音很有年代感。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
琴台站,芳草碧连天。
木心捧着白菊花,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走了。
她沿着废弃的铁轨走着,就像儿时沿着这条路寻找哥哥一样。
道路的终点,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哥哥。
她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一个人走,原来会如此漫长。
“哥哥他背着我,一定很累吧。”
绿萝拂过衣襟,细雨湿润了木心的脸颊,她如是想到。
走累了之后,她清理了下草地,躺在了上面。
好像那个一直保护她的人,就躺在她的身旁。
当她再睁开眼时,天空澄澈如琉璃。
一阵微风经过,曼陀罗华开始摇曳,荡起雪白的浪潮。
白衣的少年站在风中,奏响了口琴,阳光从天穹倾落,唯美如画。
悠扬的琴声在这方天地回响,是《未闻花名》,木心最喜欢的曲子。
哥哥小时候会教她吹口琴,但她总是学不会。
“哥哥!”
木心小跑着,走到他面前。
穆茗放下口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开了。
“哥哥!”
木心追上去,想要抓紧他的手。
穆茗的身姿飘忽不定,往前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木心扑了个空,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上去。
“哥哥,你不要走。”
穆茗的步子很慢,却又很快,恍惚之间就拉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木心拼了命的奔跑,也追不上他。
“哥哥,你不要走!”
她竭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可不管她多么努力,她都无法触碰到他。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木心不停呼喊着,哭到脱力。
穆茗漫步在花海里,没有回头。
木心摔倒在了地上,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没能追上那一阵忽然掠过的风,没能抓住童年时飞走的纸风筝,也没能抓住哥哥的手。
“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人,汀兰姐姐走了,哥哥也走了。”
她蹲下身,抱着受伤的膝盖哭了起来。
穆茗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走到了她面前。
他蹲下身,把手放在妹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如果你想我了,就照一照镜子吧。”
“你长大后的样子,就是我的样子。”
木心抹了抹眼泪,幽咽地道:“为什么长大总要以失去为代价呢?”
穆茗没有回答她,只是温柔地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额头,然后消失在了花海里。
“哥哥,心儿长大了。”
木心从睡梦中醒来,捧着白菊花,孤身走完了剩下的路。
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木心没有再蓄过长发。
每当她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长大后的自己,总是会想起哥哥。
……
世界的交点,命运之门扉
藜抱着穆茗的身体,一步一步踏在神殿金色的阶梯上。
“以我现在的魔力储备,强行驱动【秩序】,释放出强化过的逆命之轮,也许可以改变因果。”
她喃喃地道,玫红色的眼眸露出一丝病态般的执着和疯狂。
她走到了【秩序】的中央,用彼岸轮回划破了手掌,将染血的手按在了指针的交点。
体内的魔力像发了疯一般逃离出去。
神殿在震颤,命运三女神出现在了附近。
她们编制的命运之网不停地破碎。
“你疯了吗?你竟然想改变整个虚界的时间轴!”
沃德尖锐地叫唤起来。
藜不管不顾,肌肤变得苍白,血色的魔力疯狂地涌出。
时间的齿轮停止了转动,然后逆时针开始旋转起来。
穆茗身上的血迹也在不停地减少,直到变成纯洁的白衣。
“哈哈,果然有效。”
她癫狂地大笑起来,澎湃的魔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血色的冲击波将命运三女神震飞,巨大的金色指针开始逆旋。
象征着十二命格的浮雕同时开始发光,但指针没有片刻停留。
因为即将出现在穆茗身上的命格,超脱于十二命格之外。
血色的光芒从藜的体内涌出,将穆茗的身体照亮。
殷红的血珠从穆茗身上的伤口处渗透出来,漂浮在空中,凝结成晶莹的玛瑙。
藜的掌心开始发热,血液滚烫得像是沸腾的熔浆。
她体内的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和那枚圆润的血珠融为了一体。
殷红的血珠焕发着妖异的赤光,将金色的神殿染成了血红。
“命格……改变了……”
藜喃喃地道。
修罗的血会产生共鸣,修罗遇见了另一个修罗,就注定在破灭中相拥。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凝滞,随着秩序指针的转动,时间的洪流违背了规则,不停地回溯。
命运的剧场,从此刻起,才真正地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