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两个人,就因斩杀爱松古一事,迅速取得了最初的默契,双方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反身对自己所部下令,两面合击要隘中的清军。
这下,要隘中的清军士气就荡然无存了。
做为汉人,他们终于记起了之前装作不知或者忘记了的身份。
随着投降的出现,要隘不攻自破。
请降者杀起“同袍”来,绝对比广信卫狠!
到此,凤阳府第一战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刘体仁两战付出了近二千人伤亡的代价,攻下了原飞熊、英武两处要隘,由此凤阳城以南,再无成建制敌军。
而阿济格原本自信满满地想打刘体仁一次歼灭战,愣是打成了自己损兵折将,不但一千骑兵几乎全歼,连主将爱松古都身死当场。
最让阿济格震怒的是,姜镶竟将一万汉军带去了敌人阵营,此消彼涨所带来的损失,那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当然,姜镶实际上带来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也就六成上下,因为在来的路上,还躺着二千多具尸体。
但不管怎样,凤阳府里,阿济格完全碾压广信卫的兵力优势,根基已经开始动摇。
要知道,阿济格己部旗军,仅不足万人,号称十万大军,其实主体是原徐州驻军,而这支驻军的成份更是复杂,是河南、陕西,甚至山东各路降清明军的大杂烩。
而姜镶的反叛,给这支军队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开头。
这让阿济格引起警惕,自然,以他的脾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监视、圈禁、解除汉人将领的军权。
可这样一来,凤阳城内,军心更加浮动。
……。
相较于刘体仁的幸运,李过是啃上了硬骨头。
不但是硬骨头,还是腿骨,没肉、光杆,牙口稍有不好,就得崩掉门牙的那种。
阿济格麾下有员大将,名叫巴颜。
听名字,都认为是满人或者蒙人,可他却是个汉人,至少有七成以上,是汉人的血统。
巴颜的父亲李永芳,都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汉奸,可以说,他开创了明将降清的先例。
李永芳原为明驻抚顺边军的游击将军,万历年间被努尔哈赤一封带着恐吓和利诱的信招降,他降清后,努尔哈赤倒也没食言,不但授了三等副将,还娶贝勒阿巴泰之女。
在随努尔哈赤伐明时,已经授三等总兵官。
所以,巴颜早已不将自己当汉人,私下里还以自己身上有汉人血统为耻。
这样一来,但凡与明军交战,杀起汉人来尤凶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涤他身上汉人的血液一般。
正是巴颜这种对汉人狠厉的表现,满人确实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阿济格是十分信任巴颜的,这才让巴颜率一万二千人进驻临淮,依为犄角。
李过所带的人马已经不多,不足万人。
好在将士这些天在宝坻养精蓄锐,士气还是高涨的。
所以一到临淮城外,稍加整肃,李过就悍然下达了攻城命令。
但李过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临淮做为凤阳城的卫城,怎会对李过大军来犯,竟无一丝反应呢?
至少也该得斥侯侦知,向南作出戒备才是……再不济城墙、城头也该多派些守军警戒才对。
可如今的城头上,依旧是如常的守军巡逻,似乎对渐渐逼近的广信卫视而不见。
这种情况,就算是个战场雏鸟,那也该警惕起来才对。
但李过却不管不顾,悍然下令攻城。
李过傻吗?
其实不傻,人嘛,到了每个分岔路口,总得作出选择。
李过开始时,确实想保存实力,麾下广信卫到现在已经壮大成近五万人马,这要是放在任何一个不是主战场的地域,那就是个土皇帝,至少也是一方诸侯啊。
为吴争去拼命,李过确实有些不甘心,倒不是说李过看不起吴争,而是李过认为,想让他效命,至少得是将来的皇帝。
可惜,吴争越来越没这个意思了,李过虽然不解,但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家意图如何,关自己何事?
所以,李过就想着在吴争旗下混日子、坐观其变,再谋日后。
可吴争突然往江西一行,不但让李过的计划落空,更使得长子丧命。
李过心中真没记恨吗?
恨还是恨的,纵然长子不是吴争亲手所杀,可也逃不开关系。
但这种恨,还上升不到不共戴天的程度,毕竟是自杀,人要是自己想死,谁也拦不住不是?
对于阿济格,李过从始至终就没有过投靠的想法,一切都是虚于委蛇,但虚于委蛇之中,也不乏一丝真心,怎么说呢,就是安于现状,最好双方相安无事,要打,别人打去。
可吴争的一封申饬令,彻底断绝了李过脚踏两只船的想法,等于将广信卫的退路给堵死了。
也就是说,要么遵令进攻,要么假戏真作成为叛军。
李过和刘体仁做出了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背诵初衷,不如拼死一搏。
杀鞑子,便是初衷!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好决定了,退是死路,进也是死路,不如死在进路上,也能搏个青史英名,为高一功那路广信卫打出一份功劳,也好让广信卫在北伐军中占有一席之地。
李过不是不清楚事有反常必为妖的道理,但他没得选择,之前已经消极怠战了,如果现在再消极怠战,那么……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如何甘心?!
准备打一场绝户战,打出忠贞营的威风来,让吴争和所有北伐军将士都看看,忠贞营上下也是响当当、敢死的汉子。这……就是李过不管不顾,悍然下令攻城的真正原因。
巴颜出身行伍之家,征战沙场多年,指挥若定。
试想,一个年纪仅而立之年的汉人,已经晋为满清一等伯爵,他立过多少战功?
换句话说,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汉人,该有多少?
相较于鞑子的勇猛,巴颜更多了一丝狡猾。
他就象一只草原上的狼,阴狠、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