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镇暴
凌晗再见到星夏时，星夏已经能自如地走动和说话了，也已经换上了正装——黑色的超短裤和长风衣。她的谈吐举止中也开始能看出其性格来。
“谢谢你上次那么照顾我。”星夏小口抿着瓷杯里的茶，“不过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
“星夏小姐，我知道你在物理学的方面或许是专家，但生物学上，还是相信我们的判断吧。”凌晗推了推眼镜，笑着回答道，“告诉我，你又想起了什么？”
“差不多都想起来了，从我小时候一直到世界重启前。”星夏苦笑着，“但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凌晗深邃的眼睛里含着笑意。这种反差很有意思，光看外表绝对料想不到，这个年轻少女的灵魂有多么沉重。
“我现在倒是有问题想要问你们。”星夏站起身，叉起腰来，凌晗注意到她实际上比自己还矮一个头，但因为身材比例修长显得高挑，“我到底在哪？现在的年份是？”
“这里是新世界，星夏小姐，距离重启世界已经过去快五百年了。”凌晗淡淡一笑，“星殇陛下成功了，你可以放心地在这里接受我们照顾，时机到了，自然会准你离开。”
今天的测试内容与先前有些许不同。测试不再是单一的一对一问讯，彦华教授喊来两个医生打扮的人为星夏抽血。尽管星夏甚至已经经历过被长剑刺穿身体的疼痛，但她看到针头时还是本能地瑟缩，而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所幸，抽血时，凌晗受命陪在她身边，替她转移注意力。
“我的佩剑，星魂之剑，它在哪里？”星夏尽量将视线从扎进皮肤的针管上移开。这把上古神器内蕴含着取之不尽的超能量，是星夏的超能力施用的常用媒介。
“呃……它被保管在……它被相关的机构保管着。”凌晗犹豫了一下，才把话完整地接过。“我真的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凌晗，我想尽快出去。”星夏恳切地说，“请你尽量帮我推动一下，好吗？”
一离开星夏的房间，凌晗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而疲惫。穿过千篇一律的黄色走廊，就是生活区的中庭——利用搭建出的仿真地面和全息投影构造的自然远景，在五十平米的四方房间内模拟出无限的草原旷野。经过中庭，就是公共休息室和“暖房”所在的廊道，暖房就是星夏醒来时身处的房间。
廊道尽头看似是一面墙，但凌晗在死路末端站了几秒，隐藏活塞门就自动打开，露出通往实验区的入口。门口的桌旁，技术员聚在电脑前进行千篇一律的模拟运算，里面被隔绝出来的，才是独属于彦华和凌晗的实验室。
“总算等到你来了。”凌晗进屋后，还没说什么，彦华便从全息影像中抽身出来，面露喜色，“星夏的血检结果显示，她的超能因子数目和活性都完全符合我们预期的水准。”
“您的意思是……”“模拟训练区的开放可以提前了，说实话，我也很想看看她使用传说中的超能力呢。”彦华双眼放光，“这已经不止是奇迹了，而是神话啊，凌晗。”
“教授，她已经在问外面的事情了。”凌晗眼神躲躲闪闪，手上的小动作也莫名增多，“该告诉她吗？”
”最好不要。”彦华突然收敛了笑容，“她这一块可不是我们负责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担当不起。”
“我真的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星夏迫切而纯澈的蓝眼睛浮现在凌晗眼前，凌晗赶紧用力甩了甩头，拍着脑门，自言自语：“可恶……凌晗……别节外生枝啊……”
……
“现在开始扫荡私制武器制造窝点。”两辆装甲车在小院门口无声地停下，小院正中是一栋黑魆魆的四层民宅。这栋建筑的注册标识是营业中的民宿，但都城守备队的调查员经过长期蹲点调查，已经确认了这里长期对外封闭的异常状态。
装甲车的双开车门打开，士兵们鱼贯而出，依次拉开步枪的实弹和激光发射器保险。“都等等，各位。”前面那辆军车的副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跳下。尽管在黑夜中，他的剪影颀长清瘦，但凑近了却能看见军装下鼓起的块块肌肉。他把头盔扣在那一头略微蓬乱的栗色短发上，扣好绕过棱角分明的下巴的带扣，“让我跟去，我要看看扫荡行动到底是如何进行的。”
“枫煦少将！”一个队头的士兵折返回来，走到枫煦面前，“让您到前线来，已经很危险了，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冒险，待在指挥车里就……”
“朗捷中尉，我在成为都城守备队长前，首先是个战士。”枫煦淡淡地拉开保险，把闪光弹和战术刀插在防弹背心上，“我可以跟在队尾，像指挥你手下其他的士兵一样指挥我就行了。”
朗捷中尉拒绝不了长官的要求，只得拿起对讲机：“指挥车，把枫煦队长的信号列入监测列表里。”
扫荡行动需要秘密进行，因此小队都没有穿戴活动时噪音较大的泛用型装甲服，而是采用了传统的防弹战术背心。六人顺院墙的墙根迅速移动到大门边，运气很好，电闸就在靠近大门的地方。这栋楼已经相当老了，没有被爬墙虎覆盖的墙皮已经龟裂剥落，老式的电线水管裸露在外。枫煦推测它的始建时间可能在幕落·星殇统一王国不久后。
“咔！”电闸被拉下后，整栋楼立刻陷入绝对的黑暗。“怎么回事？”“好像是跳闸了……我去检查。”大门内立刻有了响动，小队成员都俯下身，最靠近门边的朗捷从背包上解下十字撬棍，屏息凝神。
“吱嘎——”铰链呻吟着旋转，一个男人从大门探出头来，朗捷立刻伸手出钩，用撬棒将他猛地拉到面前，旋身将他摔倒在地，并骑在他身上，捂住了男人的嘴。
“自己组装的土手枪。”一名士兵从男人腰间解下一把枪，“这些人是武装分子无疑。”
“指挥车，派后备小组来，把这家伙带回去。”朗捷刚起身，却瞥见门后的阴影处，一根枪管伸出，对准了自己，而现在拔枪已经来不及——
一束亮光闪过，高温激光贯穿偷袭者的太阳穴。朗捷抹了把汗，回头，发现是枫煦在端着步枪瞄准门内，而其他士兵还没有从险些减员的震悚中回过神来。
“两两一组行动，一个用激光模式，一个用实弹模式。”枫煦小步走到朗捷身边，“激光开火模式的走在前面，他们看上去不像能搞到激光护具的样子。”
“听到少将说的了，二号和三号，排查一楼；四号，随我上楼，五号在这里看住这个人！”朗捷重新端起枪，四人缓步走进楼内。两名士兵砸开侧室的门锁，激光发射器爆闪几下，房内便没了声息。
“他们进来了，去拿炸弹和手枪，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这里在干什么！”走上楼梯时，枫煦隐隐约约听见楼上房间里传来的喊声。夜视仪目镜里绿莹莹的图像刺得他眼睛有些不适。去年年末，他在体检中被检查出轻度的假性近视，他知道这是长时间进行模拟驾驶训练的视疲劳导致的，但都城守备队并没有因此强制他提前退役，因为他的驾驶技术实在太过精湛和宝贵了。现在，枫煦不但担任都城守备队长，还被任命为机甲骑兵卫队的总教官。
每每想到这里，枫煦不禁哑然失笑。民间武装分子的力量在壮大，而他这种情况却还能留在如此重要的位置，表明政府军队在萎缩。当今国王幕落·星海不止一次让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直感，但他宣誓效忠王座和人民，因此依旧对当今的王族心怀一丝期望。
“准备破门。”三人在门边排开，朗捷把十字撬棍递给前面的士兵，士兵刚刚把扁头插进门缝，木板门却从当中断裂开来：“咔啦——”木屑和木片四处飞溅，士兵被这记重击打中下腹，失去平衡，翻过身后的护栏跌下楼去。“是霰弹枪！”枫煦切到实弹射击模式，对准门板疯狂扫射，立刻便听见了门后的惨叫声。
“去查看伤员的情况！”枫煦下令的同时，一脚踢开已经千疮百孔的门板，进门前先将枪口伸入射击，直到打空弹夹，才切到激光模式进入。房间内，从床铺到衣柜都被打满弹孔，而隔绝卧房和卫生间的玻璃窗也碎裂一地，浴缸内是一具握着私制手枪的温热尸体。
“二楼安全。”枫煦端起枪冲上楼梯，后方两名士兵迅速跟上，“你们去压制住三楼 ，我去四楼。”
四楼实际上是一个小阁楼，门锁和木门都是临时加装的，并不牢固。枫煦深吸一口气，用肩头猛撞，硬生生将门板撞断，跌在了地上。只见房间尽头，一台碎纸机正在大张旗鼓地运行着，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女人正把桌上的资料往机器里猛塞。听见响动，她没有停手，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加紧速度销毁文件，弄的房间里纸屑飘飞。
“你！转过来抱头蹲下！”枫煦手脚并用，爬向刚才摔在地上的步枪。不料，一个影子从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压在自己身上，并且伸手去够那把步枪。
“混账！”枫煦咆哮着，左臂艰难地拧转，抽出大腿侧面的战术刀后反手刺向身上的男人。“咳啊！”男人痛叫出声，“丹雅！快来帮我！”
“来……来了！”见女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枫煦猛然发力，一肘顶开男人，回身将他压住，又是一肘，正中面门。枫煦于是赶忙起身，膝盖抵在男人喉头，同时抽出激光手枪，端平枪口，离步枪仅剩一步之遥的女人踩着碎步踉跄着停下，枫煦不由得暗自吸了口冷气。
“求求你，长官！”女人带着哭腔尖叫起来，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枫煦看不清细节，但能辨认出是三口之家，“求求你放过他！我们有一个女儿，她还很小……”
“退后。”枫煦低声威胁着，但心里却开始有些打鼓，“双手抱头，给我蹲下！”
“呃啊啊啊啊！”膝下的男人突然挣扎起来，一掌拍在枫煦大腿上，握住了他的战术刀。枫煦一惊，本能地把枪口指向下方，扣动了扳机。女人哭喊着扑在步枪上，刚刚扶稳护木，枫煦就一枪穿进了她的右眼。
“呼……”枫煦缓缓起身，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吐息。他捡起地上那张照片，上面的父母正是这对男女。枫煦又走向那张书桌，抄起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资料，快速扫视着——是重武器设计图纸，还有几张局部区域地图，都是四界首府城市的地图。
……
“少将，我们在下层房间找到了烈性炸药，但没法分辨这里的武装分子到底是地上派还是地下派。”半小时后，直升机和军车的探照灯已经把这座小院和小楼照得明如白昼，朗捷正向枫煦作着报告，“这很奇怪，我们同时找到了地上派和地下派的饰章。”
“我所能看到的是，两派的冲突又进一步升级了。”枫煦举起那张全家福，面无表情，“我们原先认为，只有最极端的极端分子才会参与这样的武装暴动，但现在，就连这样有家室和家人的群众都开始举家参加恐怖活动，极端分子的群体又在扩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