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混战.其一
“机甲竞赛，真是大浪淘沙啊。”城主仍然坐在尖刺和棱角分明的高背铸铁扶手座上，把自己隐藏在黑暗的兜帽衫中，手上翻看着九张资料——是到了积分赛最后一项，也就是大混战时仍然未被淘汰的选手信息。
“等等……这个……”城主突然愣住了，以至于手里的资料飘落在地也不觉。资料最上方，正写着“幕辰”两字，下方是夜影号的相关机体参数，而照片中的铎宸则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城主府望不到边际的黑暗穹顶。
……
与此同时，河谷前，森林与平原的交界地带。
“比赛终于进行到了除了决赛之外最激动人心、喜闻乐见的环节——大混战！”三台转播无人机从空地中央升空，同时播报出解说员激昂的声音，“九名存活下来的战士们，在最为广阔的比赛场地，进行空前绝后的厮杀！”
“九名参赛选手的机体，会被安排从不同的九个方向进入比赛场地。只有当剩余四名生存者时，比赛才会结束！”铎宸坐在夜影号机舱内，手指在操纵杆上一开一合，感受着握把上凹凸起伏的大小按钮，“而大混战在成为单场比赛死亡率最高的赛事同时，也是最受观众欢迎的。”
“这场比赛，为了保证选手们不受干扰，能够正常参赛，将不会进行解说。对于大混战，也无需多言，好好感受吧！”三架无人机自行向三个方向散开，迅速飞离。
“好了，清澜出城去了，所以，这场比赛我来当你的通讯员。”通讯器里换上了臻浑厚粗犷的声音，“还有你收留的这小子，他说比赛中万一出现情况，他也得和你联系，所以他和我一起。”
“是想着我能不能遇到潜移，对吧？”没等慕岩说话，铎宸便率先开了口，“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失去炮击能力和高机动性的夜影号，与这里的普通机甲并无区别——你之前也见识过我的身体状况，我是没法和这里的其他机师抗衡的，所以，这次要采取的战术是隐蔽躲藏，拖延时间。”
“这……”另一头的慕岩尴尬地扶了扶眼镜，“这我知道，我只是想万一……”
“我也知道。万一和他接触了，我会把你想说的话转达到位的。”铎宸踩动踏板，“要进场了。”
夜影号亮灯，高大的针叶云衫在机体移动所致的晃动下惊起一片飞鸟。铎宸能通过踏板迟钝的反馈感觉到，夜影号的动力似乎有所下降——是错觉吗？毕竟在m粒子用尽之前，夜影号就不再使用粒子熔炉作为主动力源了。
夜影号向前走着，钢铁巨人每踏一步，大地都随之颤动。现在的夜影号，手臂上少了备用复合枪管，胸前的粒子接驳装置业已拆除，并且不再携带炮装枪机，的确显得轻便了许多，但机体所剩无几的武装就只是腰间的两把光束剑——而光束剑的等离子体也已经处在告罄的边缘。既然没有了机体性能优势，铎宸的身体又拼不过其他机师，生存下去，似乎已经成了最高目标。
“滴滴滴滴……”蜂鸣器突然噪音大作，铎宸一惊：“才刚入场，就被盯上了吗！”
“其他参赛选手并不知道夜影号已经用尽了m粒子，夜影号仍然是他们针对的对象！”臻从慕岩手里抢回通讯器话筒，“正好，铎宸，借此机会，试试我们对夜影号所做的强化吧！”
“强化？”“是为了能让你在无法使用m粒子相关功能的情况下，也能尽可能地灵活操纵机体的增强！”“这样吗……”铎宸叹了口气。就凭自己这双腿，再怎么增幅也是徒劳。
右侧副显示屏上已经显示出了来袭的敌机机影图像——蓝绿色涂装、手持巨戟的海神号。“老对家了啊！”夜影号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光束剑把上，仪表盘的示数开始跳动，代表着等离子体开始从裙甲内侧的储存罐中填入光剑。尽管Null叛乱时，铎宸还年纪尚小，但后来溺尸王再度追随墨冉起事时，铎宸已经参军。两人没有正面交手过，却也可以算得上是敌人。
“咻！”巨戟破空飞来，铎宸连忙一通下踩，闪开致命一击，同时也注意到，夜影号的运动反馈比印象中变快了些。“什么？”铎宸惊喜，“这下或许还有可能……臻，你怎么做的？”
“我们把所有最主要的关节都拆开，重新更换了磨损的电机零件，在不可避免地需要产生摩擦的接合处也用润滑剂进行了处理。”臻刮了刮鼻头，“起效了吗？”
“很有用！”夜影号拔出光束剑，喷口全部移向下方，喷射出反推气流，上身前倾，以气垫滑行姿态反冲，“虽说不能炮击……但光束剑的近战能力还是数一数二的！”
“嚓！”光束剑凌空斩开，海神号俯身躲闪，手腕处尖钉刺出，直取夜影号驾驶舱，但夜影号腰部电机猛转，上身大幅旋转的同时左手握住了另一把光束剑柄，光刃掣出，划出明亮圆弧，逼退海神号。
与此同时，远处的塬面上。
“黑暗骑士号，收到吗，黑暗骑士号？”黑暗骑士号的座舱中响起城主模糊的声音，在没有定向接触式通讯增幅器加持的情况下，信号传输率已经非常低下，“现在向你传达新的任务指示。”
“黑暗骑士号收到。”机师打开通讯器拨钮，“请命令。”
“任务由监视并防止苍蓝圣剑号干扰比赛转向攻击参赛的夜影号，重复一遍，最新任务是攻击参赛的夜影号。”
“要干扰比赛吗？”机师吃惊不小，“可机甲竞赛的原则不是……禁止其他赛程外因素干预比赛……”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城主催促，“解决掉那台夜影号 这样行动自有原因。”
“……明白。”机师没有多言，打开机舱侧壁上的全部气垫拨钮，黑暗骑士号从塬面上跃下，借助气垫反推减速，缓缓落地。修复后的黑暗骑士号拆除了原本的外骨骼式控制器，将“对顶角”系统重新更换为四终端手控操作系统，来适应一般机师的操作方式。
……
“滋滋滋……”灼热的等离子光束剑刃和海神号的三叉戟柄碰撞在一起，相持不下。“这家伙的三叉戟……竟然这么硬！”铎宸拼命将右操纵杆一推到底，机体的动作却不甚灵活，似乎失去了对操作终端的正常反馈，“推力下降太多了！”
“这柄三叉戟可是终界特种合金铸造！”海神号一扬长戟，挑飞光束剑，铎宸下意识地推动左操纵杆，企图拔出另一把光束剑，却扑了个空——右裙甲上的光束剑已经在上次和潜移的战斗中被当成闪光弹消耗，现在相当于夜影号失去了唯一的武装。
“咔！”戟刃凌厉地劈过夜影号勉强紧急修复的半边监视器，本就脆弱的眼部结构一下子破碎开来，撒下一大团玻璃碎渣。“没有了m粒子的夜影号，不过只是普通机体！”海神号挺起三叉戟向前突刺，夜影号忙在胸口交叉双臂，三叉戟深深刺入肘关节，传动轴断裂的同时，一串电火花喷射出来，滴落在海神号身上。
“铎宸！”臻忙拉过通讯器话筒，“保住性命才是第一目标，赶快脱离战斗！”
“这家伙缠住我了！”铎宸一跺踏板，夜影号猛然扬起一脚，踢开海神号，气垫装置全开，向后退去。
“休想逃！”海神号旋转两圈长戟，不依不饶地奔来，眼灯猛然放光。
“咻——”一发炮弹横亘两机中央，两人都是一愣，气垫不自觉关闭，机体停下了动作，在地面剧烈摩擦，土石飞溅。夜影号转过头，尚未损坏的右侧监视器拍摄下攻击机体的图像，并放大在了主显示屏左下角——大块面的几何形体装甲、全身漆黑厚重的涂装、狭窄的面甲眼缝、右臂上硕大的链锤——黑暗骑士号。
“黑暗骑士号？！”铎宸大惊失色，“这台机体怎么会在这里！”作为曾经的军中要人，铎宸自然知道这台与卓卡瑞斯家族联合秘密开发的机体：为了应对终界的m型末影号，特意加装了两门口径巨大的穿甲榴弹炮，是潜移的专属座驾。想到这里，似乎也没那么不容易想通了——潜移都在城内，那黑暗骑士号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但这台机体现在的驾驶员真的是潜移吗？
“咻！”又是一发炮击，明显看得出发炮径迹偏向于夜影号一侧，证明了这些炮击是朝夜影号而来的，而故意打空的两炮也是在警告海神号。溺尸王知趣，反踩踏板，海神号向后跳开。
“嘁！”铎宸调转方向，机体往光束剑掉落的方向前行，黑暗骑士号明显看出了铎宸的意图，肩炮基座的电机转动，目标锁定在了夜影号前方——“碰！”炮弹穿过左肩关节，夜影号的整条左臂断裂开来，机油和传动液从开裂的管路中汩汩流出，宛如鲜血。
“难道没办法了么！”夜影号扭头看着黑暗骑士号，铎宸发现，机体背后的粒子熔炉还在飞旋着放出粒子，这表明城内是有制造m粒子的设备和技术的。不过现在想这么多，貌似已经没用了。夜影号后退一步，摆开阵势，准备以大气圈气垫机动应对黑暗骑士号的高速炮击。
“嗡——”黑暗骑士号调整肩炮角度，瞄准夜影号，准备发炮，却没有注意到后方悄然接近的机影，海神号看见了黑暗骑士号身后的来敌，忙挺起三叉戟：“那里！”
“哐！”黑暗骑士号旋身，正迎上下砍的剑棍，所幸这一击没有击穿重甲，只是从几何体形装甲表面擦过。黑暗骑士号不甘示弱，立刻解锁左臂链锤，但硕大的链锤还没有加速旋转起来，链条便被量产型永恒号的剑锤缠住，黑暗骑士号反而陷入了被永恒号反制的境地。
“不过是量产的垃圾！”卫队机师拧转手柄，回拉控制杆，黑暗骑士号的左臂同步回收，硬生生用强于一般机体数倍的出力将量产型拉至面前，“去死吧！”肩炮向下瞄准，炮口正对量产型永恒号的胸口。
“怎么可能就这么被你……！”机舱内，潜移咬咬牙，从两腿中间的座椅底部拉出一根控制杆，按下杆头按钮，量产型永恒号监视器右侧挂载的机枪火炮猛然开火，曳着流光的灼热弹头擦过肩炮基座，打断了支撑前段炮管的液压杆，右侧肩炮无力垂下。
“是潜移·卓卡瑞斯吗！”夜影号迈出一步，三叉戟却横空而来，正插在面前地面上，长柄颤抖。一旁的海神号显然来意不善，向夜影号的方向飞快奔来。
“僵持住了么……”铎宸活动着义肢，脚在踏板上不自然地挪动着，不安地看着屏幕上不断逼近的海神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