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显目
“那就是……机甲之城吗……”铎宸被眼前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边境之墙千疮百孔的崖壁上、溶洞内，无数灰铁色的建筑依山而建，简直像是生长在崖壁上，粗看之下，又好像是悬崖上的岩石雕镂的浮雕图案。在千灯点缀下，整座悬崖又像是昏黑的星空，闪闪发光。
悬崖之上的塬面，有千百根烟囱高耸，向外吞吐滚滚浓烟——它们属于城内的兵工厂，热力轮机日夜不息，以火力发电为全城供给着电能。洞穴内本就灯火阑珊，加之烟幕强烈地反射着天光，整座城都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下，更显神秘。
“铎宸！铎宸！”坐在自己腿上的清澜摇晃起自己的双肩，“看出神啦？准备降落啊！”
“哦……好！”铎宸关闭巡航模式，将踏板略微松开，机体下半身微微前倾，喷口推力减弱，气流卷起地面上的尘土。
夜影号降落点周围，围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土兵——都用破破烂烂的斗篷披挂得严严实实，手里的枪看上去和清澜的撞锤迸火来复枪是同源产物，为首的一人掀开头巾，露出胡子拉碴、皮肤黝黑的脸来，上前一步。
“嗡——”登机缆绳降下，先放下了清澜。铎宸握紧光束佩枪，蜷缩在驾驶舱内，听着舱外的动静。
“一台夜影号？你认真的吗？”大胡子头领“哈哈”大笑起来，把来复枪拄在地上，眯眼看着夜影号，“今年是怎么做到的？”往年，被近防炮阵击落的机体都会出现不可避免的严重损坏，凭借清澜的炮击能力，可以做到保持粒子熔炉的基本完好——但也仅此而已了。清澜的名号在机甲之城的黑市里很响亮，有点门路的兵工厂都知道，她会狩猎巡航的夜影号并把粒子熔炉卖入黑市。
“这一阵子，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清澜微笑着，“臻大厂长，您可知道，最近两年，由于各大兵工厂都意识到，即使拥有了m粒子熔炉，由于缺少制造粒子的技术，粒子熔炉内的粒子用尽后便成为废品，所以我的路子是越发窄了。”
“你想说什么？”被称为“臻”的大胡子歪了歪脑袋，“我都让人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你跟我啰嗦这么多干什么？”说罢，臻向后努努嘴，臻的手下便推着小推车走上前来——推车里是成麻袋装的谷粒，还有用于交换更多食物的代粮券。
“就是说，我想和贵厂建立起长期的合作关系。”清澜笑得更灿烂了，“我除了为你们带来了一台完好的夜影号，还有受到联合王国政府良好训练的一名优秀机师。”
臻和手下们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众人一时淹没在笑声中，臻也弯下腰去，直合不拢嘴，“联合王国的机师？！且不说，我们已经有了代表我们参加竞赛的机师了，就凭联合王国的废物……哈哈哈哈……”
“只听说你，有用航炮击坠机甲的能力，我不知道你还这么逗乐！哈哈哈哈……”臻重重拍了拍清澜的肩膀，差点把清澜推了个踉跄。
“我没有开玩笑，厂长。“清澜收敛了笑容，显出严肃之色，“这名机师摧毁了我的近防炮阵——至少以前的联合王国机师都没做到这点。”
“呵……”厂长也突然换上一副冷酷的脸孔，嗤笑起来，“我们的机师，也不是等闲之辈呐……曾经也有过开着私制机体和联合王国打得有来有回的，只不过，由于岳泰叛军势力减弱，才蜗居在了这里……”
“叛军分子！”夜影号的机舱内，铎宸听到这样一番话，更是惊愕。铎宸相信，盘踞于此的叛军可能数量相当庞大，借着参加机甲竞赛的名义在此积蓄力量——毕竟，这是以私人军工产业为支柱的无主之地，谁知道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让他和你们今年招募的机师比划比划。”清澜转向夜影号打开的舱门，“铎宸，出来见见他们！”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全国上下，叛军势力日益削弱，但联合王国政府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东野界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地方。铎宸将是第一个代表联合王国，踏入这座城池的人。
铎宸想到自己的未来。女王陛下承诺，在完成任务后，保他生活无虞——这座城池，是唯一的突破口了。铎宸握紧佩枪，爬出舱室。
“就是他吗？”臻的目光聚焦在铎宸的义肢上，显出狐疑之色，“你确定吗，清澜？”
“想知道他实力如何，让他和你们的机师对战一番不就清楚了。”清澜说着，转向入城的方向，“请想办法帮我们隐藏机体，带我们进城吧。”
……
训练场空地上，静寂无声。
“只用训练模拟机就解除了‘恶魔’号的全部武装……”臻捋着胡子，看着单膝跪地的恶魔号和巍然矗立的训练模拟机，若有所思。
恶魔号是由夜影号骨架改装而来的近战型机体，四肢后侧都配备了致命的弹簧钢刃，但此时，四片折断的钢刃却都插在了松软湿润的土地里。折断这些武器的，正是恶魔号面前的模拟机。模拟机没有配备什么外甲，几乎就是一副超能号的骨架，持一根铸铁长棍。
“怎么样？”清澜低声向身旁的臻问道。
“唔……可以说这家伙，不见得驾驶技术比我们的机师强，但他更会使小聪明。”臻依旧捋着胡子，“知道用最坚硬的小臂骨架抵挡攻击，再用大臂电机发力，折断脆弱的钢刃……”
“是啊，有这样的技艺，再加上那台性能出众的夜影号……”清澜柔声细语，循循善诱，“您想想，每年的四强，不是都有装配了m粒子熔炉的机甲一席之地吗？”
“是啊……”臻听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我更想要的是亚军，或者冠军。”
“谢谢您了。”清澜纤细修长的手和臻厂长粗大的手隔着手套握了握。
……
“混账！”恶魔号冲向夜影号，“明明是联合王国的人，为什么专门到这里来抢我的饭碗！”
“嘁……这家伙……”铎宸打开机外扩音器的拨钮，“抱歉了，我知道这对你可能是不太公平，但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唰！”夜影号一跃而起，飞行背包的喷口陡然发亮，夜影号向上升去，同时举起光束步枪，向恶魔号倒飞射击——但铎宸刻意把准星对准了恶魔号的右后方，绿色光束在恶魔号身后的地面掀起爆炸，火焰包围了恶魔号。
“这只是一次警告！不就是代替你参加Z组小组预赛吗？”恼火的铎宸对着麦克风喊话，夜影号的光束步枪又威胁性地开始充能，“快停下，不然，我就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了！”
“你可知道，参加机甲竞赛对我们这些雇佣机师来说就是一切！”恶魔号手腕处的喷口爆发出闪光，射出一条钩锁，夜影号的光束步枪击发，机体同时侧身闪过，光束击中恶魔号右臂根部，右臂断裂开来，恶魔号身畔燃烧起熊熊火焰，“没了今年的收入，我接下来一年靠什么过活？！”
“够了！我不要任何东西，收益都给你，行了吗！”夜影号将步枪插回背后，拔出腰间的两把光束剑，炽热光亮的等离子流体射出，在剑柄末端电磁铁的强磁场约束下形成光刃的形状，“满意了吗？”
“机体养护的钱和材料呢？一间兵工厂，肯定会把它最优势的资源都集中在一台参赛机体上，不管怎么样，那间工厂只要接受了你，就不会管我死活了！”恶魔号的另一条手臂也射出钩锁。
“你这家伙……”铎宸彻底失去了耐心，猛踩双边踏板，夜影号向下俯冲，挥动左手光剑斩断钩锁，一扬右臂，掷出光剑，灼灼光刃轻而易举地贯穿恶魔号的驾驶舱，恶魔号顷刻变成一团火球，机体碎片飘散零落。而夜影号迅速调整姿态，身体后仰，在恶魔号的残骸旁稳稳降落，重新拾起已经停止运转的光束剑，收回腰间的剑鞘。
“铎宸，你这蠢货！”一个熟悉的女音从驾驶服头盔的耳机里传来，同时，驾驶舱的左侧副显示屏显示出定点收音的音源——怒气冲冲的清澜正大步流星地穿过空地，向夜影号走来。“怎么了吗？”铎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是那家伙自己要我用夜影号和他对战，他……”
“我说的不是这个，相比起现在的情况，你杀了人都算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清澜自己身后扬了扬手，“你看看有多少人在观战！”
夜影号转过头，探照灯亮度增强，光柱扫过远处密匝匝的围观人群——果真人山人海。“我早就说过，一台全装型夜影号暴露在全城人面前，未免太过招摇，你却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清澜已经走到了夜影号脚下，通过机体外部摄像机拍下的画面，铎宸看见清澜因为气恼而满脸通红，“蹲下来，让我上去！”
夜影号蹲伏下去，伸出手掌，清澜攀附上手掌：“快走！我们的暴露程度已经够高了！”“唰唰唰……”粒子流喷射出来，夜影号再度升空，在远处众人的目光中渐渐隐没，只留下一道发亮的粒子尾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