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围城
“这个世界，因为群体效应的存在，而变得荒谬。”
“为了打破人在社群中智力会下滑的诅咒，总有人要站上风口浪尖，引领潮流。”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成王败寇。对败者而言，遗臭万年起码也算是名留史册，更悲惨的，是被时间的河流吞没，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你们选择这条路，或许要忍受默默无闻的孤独、或许要对抗不同立场的威压，但若能走到最后，想到自己为文明的存续贡献过一份力量，想必还是会感到充实和荣幸。”
……
“小子，醒醒。”朦胧中，戴安感觉到自己左肩晃动着，便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活动着因为没有支撑而酸痛不已的脖子，打起精神：“到了吗？”
“是，不是你让我路过你家时喊醒你吗？”德林队长指了指窗外被笼罩在黑暗中的一排房屋，“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帮你警戒周围，但最多只能给你五分钟。”
“谢谢，队长。”戴安揉着眼睛解开安全带，尽可能轻地拉开装甲车的侧门，跳入如水的夜色中。
战斗小队的几人趁乱偷来一辆基地内的装甲车，凭借着戴安先前伪造的通行识别码逃出基地，绕过几圈甩开可能存在的追兵，已经时近子夜。
“咔哒！”戴安迅速从门缝闪进门厅，透过门上玻璃窗四下张望几眼，确定无人跟踪后，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上楼，却被楼梯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戴……戴廷！你什么时候……”
“我一直坐在这里。”戴廷起身，走向戴安，几乎是面无表情，“哥，我有很多事想问你。”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在学校和人打架了吗？”戴安想到德林说的五分钟，急急忙忙往楼上走去，戴廷轻手轻脚跟在后面，像个幽灵。
“哥，你除了在部队里服役，到底还在做些什么？”就在戴安打开自己房门时，戴廷趁机从他臂弯下钻过，挡在了门口。
“戴廷，我现在真的很忙，下次回家我会解释的，好吗？”戴安有些不耐烦，伸手想拨开戴廷，不料戴廷已经死死扒住门框，瞪着哥哥：“军队的人找到学校来了，还有妈妈的工作单位。”
戴安停住了。
“军队的人问了我关于你的问题，他们还会再来的！”戴廷意识到这话对戴安而言的分量，接着话头往下继续说着，“哥，你不想害妈妈丢掉工作，害我被学校开除吧？”
“你这是在绑架我，戴廷。”戴安生硬地说着，“就像我去找爸爸那次，你留下，你还得照顾妈妈。”
“我受够了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看！”戴廷用比戴安更高的声音大叫起来，戴安立刻警觉地看向主卧的房门——他在里面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闭嘴，戴廷！你把妈妈吵醒了！”
“她是该醒着，她的大儿子一直不肯回来见他家里人，你至少该留下看看她！”戴廷死死拉住戴安。
“可恶……”尽管戴安只是技术员，终归还是参加过几次战术训练。戴安咬咬牙，用力甩开戴廷，一记扫堂腿将弟弟掀翻在地，迅速旋身闪进房间，锁上房门，好在自己的背包就放在床的正中。戴安上前拍了拍，背包鼓鼓囊囊，但戴安也没时间检查东西是否齐全了，只得把包匆匆忙忙甩到肩上。
“戴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母亲轻轻敲起房门，绵软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忧虑，每句话末尾都带着象征着劳累的不自然的尾音，“开门，好吗？我们该谈谈了。”
“小子，时间要到了。”德林透过手环向戴安喊话，“我已经猜到你会超时，但还是比我预想中都要慢了，快点。”
“妈……”戴安下唇被咬破出血，他用越来越低的声音说着，最后几乎变成喃喃自语，“你们会明白的……”
“喀嚓！”玻璃碎片喷涌而出，落在楼下的草坪，一同重重砸在地面的，还有蜷缩起来的戴安的身体。“咳……”戴安忍着剧痛，扶着栅栏站起身来，撞击力道之大，以至于玻璃窗不是被撞开，而从铰链上脱离下来。
“快！”军车的车门打开，从中伸出一只手来，把戴安用力拉进车厢，当戴廷跑下楼时，只透过大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装甲车疾驰而去的尾灯。
……
与此同时，创盟城。
“星羽团长，其他卫星城邦也发来了受损报告。”风痕原本一根根向上翘起的头发都因被汗水浸湿而下垂，向下滴着水，“我已经发送到您通讯频道上。”
一台实力异常强劲的世界政府钢甲号入侵羽盟的防线，对创盟城中心城区造成巨大破坏，这件事正让星羽感到格外头疼。现在看来，受到袭扰的，不止是创盟城中心城区。
“那个新人呢？”风痕指的是马库斯，突然出现在星羽面前，自称星羽理念崇拜者的神秘机师，驾驶着一台据称运用了世界政府秘密开发的尖端技术的钢甲号。这个来历不明的新成员很快得到星羽重用，加入了羽盟的核心部分，令包括风痕在内的几名核心成员都异常不满。
“我派他去收集情报。”星羽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其他在各城邦的分部门呢？有相关的报告吗？”
风痕摇了摇头：“没有消息，想必都因先前未完成的任务和政府军的夹击而应接不暇了。”
“但还有一支分部，规模不大，只有一支小队，除了研发任务之外，没有被分派任何战斗任务。”见星羽露出毫无头绪的苦恼神色，风痕提醒道，“就是和谐南镇……”
“我知道技术试验部队，但他们现在的任务太重要了，我不敢让他们分心去做别的事情。”星羽嘴角抽动两下，眉头的肌肉也在舒松和紧绷两种状态之间上下运动，明显是在压抑恼火的心绪，“万一‘朗基努斯’项目栽在了世界政府手上……”
“现在敌人步步紧逼，也该是测试项目可行性的时候了。”风痕敲着桌子打断了星羽，“假如‘朗基努斯’连政府军都无法战胜，我们怎么能指望它帮我们打败创世神呢？况且……”
“况且我们也没有其他退路了，对吧？”星羽叹了口气，接过话头，“代我向技术试验部队下达指令，从命令到达的时刻起开始进行牵制作战。”
……
和谐南镇北驻军基地。
西驻军基地被羽盟的突袭击破后，北基地成为了驻军的主要驻地。尽管在破袭当晚，大部分的军士和物资就已经转移到了北基地，但现在，军车和步兵依然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扬尘遮天蔽日、喧哗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散着机油、沙土、火药的气味。烟尘蔽日，使得基地上空的天光都暗淡几分。
“穆提！”穆提正要踏上军车侧边的踏板，却被后方一个熟悉、潮湿、惹人生厌的声音喊住，只得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林杰特务中校？”
虽说林杰的军衔也是中校，但反间谍行动部队被授予更高的指挥权，因而时常能在部队里压穆提一头，只有林杰出任务时，自己的最高指挥权才能生效。
“刚刚收到和谐镇军部那边的消息，现在和谐南镇的部队由我正式接管。”林杰的脸因得意而拉长，令穆提不免更加厌恶，“最新的战略是围城战，其他两座驻军基地也在进行防线建设。”
“城内的群众呢？”“搞清楚状况，穆提。”林杰不耐烦地打断，“现在可是有一件羽盟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藏匿在城内，我们没时间做除了排查敌人以外的任何工作。你就……”
“咣！”没等林杰说完，穆提已经重重拉上车门，军车疾驰而去，而穆提双手指关节，则因攥拳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