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诀别
“为什么没给我分一台队长机？”锐岩拉住一个整备员，指着自己的机体问，看上去有些不悦。
“因为我，凯瑞，城邦守备队队长，才是这次的战略和战术总指挥！”一旁路过的凯瑞没好气地解释。果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锐岩看到一台高调地将刃形天线漆成蓝色的指挥官型钢甲号，“快点换抗荷服，五分钟之后，我要在地面上看到你们！”
“你可以指挥城邦守备队，但至少，我们这边应该要有自主行动权吧？”一旁的维奇负气地走上前来，剑眉倒竖，指着凯瑞，“羽盟才是公会联合计划的主理人！”
“是啊，但谁叫你们家管事的丢下你们跑路了呢？”凯瑞嘴巴一歪，留下一句嘲讽 便走开了，“快点吧，还剩四分半！”
“他是在把对锐岩的不满捎带着往羽盟身上发泄。”碎雨凑近维奇小声说。
……
一天前，城邦守备队中央城区地下机库。
“都过来都过来！”凯瑞踩在空炮弹箱上，一头蓝发异常显眼，所有的军士和整备员听到这话，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向队长走去，羽盟的三人也围上去，站在人群外围，“刚刚，收到了电磁波定向通讯发送的视频讯息。不是发给任何一个人的，定向通讯锁定的是整个地下机库！”凯瑞打开手环，将亮度拧到最亮，高举左手，一道机影被投射在空中——星火号。
“我是星火号的机师，隶属于自由人会。”一个黑影出现在星火号面前，带着头盔，因而看不清面容，声音也经过了变声处理，不过羽盟的三人清楚此人的真实身份，“这是对整个城邦守备队讲话。”
“明天傍晚六点整，也就是二十三小时后，我在东郊管道车站等待你们前来洽谈。”黑影移动到画面正中央，挡住了星火号，“羽盟的三位核心团员也必须一起前来。”
“反向推算信号源地，网络工程师，网络工程师！”凯瑞大呼小叫起来。“凯瑞中校，反推已经完成！”人群中有人立刻大声回应，“信号源地是地平线军工在南郊的一处废弃厂房！”
“他就是在那里补充m粒子和弹药的么！”凯瑞一挥手，“整备我的机甲，我要……”
“等一下！”维奇自人群中挤开一条路，抬起头直视着凯瑞，“等到城邦守备队赶过去，他早就离开了，为什么要进行不必要的行动，万一打草惊蛇呢？”
“呃？你是？”看到维奇，凯瑞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哦……羽盟的副团长啊……”
“说的在理，我就姑且服从你作为公会联合会会长的安排，不过……”凯瑞从箱子上跳下，凑近维奇，满脸嘲笑，“明天洽谈的那次作战行动，我是总指挥官，你和你的公会都要听我指挥！明白了吗！”
……
现在。
“管道车站内所有人员已经疏散，凯瑞队长，准许行动！”听着耳机里通讯兵的声音，凯瑞笑着戴上头盔，把话筒转到嘴边：“羽盟的，打头阵！”
“咔！”背部喷口张开，三台机体自地面上缓缓浮起，在水平推进器的作用下向电磁列车管道飞行。
“听得见吗？”维奇戴上头盔，将返听耳机音量提高，“都把城邦守备队那边的通讯关掉了吧？”
“嗯。”其余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这是维奇的计划，三人之间彼此用羽盟的加密通道通话，靠近亚绪的时候，他就会接收到这个频段的通讯请求。羽盟要和亚绪谈最后一次。
用光束步枪击碎管道玻璃后，三台机体降落在管道轨路上，矗立在对面的正是星火号。
“叮！”清脆的鸣声，代表亚绪接入了通讯：“怎么是你们？我要求带上你们，是为了你们能按我的要求执行任务，不是要你们替政府的人来趟这潭浑水！”
“亚绪团长……”维奇的声音有些嗫嚅，钢甲号胸甲的卡榫解锁，舱门打开，维奇出现在舱口，“把我换到星火号上去吧，你活着对计划更有用。”
“你没做好准备，维奇。”星火号举起光束步枪，摆出战斗姿态，“你们都没有。快回驾驶舱里去！”“检测到大量m粒子信号。”亚绪那边的机舱提示音响起。
“他们来了，通讯到此为止吧。”亚绪打开玻璃匣子，同时拨动面板上的拨钮，控制喷射器点火，“记住了，最后一击只能由你们三个中的人打出！”星火号一跃冲天，撞破玻璃，化作一道闪电飞去。
“任务目标，解除所有敌机战斗能力，羽盟三机除外！”亚绪说出任务内容，扣下头盔玻璃面罩，看着屏幕上显示的“AI托管”字样，深吸一口气——
“唰！”星火号作出几乎呈现锐角的转弯，白色气爆宛如裙摆拖在身后，光束步枪射出的高温粒子束都因速度过快被撕裂成万道白光，星火号径直冲向城邦守备队的飞行编队。
“来了！”黑暗中的几朵火花好似暗夜天幕上闪烁的星辰，只不过在爆闪后便转瞬即逝，机体残骸向下坠落，驾驶舱内舱自动弹射出去，在空中无动力滑翔，“凯瑞队长，第一小队全灭！”
“这是什么机动性！明明才刚刚接敌，战斗时间超过十秒了吗？！”凯瑞惊恐地看着雷达上一道代表星火号的红线游向第二小队，而当星火号的信号穿过友军阵型的一瞬间，第二小队的所有信号全数消失，“这种程度的动作，机师会被压成肉饼的！”
“凯瑞队长，其实倒也有办法，让您的机体和他掰一掰手腕。”通讯器响起，只是里面不是通讯兵的声音，而是技术员，“其实每台机甲的设计上限都比我们已知的更高，只不过为了保护机师身体，以及防止机械结构解体或过热，安装了限制器加以保护……”
“快说，磨磨唧唧的！”凯瑞眼看着红色残影离自己的编队越来越近，而队友们此时也有些退却。“只要您下令，我们就能解除您机体上的限制器，大幅提升钢甲号的战斗力。”
“只解除我的。”第四小队的信号也消失在了雷达上，红线直冲最后的第五小队而来，凯瑞注视着已经足以在显示屏上被直接目视的星火号，眼神逐渐变得凌厉，“恐怖分子……只用一分钟就肢解了二十台全副武装的钢甲号吗……”
“完成了，凯瑞队长，您自己把控程度。”技术员那边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凯瑞扣下面罩，踩下踏板：“其他人，火力掩护！”身畔出现四道闪烁的粒子束，凯瑞的机体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与前方的星火号迎头对冲，眼看就要撞上——
“嚓！”又是一道锐角变向，星火号翻越过钢甲号头顶，光束步枪瞄准钢甲号背后喷口。听着警报声，凯瑞死死踩满踏板，钢甲号加速向前飞去，凯瑞后背狠狠撞在座椅上，而机甲惊险地闪过了这一发枪击。
“你把安全限制解除了？”星火号转过身，机师扭曲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播放出来，“你不要命了吗？！”
“那种锐角机动，说起来，你还是比我疯多了啊！”凯瑞冷哼两声，扳过操纵杆，拧动手柄选中光束剑，钢甲号拔出剑来，离子剑刃展开时火星四溅。
“快停下，这场战斗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去死吧，恐怖分子！”钢甲号挥剑斩来，亚绪甚至还没有看清机动路线，敌机已经到了面前，所幸“死区”系统反应快人一步，先是拔剑纵格，挡开攻击，随后用光束步枪扫射，逼退了凯瑞。
“是凯瑞，他和亚绪团长打起来了！”羽盟的三机编队排成环形，在交战的两机下方盘旋绕飞，锐岩看着快速移动的两个光点，不禁犯难，“速度太快了，这样很难按照亚绪说的，一击命中驾驶舱！”
“这样一来的话，就是身体素质的比拼了！”凯瑞咳嗽着，眼珠暴凸出来，其上布满细密的红血丝，而钢甲号的传动装置随着他推拉操纵杆飞转，“你的技术，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过硬啊！想单纯靠速度取胜，我不会给你占到便宜的！”“嗡嗡嗡嗡……”两机的光束剑交击在一起，而钢甲号丢下步枪，拔出第二把剑旋斩，星火号侧滑躲开。
“看看你的天线，蠢货！你的机动只是单纯的快，但是僵硬！”凯瑞哈哈大笑，只见星火号银色刃形天线的左支已经不见踪影，而切口断面处还闪烁着红炽的光，熔化的滚烫金属自上而下滴落。
“居然被他击中了！而且……”亚绪喘着粗气，感到腥甜的气味从喉头不断上涌，而玻璃面罩内侧靠近嘴的位置已经被染上一抹血污，“仅仅这种程度，这具身体就扛不住了么……”
“趁现在，他们慢下来了，开火！”维奇话音刚落，两台机体又开始交错绕转，碎雨和锐岩的射击都告落空。“他快支撑不住了，凯瑞的驾驶技术绝对是城里最顶尖的，再这样下去……”锐岩掀开面罩狠狠啐了一口，“这小子，关键时刻坏事！”
“机体的速度一直都没有慢下来，或许我是该赞叹你的身体素质，能和我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赛跑确实了不起。”凯瑞交替推动着左右操纵杆，机甲的双剑也随之交替竖砍，剑刃在星火号左臂装甲上划出道道灼痕，“但你的技术，配不上这么先进的机体！”
“可恶！m力场！”亚绪开启粒子护盾，弹开凯瑞的双剑，随后大腿侧面的导弹舱展开，射出大量飞弹，震耳欲聋的爆炸甚至震碎了下方的轨路管道玻璃，产生的烟幕将两机包裹在其中。
“高温烟气，热成像没法正常使用！”维奇一捶操作台，紧闭双眼俯下身去，“难道亚绪团长交付的最后一个任务，我们就没法完成吗？！”
“由我去吧。”碎雨沉静地说出这句重若千钧的话，机体很快迅速爬升，光束步枪的扫射荡开烟幕，两台伤痕累累的机体正相对悬浮，制御喷口同时还在不断喷出火流，代表着两机都还在调整角度，寻找进攻机会。钢甲号的左臂、右腿、监视器全部消失不见，而星火号的右臂也从肘部断开，被切断的传动装置还在向外喷射着电火花。
“你这家伙，明明有机会直接解决掉我，为什么刻意避开驾驶舱？”凯瑞嘴角也挂上了鲜血，状态更是近乎疯狂，“你们恐怖分子，什么时候会发这种圣母心了？”
“这场任务，不需要额外的牺牲。”即便是变声器，也无法再掩盖亚绪的虚弱，驾驶舱内，亚绪早已摘掉头盔，奄奄一息地瘫在驾驶座上，靠着安全带把自己死死固定，“你的其他那二十个队友，我也只是解除了他们机体的作战能力，没有攻击驾驶舱。”
“那我就教会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别想拿黑道上那种江湖义气的说法洗脑我！”钢甲号突然爬升，“就是现在，开火！”后方的第五小队支援机射出光束，星火号侧身闪过，但接下来又是一发，星火号刚刚俯冲下去，却被更多的枪击挡住去路 这导致最后一发直接命中了星火号头部，整个监视器单元都被炸飞出去。机舱内陷入一片黑暗，亚绪瞪大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自己在驾驶位上坐正。
头部，不仅在额头和双眼部位分别安装了用于提供光学影像的主副监视器，也是机甲电脑系统的集成单元所在地。一般的机体，在失去人工智能辅助后，备用电脑尚且有一定反驾驶辅助能力，但对星火号而言，失去头部，就意味着失去了“死区”系统的支援，机体的高超性能无法再得到发挥。
“用远程炮击封死你的移位空间后，再趁光学影像没有完全恢复的间隙！”短暂的黑屏过后，备用摄像机重新将外部的影像投放在显示屏上。报错全息投影显示着“手控模式”的提示，而向下挥剑劈砍的无头钢甲号已经占据了星火号的全部视野。亚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推出左操纵杆，也只能挡住一剑，而另一剑刺中了右腿根部，机体失去平衡，开始向下坠落，“我要解除你的机体行动能力，看看这个恐怖分子中的王牌驾驶员，真面目到底如何！”
“没有办法了吗！”舱内灯光已经全部变为红色，意味着机体已经处在失能边缘。但亚绪越过凯瑞的钢甲号，看到了碎雨的机体已经举枪瞄准了这个方向，于是释然一笑，“最天才的机师少女，我知道我可以信赖你。”
“咣！”锁定驾驶舱用的护板和装甲在爆破螺栓的冲击下弹飞出去，星火号背后的折叠飞翼展开，驾驶舱内舱从机体主体脱出，尾翼伸出，变形成一架滑翔机，摆动着襟翼调整飞行姿态。
“居然主动脱离了驾驶舱？抓到你了！”凯瑞的钢甲号从小臂炮口处射出牵引索。然而，就在钢索末端的飞爪马上就要命中滑翔机时，凯瑞的余光却瞥见一道左侧副显示屏边缘的闪光——
那是一道光束步枪射出的粒子束。蓝色光束很快越过了牵引索，正中滑翔机中心。红炽的装甲从中间向外翻折，随后炸裂开来，绝大部分的零件在空中就熔成了灰烬，只有少部分变形的机翼残片重重坠地，响声也被柔软湿润的泥地吸收。
“是谁！”“镇暴行动圆满成功，恭喜你了，凯瑞队长。”碎雨冷冷地留下这句话，便调转方向，同其他两架钢甲号一起飞远，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