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我一定能救你们的,一定可以的!”
宁毅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嚎叫,犹如一头困兽,他的鼻子发酸,眼圈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竭力的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经历过这样的浴血厮杀,无论他们以前多么卑微,今天,他们都可以称得上是英雄,可他们要死了,自己却救不了他们……
宁毅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铁石心肠,但这一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的流逝,却毫无办法。
“妈的呀!”
王胖子恨恨的怒骂着,狠狠一拳砸在了车厢上,拳头血流如注,却恍然不知,眼圈通红,那些剩下的流民们却低低的抽泣着,茫然无助的替那气息奄奄的整理这衣裳,头发,想让他们看上去更体面些。
可是,那些血,却怎么也擦不掉……
“别费劲了,他们来了……”
其中一名重伤员哀求一般的看着宁毅道:“我们撑不住了,你别骗我们了,给我们几颗手雷吧,就算死,我们也想拉几个垫背的,也好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这样,死的也更有意义一些……”
“是啊,宁英雄,只要你能带着剩下的人逃出去,就算我们死,也能瞑目了!”
“如果不是你,我们还在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这辈子,可能无法向你报恩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德……”
后方,车声隆隆,大量的特拉兵的嚎叫声正越来越近,敌人的大部队,到了!
“宁先生,让他们去吧,这是他们最后的心愿……”
伤势稍轻的几名流民抹着眼泪道,这几人中,有人是她们的丈夫,兄妹,他们也知道宁毅竭力的想要救他们,但她们知道,这不可能:“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不会怪你的,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
“宁毅……”
王胖子眼圈通红的拍了拍宁毅的肩膀,想劝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停车,送他们下去!”
宁毅忽然大吼,他将悲伤深埋进心底,这是他们死亡的最好方式,也是最英勇的方式。
将那四名垂死的伤员掩藏进道路两旁的尸骸当中,每个人塞给了他们几颗手雷,宁毅很想对他们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嗓子里像是灌进了通红的铁汁,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他郑重的向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虽然这些人不是军人,但军礼,却是军人向最值得尊敬的人表达敬意的最佳方式。
那几个人读懂了他的心意,于是咧嘴笑了,眼神温和的看着宁毅,看着这个无情嘲讽他们的人,他们知道,自己真正赢得了他的尊重。
“记住了,想办法将前面的一辆车炸趴下!”
王胖子撅着屁股挤了过去,对一名抱着手雷的流民招呼道,这家伙不愧自诩斗智不斗力,主意足够阴毒。
那流民狠狠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
宁毅转身上车,毫不回头的离开,死者已死,他要做的,是向前看。
只有前进,才有活路。
……
大队人马缓缓前行,道路两旁是遍地的尸骸,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流民抱着特拉兵死在一起的样子,即便这些大队的特拉兵打过不少仗,但这样的场面依旧让他们动容。
“想不到这些泥腿子居然如此悍勇,真是怪哉!”
车厢内的团副看着道路两旁密布的尸体,不由自主的说道,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这些羊羔一般的土农民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刺客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将这些土农民变成一支铁血之师,此人不简单啊……”
贺方不由自主的轻叹道:“幸好此人只是一名刺客,要是他是一军统帅,恐怕会成为任何一支部队的噩梦啊……”
“是啊,此人,大才啊!”
团副也感慨道,心底升起惺惺相惜之意,能够以死亡十几二十人的代价,将一百多名亡命之师全部杀死,想不敬佩都难。
要是他们知道,要不是鬼王忽然出现,那些流民的伤亡会远远没有这么大,估计会将贺方二人震惊的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不过一想到就算对方的本事齐天,自己也不会让对方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二人便又得意的嘿嘿怪笑起来。
你再牛逼又怎样,还不是死在老子手里?
轰隆,轰隆隆……
就在二人感慨连连心中得意之时,道路两旁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血肉横飞,他们乘坐的吉普车的玻璃瞬间被震的粉碎。
“他娘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吓的不轻的贺方和团副气急败坏的从吉普车内下来,破口大骂不已。
前方,一辆卡车正在道路中央熊熊燃烧,地上,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还有十几名伤员血流如注,在泥水里嚎哭震天。
“长官,那群杂碎太阴毒了!”
一名副官小跑了过来,悲愤的骂道:“他们居然让伤员假扮成尸体,在咋们路过的时候忽然拉响了手雷,不但炸趴窝了最前面的卡车,更是炸死炸伤了咋们很多弟兄……”
“死了多少,伤了多少?”团副气急败坏的追问。
“死了二十四个,伤了十七个!”那副官答道。
“王八蛋,别让老子抓住你们,不然非活活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贺方气的直跳脚,同时也在暗自庆幸,要不是自己离的远又在车里,这下自己说不定也要倒霉,当即大声命令道:“不管那么多了,赶紧给我追上去,抓住那群杂碎,替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长官,前面的卡车挡住了去路,咋们的车,过不去啊!”
副官苦这脸道,此处的地形狭窄,两边的山崖不足十米宽,那燃烧的卡车正巧在路中央,无论那一边都再也无法将车开过去。
“妈的!”
贺方大怒,吼道:“让后面的坦克上来,将卡车顶到路边去,这一点小问题就想拦住老子的去路,休想,后面一直都让坦克走前边,在有人假装尸体,碾死他个王八蛋!”
这一折腾,就是足足半个小时,车队才重新上路,宁毅等人又借机将距离拉开了不少。
……
天马江上,黑沉沉的一片,河水汹涌流淌,湍急无比。
马前渡上,是一个不小的军营,巨大的探照灯不时的扫过河面,但其中的特拉兵明显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这边,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马前峡的方向,所有的重火力也全部都调动了过去,从昨天下午他们就接到了团长贺方的通知,那边将有要犯逃出来,不论死活一旦抓到,所有人都平地连升三级。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连升三级的刺激,还是让他们心头火热,决定要将这个机会牢牢的抓住。
哨楼上的哨兵正百无聊赖的随着探照灯的方向打量着四周,忽然,他发现江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忙调转探照灯想要看看动静。
咻……
噗嗤!
一颗子弹飞速射来,狠狠的射穿了哨兵的脑袋,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江面上,十几只木船在艄公们奋力的滑动之下,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马前渡。
“好枪法!”
敢死队副队长任海方狠狠的翘起了大拇指,这可不是他拍马屁,能用普通步枪在摇晃的水面上一枪将百余米开外的哨兵一枪爆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更别说用来当消音器的只是一个矿泉水瓶子,多少会阻碍到视线从而影响射击精度。
船上的所有敢死队员也都是一副佩服不已的表情,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一个个的枪法也都不弱,想要他们服气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面对这些,杨全林仅仅是嗯了一声,便没有过多的表示,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得意或者骄傲的表情,只是吩咐艄公加速划船。
要是一般人会认为他是在装逼,但这些敢死队员不会,虽然他们是临时抽调起来跟杨全林的,但杨全林的威名,在康诺族人中,可是如雷贯耳,没有人不知道他。
一队巡逻小队走了过来,他们发现了那死掉了的哨兵,大呼小叫着想要鸣枪示警,但就在这时,十几名敢死队员从他们身后的黑暗里猛扑而上,一手死死的捂住了他们的嘴巴,军刀狠狠的捅入了他们的身体。
这些人徒劳的挣扎了一阵,然后便软软的瘫软在了地上。
杨全林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接连打出一连串的手势,两百名敢死队员便分成十来个小队,无声的向着各个目标扑了过去,场面寂静无声,一切就像是在演出着一场默剧。
几分钟后,马前渡内响起了手雷的爆炸声,和剧烈的枪声,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在周密的安排和高水准的执行之下,这场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大多数特拉军甚至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马前渡内的四百多名守军,两百多人被杀,剩余轮岗的两百多人,刚刚从睡梦中被枪声惊醒,便看到了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乖乖的做了俘虏。
这绝对是一场完胜,兵不血刃。
唯一的伤亡,是一名敢死队员过于紧张,枪支走火打中了自己人的屁股,要不然,这场突袭就是零伤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