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快跟我回家,我这就和妹妹准备好酒菜为你洗尘!”
刘继棠满脸兴奋地拽着一个步伐慵懒汉子的手快步朝村中走去,刘继棠兄妹的爹年过五旬,长的其貌不扬,满脸胡茬走起路来也脚不离地,显得颇为邋遢。谁人能想的到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懒汉所生的一儿一女竟是如此俊俏?而在这个汉子的身后却是还跟着二十几个披甲带刀的北边卫,这一切都彰显着此人在北疆的不俗身份。
若是陆一凡还在的话一定能认出他的身份,刘继棠和刘梓棠兄妹二人口中所说的爹,竟然是北疆边卫府的旗主,刘棠。半年前跟在苏士元身边鞍前马后的接待陆一凡的人群中,正是有他一个。
刘棠的一双儿女,一个叫刘继棠,一个叫刘梓棠。想来刘棠此人倒也是颇为自大,给自己儿女取的名子竟是全都顺着自己的名字往下排。
村民们见到刘棠出现纷纷上前巴结,但刘棠却是好像没什么兴致,一路半眯着眼睛晃晃悠悠的跟在一脸兴奋的刘继棠身后,任谁向前和他问好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甚至于刘棠在见到自己亲儿子的时候脸上也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惊的模样。跟在刘棠身边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猥琐男人正是刘棠的本家侄子,刘二。刘二也正是刘梓棠和刘继棠口中所说的那个大伯家的儿子。
“继棠,怎么就你自己啊?梓棠呢?”刘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向刘继棠问道,“棠叔回来了,他这个做女儿的怎么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
“堂兄勿怪,我妹妹她可能还不知道爹回来了,咱们前边就到家了,也说不定妹妹正在家里给爹准备酒菜呢!”刘继棠深知自己的妹妹对刘棠心存怨恨,故而此刻也只有连连赔笑着打圆场,并未过多解释什么。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一点礼数都没有。”刘二自顾自的说道,“棠叔,咱们可得好好教教她,如若不然的话……”
“行了!”刘棠不耐烦的打断了刘二的话,接着回头对身后的边卫府说道,“村西口有我刘家的几间破房,今夜你们就去那休息吧!到了十家村就不必再跟着我,都散了吧!”
“是!”听到刘棠的命令,二十几个北边卫便施礼后纷纷朝着村西头走去,只剩下一个刘二跟在刘棠身边伺候着。刘二毕竟是刘家的人,今夜自然是住在刘棠家。
说话的功夫,刘继棠已经带着刘棠和刘二来到了刘家的院门前,推门进院刘棠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微微一愣,他离家两年未曾归来,如今这里简陋如故。
“爹,咱们进屋说话!”刘继棠热情地招呼刘棠和刘二进屋,这幅情景就好像刘棠和刘二是前来串门的客人似的,半点也不像是回自己家。进了屋,刘继棠急忙呼喊道:“妹妹,还不快出来拜见爹!”而刘棠则是径直坐在桌旁,刘二见状赶忙拿起桌上的茶壶欲要给刘棠倒茶,但却没成想他拿着茶壶倒了半天,壶嘴里竟是连一滴水珠都没有流出来。
“继棠,怎么回事?家里怎么连个茶水都没准备?”刘二不满地呵斥道,“棠叔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做儿女的总不能连个茶水都不伺候吧?”
“爹回来的突然所以才没准备,我这就去烧水,这就去!”刘继棠心知这定是刚刚刘梓棠提前回来故意把茶壶中的水给倒光了,但他不能明说,只能搪塞道,“爹和堂兄在此稍等我片刻,很快就好……”
“不必了!”不等刘继棠满脸尴尬地去烧水,刘棠却是突然开口道,“把梓棠叫出来,我有话和你们兄妹说!”
刘继棠先是一愣,继而慌忙点了点头,转身便快步走向刘梓棠的房间,二人在房间内争执了片刻,刘梓棠才满脸不情愿地被刘继棠给“拽”了出来。一见到刘梓棠,刘棠原本慵懒不屑地神色稍稍变得缓和了几分,但他欲要和自己的女儿说句话却不成想刘梓棠出来之后竟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墙边,倔强地扭着头故意不去看刘棠。
“堂妹,没看到棠叔坐在这吗?”刘二呵斥道。
“这是我家,你来做什么?”刘梓棠反唇相讥道,“回你自己家去!”
刘二脸色一红,道:“这就是我家,你还想让我去哪?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堂兄。”面对刘二的厚脸皮,刘梓棠轻哼一声索性不再搭理他。
其实刘棠和自己的儿女之间的确有些芥蒂,但导致矛盾的原因并不是刘继棠和刘梓棠,而是他们的娘亲,也就是刘棠的夫人。两年之前,刘棠一家还是其乐融融过的颇为幸福,但由于当时的刘棠已经被苏士元提拔为旗主,因此平日里的公务颇为繁忙,回家的次数也变的越来越少,最不幸的是刘棠的夫人却并非一个循规蹈矩的妇道人家,她在刘棠不在家的日子里竟是与外人私通,此事后来被刘棠知晓,虽然刘棠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作为一个男人受到此等奇耻大辱还是难以下咽,最后他一怒之下便毒杀夫人。事情的真相刘棠并未告诉任何人,包括刘继棠和刘梓棠,而是暗通边卫府的仵作说他们的娘是暴毙而亡。但这件事之后,刘棠仍觉得心有怒气,于是便将对夫人的怒意转嫁给了自己的儿女,他认定自己的夫人不守妇道,这么多年所教出来的两个孩子也一定是男盗女娼的下流之辈,他甚至怀疑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骨肉,会不会是夫人在年轻时与人私通所生下的孽种。刘棠一向就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因此他只要心中有了这样的念想便会很快认定,也不去查个水落石出便将他的一双儿女定下了“不赦死罪”,算起来刘继棠和刘梓棠实在是蒙受了天大的冤枉。只不过这个心结一直埋在刘棠的内心深处,这才是刘继棠和刘梓棠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的真正缘故。
此后刘棠一去不复返,而他的这双儿女也就彻底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刘棠宁可将自己大哥的孩子刘二视若己出,也不愿意正眼看自己的儿女一眼,因为他总能在他们的身上看到自己夫人的影子。久而久之,刘继棠尚且心怀希望,但刘梓棠却是在心中埋下了对刘棠的怨恨,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加深。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刘梓棠全然不顾大哥对自己使的眼色,冷冰冰地对刘棠说道,“我们这儿简陋贫寒,就不多留旗主大人多呆了。”
听到刘梓棠的话,刘棠的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抹夹杂着悲哀的怒意,心中犹豫了半晌刘棠还是摒弃了一切念头,直截了当的张口道:“梓儿,我为你寻了一门亲事,人家明天就带人来接你去成亲。”
“什么?”刘棠此话令刘继棠和刘梓棠同时一惊,不等刘继棠开口询问,刘梓棠已是态度坚决地拒绝道,“我不嫁!”
“混账!”刘二眼睛一瞪,大喝道,“你知道棠叔为了你的这门亲事费了多少周折吗?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若不是棠叔和我把你夸得跟天仙似的,你又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哼!”刘梓棠毫不领情,道,“就算对方是领皇我也不嫁,你们答应了人家,那你们自己去嫁吧!”
刘继棠见到刘棠的脸色愈发难看,急忙开口道:“爹,妹妹和人家连面都没见过,这怎么能行呢?这可是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就算爹为妹妹寻了一个好亲家,那是不是也先让他们见见面……”
“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刘二冷笑道,“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不过是给人家做个偏房罢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还想纳聘下帖?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说什么?”这下就连刘继棠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容忍了,眉头紧锁的反问道,“不是明媒正娶,是给人家做小妾?”刘棠冷冷的说道:“是。”刘继棠道:“爹,梓棠可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能让她去给人家做小妾呢?对方就算是再有权势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女儿去做别人的小妾啊?”
“你懂什么?”刘二嗤笑道,“就算是做个小妾,人家给的聘礼也够你们兄妹俩吃一辈子的了。”
刘继棠态度坚决地摇头道:“不管他们给多少聘礼,我都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去给别人做小妾,绝对不行!”
“棠叔把聘礼都收了,你反对?不是在逗我吧?”刘二眼睛一眯,冷声问道,“虽说长兄如父,但现在棠叔可还好好的活着呢,这个家业还轮不到你做主!”
刘继棠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愈发焦急起来,他眼神一狠继而急忙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一个黑布兜,接着把黑布兜扔在桌上,道:“聘礼我们一文不要,这些就当我们的赔礼,我想应该够了。”
刘棠目光疑惑的盯着那个黑布兜,刘二上手将黑布兜径直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顿时一团金线、一块上等的裘绒、两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以及一条金缕玉丝的腰带尽数倾洒在桌面上。这些全都是陆一凡身上的东西,是刘二在给陆一凡换衣服的时候偷藏起来的,其中那一团金线是刘二把陆一凡的衣袍撕拆之后从中抽取出来的。别看这些东西不多,可若是放到当铺里足以换来一个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呦呵!还真的都是些好东西。”刘二颇为诧异的盯着桌上的东西,一双老鼠眼中抑制不住的闪烁出一抹贪婪之色。
“哥,这是人家的东西你怎么能……”
“妹妹,这算咱们借他的!”刘继棠抢话道,“大不了他答应给我们的十箱珠宝我少要一箱就是了。”
“十箱珠宝?”刘二的耳朵极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刘继棠话中的关键所在,继而笑眯眯地问道,“堂弟,刚刚你说的十箱珍珠是什么?你说的他又是谁?还有这些值钱的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刘棠目光疑惑的盯着桌上的这些东西,当他看到那块上等裘绒的时候,心中不由地升起一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却任由他如何的反复思量却总是想不出究竟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裘绒本是一袭大氅,只不过陆一凡在血战中撕扯掉大半,之后刘继棠又将沾染了血污的一大块给割了下去,因此现在放在刘棠面前的这块裘绒也只剩不足下三尺见方。
“继儿、梓儿,你们和我说实话,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刘棠心中隐约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故而沉声问道,“不许骗我!”
“你都要把我卖了换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刘梓棠倔强地反驳道,“更何况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的,你们也不能拿走。”
“拿不拿走就由不得你说了算了……”刘二说着便要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但还不等他的手碰触到最值钱的那两块玉佩,刘棠却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刘二的脸上,吓得刘二口中哀嚎一声半天也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能一脸委屈的看着刘棠,呼喊道:“棠叔……”
“要么就滚出去,要么你就给老子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再敢插嘴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如今的刘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老兵油子,而是已经做了多年的边卫府旗主,此刻他的眼睛一瞪颇有几分威严,吓得刘二赶忙低着头坐回到凳子上,不敢再吭声。
“说,这些东西到底是哪来的?”刘棠怒声喝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侧房的门虚掩着,是不是有外人在家里?”
听到刘棠的话,刘二眼珠一转,继而自作聪明地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通缉画像,这张告示上所画的人正是陆一凡。刘二拿出画像并非是他怀疑到了什么,而是由于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拿出这张画像来询问一番,早就已经变成了例行公事的一种习惯,因此刚刚一听到刘棠有陌生人在,当即下意识地将画像掏了出来。
“你干什么?”刘棠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刘二。
“棠叔不是教我说只要有生人就得对照画像……问问吗?”在刘棠那双快要喷火的目光之下,刘二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自已都快要听不到了,而其手中的画像也没敢私自打开。
刘棠伸手一指刘继棠,道:“继儿,你一向最听爹的话。你告诉我,这些东西到底是哪来的?家里是不是来了外人?”
“我……”刘继棠在刘棠的质问下不禁显得有些局促起来,而一旁的刘梓棠则是用恳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哥哥,似乎是在告诫他千万不要说出来,“我……”
“继儿,你要是和爹说实话,那爹就考虑不把梓儿嫁给人家做小妾。”刘棠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戳中他的软肋。
果然,听到刘棠的这个条件,刘继棠先是面色一喜,下意识的便要脱口而出,但站在其身旁的刘梓棠却是先一步伸手在他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疼的刘继棠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嘭!”
刘棠本就不是那种很有耐心的人,只见他陡然拍案而起,一双冷厉的眸子向盯着仇人一样盯着自己的儿女,一字一句地沉声喝道:“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这些东西到底是谁的?”
“你们是一家人何必闹的这么僵呢?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就在刘继棠和刘梓棠二人犹豫不决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陡然自房间外传来,紧接着只见已经洗漱打理一番,重新恢复了俊朗模样的陆一凡微笑着迈步走进房来。
“刘旗主,我们又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