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军爷,烦请你再进去禀告一声,就说远方故亲万里迢迢而来,就为见督主一面。”
清晨,头戴斗篷身披大氅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郑晓五和刘猛站在黑石镇督主府大门前,好言恳求着看门的守卫再次进去通报。刚刚他们已经恳求了三次,好话说尽该给的好处也都给了,守卫这才硬着头皮入府一连通报了三次,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直接被拒绝出来。刚刚的最后一次去通报的时候这名守卫甚至还被人赏了一记耳光,悻悻而出的时候脸颊上的五道红印子依旧火辣辣的疼着,守卫眼带怨恨地瞪了一眼再次开口相求的郑晓五,没好气地说道:“滚滚滚,赶紧滚吧!没看到老子为了你们两个都挨打了吗?”说着话守卫还伸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一下自己那又红又肿的脸颊,指尖才刚刚碰到脸颊,脸上已是龇牙咧嘴地露出苦相来。刘猛闻言不禁脸色一沉,上前一步伸手拽住守卫的衣领,大喝道:“钱你可是收了,这事你今天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七八个守卫顿时“唰唰唰”地一齐抽出刀剑迅速围了上来,一个个谨慎地盯着郑晓五和刘猛二人。挨了打的守卫想用蛮力挣开刘猛的束缚,但饶是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刘猛的那一只紧攥着他衣领的大手却是始终纹丝不动,二人的力道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守卫恼羞成怒,道:“你想干什么?现在是督主不见你们,又不是我不让督主见你们,我是收了你们俩钱,但没看到老子也为你们的事挨了打吗?你们那俩糟钱还不够老子买贴膏药呢!”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刚刚给你的可是足足一百个金贝,天底下哪有这么贵的狗皮膏药?”刘猛见到这人一副拿了钱还盛气凌人的态度,心中不由地暴怒,拽着衣领的手猛地向上一探,五根钢筋般的手指顺势便掐住了那名守卫的脖子,满脸刀疤的刘猛瞪着一双骇人的虎目直接贴在了守卫面前,四目相对那名守卫已是有了几分胆怯,刘猛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通报?”
似乎是被这里的喧闹所吸引,路经此处的黑石镇百姓也渐渐聚拢过来,眼看着人越聚越多,事情也随之越闹越大,听到周围百姓窃窃私语之声郑晓五不禁轻咳两声,继而伸手拽下刘猛的胳膊,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不要把事情闹大被人认出了身份。”刘猛冷哼一声将那名守卫推开,恶狠狠地说道:“你若不去通报那我们就硬闯进去。”
“你们敢!”挣脱束缚的守卫先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继而抽出腰刀直指着刘猛,道,“还反了你们不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儿闹事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看和这些人就不能低声下气。”刘猛口中喝骂一句,身形已是以迅雷之势直逼那名守卫,速度之快直令那名守卫感到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挥刀,就感到自己的手腕一沉,接着脖子一凉,当他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诡异的发现,刘猛不知在何时已经夺去了他手中的刀,而且还将刀刃稳稳地贴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这下所有的守卫都不敢乱动了,这些守卫修为平平平日里只是在都护府看家护院装个样子罢了,若论真刀真枪的实战,他们远不如那些驻扎在黑石镇军营之中的寻常将士,更何谈与魂宗的护法交手呢?
“哗!”见到有人胆敢在黑石镇督主府门前寻衅滋事,周围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看向郑晓五和刘猛的眼光再度变的奇怪起来。黑石镇在郑秦的统治之下多少年来一直井井有条,不敢说繁荣昌盛但最起码天下太平,如今竟然敢在郑秦这位铁血督主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在这些寻常百姓眼中早已把郑晓五和刘猛二人当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了。若是今日郑晓五和刘猛二人穿着打扮的光鲜亮丽,或许百姓们会揣测他们的背景深厚,是真人不露相。但此刻无论是郑晓五还是刘猛,皆是满身风尘,从骨子里透着一丝穷困潦倒的逃难相,因此也只能给人留下一个穷凶极恶的印象。
“你……你想干什么?”感受着刀锋上传来的阵阵寒意,这名守卫全身的汗毛孔都立了起来,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汗水浸透了,他知道背后的督主府势力庞大一定不怕这两个疯子,但自己却没有那么本事,若是真把眼前的这两个人惹急了眼,他们一刀杀了自己岂不是死的太冤枉?
“我只想见你们的督主,不想闹事。”郑晓五两步向前淡淡地说道,“我与你们督主是朋友,不是敌人。”
“我都说了督主不见你们……”
“我们未曾说明身份他为何就不见我们?”刘猛不给守卫解释的机会,质问道,“一定是你没把话说清楚,让郑秦误以为我们是没事找事的闲杂人了。”
就在郑晓五和刘猛与督主府的守卫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身重铠的童玄武已是大步流星从府内走了出来。郑秦为人低调,即便是在黑石镇也极少露面,因此大小事务一般都是由他的心腹童玄武代为处置,故而黑石镇的百姓对童玄武自然是熟悉的很。童玄武一露面,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变的肃静下来,周围好事的百姓用玩味的眼光关注着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而护卫们则是如同盼来了救星一样急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人高马大的童玄武沉着脸扫了一眼郑晓五和刘猛,他与此二人早就见过面因此并不陌生,但奇怪的是当他看到郑晓五和刘猛的时候脸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诧异,反而是平淡如水,就好像童玄武一早就知道门外闹事的人是他们似的。
“跟我进来!”童玄武冷冷地对郑晓五和刘猛说道,说罢便转身朝着府内走去,从头至尾他只说了这么四个字,来的突然回去的更突然。以至于无论是街上的百姓还是周围的守卫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既然童玄武下令那守卫们也自然不会再阻拦,几个人迅速让开了府门,放郑晓五和刘猛二人径直踏入督主府。
看着迅速消失在府门内的郑晓五和刘猛,府门外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相互议论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对于围观的百姓而言,本以为能看到一场好戏,却没想到结局竟会如此出人意料的平静。
跟着童玄武一路行至正堂的郑晓五和刘猛二人也未曾开口寒暄,待到正堂童玄武请他入座之后,童玄武这才将凝重地目光直直地投向了郑晓五,而郑晓五则是目不转睛地回视着童玄武,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童玄武这才脸色一变,之前的冷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无奈之色,叹息道:“明知道督主不想见你们,你们又为何要如此执着?”听童玄武这话中的意思,显然郑秦已经猜到了前来拜访的远方故亲就是郑晓五。
郑晓五对此也不吃惊,心如止水地回答道:“竟然他已经猜到了我来找他,那想必也应该猜到了我为何而来,既然知道我为何而来,那就应该知道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了。我郑晓五虽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却也绝不会来这儿厚着脸皮找他的。”
“唉!”童玄武叹息一声,苦笑道:“督主不想见你其实就等于已经给了你答案,魂宗在圣域的事督主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你不要让督主为难。”
郑晓五苦涩一笑,道:“果真是墙倒众人推,我原本以为苏邪的影响力只是在兽域、圣域和仙域,却万没想到如今竟然连堂堂督主都要对他忌惮三分。”
童玄武不可置否地轻轻一笑,道:“是人皆有三衰六旺,魂宗的气数已尽,你们又何必强求呢?我劝你们找个地方就此隐居起来,凭你们的本事想必去哪都能活的很好,置一份家业然后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难道不好吗?何必要跟着陆一凡一起玉石俱焚呢?”
“你说什么?”刘猛闻言当即拍案而起,怒声斥责道:“谁告诉你魂宗气数已尽?谁告诉你宗主一定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我们不死,那魂宗就一天不灭……”
“有何区别?”童玄武摇头笑道,“实不相瞒,如今督主根本就不能插手魂宗的事,与你们所说的苏邪无关,与兽域、圣域、仙域统统无关。”
“那是为何?”郑晓五诧异地问道。
“因为皇命难违。”童玄武正色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领皇陛下已经下令灵域各城各府,凡是食皇禄之人,无论职责官级大小,一律不许和圣域魂宗扯上半点关系,更不许染指五域宗门之事。”
郑晓五和刘猛二人闻言一惊,刘猛急声说道:“怎么可能?那沐丹呢?沐丹不是灵域的公主吗?”
“这是皇命,岂能有假?”童玄武不悦地斥责道,“其实你们出现在两界林的时候督主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实在不想插手你们的事,因此也未曾过问罢了。”此刻的郑晓五和刘猛就像是两个不通世事的局外人一样,这几个月他们只顾逃命,而对五域大局的变化却毫不知情,因此他们才想不通怎么才一夜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魂宗的敌人?就连魂宗以前的朋友似乎也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
“我们宗主乃是灵域教主,难道……”
“灵域教主之位早已易主,如今的灵域教主乃是三圣山大宗主的萧鸿飞。莫说是灵域教主之位,就算是从沐紫阳前辈手里传下来的灵镜谷,如今也已是奄奄一息了。”童玄武三言两语再度说出了两个惊天消息,这让满怀信心的郑晓五和刘猛二人如同遭受当头棒喝,原本他们以为魂宗虽然在圣域的大势已去,但起码还有灵域的皇室和宗门可以提供后援,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也全都变成了泡影。
“怎么样?”童玄武看着满脸惊诧的郑晓五和刘猛,幽幽地问道,“现在你们还想死心塌地地光复魂宗吗?现在你们应该知道督主为什么不肯见你们了吧?”
“五爷,就算天下人都和宗主为敌,我也绝不背叛魂宗。”刘猛生怕郑晓五会就此动摇,故而急忙表态道,说话的时候还用紧张而期待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眉头紧锁的郑晓五。
“魂宗已经没有了。”童玄武颇为惋惜地说道,“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几年前陆宗主第一次到黑石镇来,那时候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之后在五域灵宴上大放异彩又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圣域魂宗和陆宗主的名号似乎在一夜之间便震惊了整个婆娑五域,但世事难料,又有谁能想得到短短三四年的光景,如日中天的魂宗和陆一凡竟然会如流星般突然陨落,而且还是在他最辉煌的时候……”
童玄武的这番话倒也是肺腑之言,听的郑晓五和刘猛二人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一般,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和难受。
“还有几个消息我想你们也还不知道吧?或许知道了这些之后你们就能意识到这一次陆一凡和魂宗真的已经到了万劫不复之地。”童玄武无奈地继续说道,“因为陆一凡杀了风成凰,所以如今的兽域上下已经将陆一凡视为第一大仇人,兽域领皇和罗刹门皆派出了无数高手在五域追查陆一凡的踪迹。而在圣域,陆一凡也因为陆家商会骗取钱财的事而彻底的名声扫地,圣域领皇非但废除了陆一凡的中皇之位,而且圣域宗门还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地把陆一凡的教主之位给夺了,如今的圣域教主已然是东方宿。今日的圣域无论是官府还是宗门,同样也在到处搜查陆一凡的下落,在圣域之中陆一凡已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第一大罪人。仙魔两域虽未直接表露态度,但据说仙域第一宗门东华宫也派出高手在到处找陆一凡,东华宫主尹千秋是仙域教主,我想他的态度从很大程度上也能代表仙域的态度。至于魔域……我这么说吧,魔域教主君无戒的好朋友祁家商会会长祁万山,已经放出话来,愿意出三千万金贝悬赏陆一凡的项上人头……我们灵域刚刚经历了一场浩荡,原本领皇与教主亲密无间,但如今灵域教主已经变成了三圣山的萧鸿飞,而有消息说仙域东华宫曾派人拜访三圣山,萧鸿飞成为灵域教主我想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换言之,是东华宫在背后支持三圣山上位,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出一二,领皇陛下为了稳定大局只能撇清与魂宗的关系,否则必将受到连累。我言尽于此,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想必都已经看清了如今的局势了吧?现在的陆一凡已经不仅仅是某一个人的眼中钉,而是整个婆娑五域皆不能容的人。古往今来能一统五域的人我未曾见过,但能被五域共同追杀的人同样是亘古未闻。我无法想象有哪个人能在五域所有人都追杀的局势下还能东山再起的,所以祁家商会也好、灵域皇族也好,还是今日我们这小小的黑石镇督主府也罢,我们并非是贪生怕死,而只是不想引火烧身而已。所以我劝你们迷途知返,以免陪着陆一凡一起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童玄武的话如重锤击鼓,字字如刀直戳郑晓五和刘猛的心底,他们早就知道局势不利,但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当日在冰原交界的一场混战竟然会令陆一凡和魂宗落入此等天地不容的境地。至此他们终于理解了郑秦的选择,现在站出来和陆一凡以及魂宗扯上关系,无异于引火*。如今的局势下,陆一凡无论能召集多少帮手其结果都是螳臂当车,蜉蝣撼大树根本就无法再扭转乾坤。郑晓五和刘猛如今的忠心耿耿,变的愈发渺小和可怜。
“想不到这个苏邪竟然这么厉害……”郑晓五呆若木鸡地喃喃自语道。
童玄武闻言一愣,继而话中有话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苏邪究竟是什么人,但如果今日陆一凡和魂宗这一切都是此人一手造成的话,那这个苏邪很可能和陆一凡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陆一凡是五域之敌,而这个苏邪则极有可能借助此事变成五域之……”
童玄武的话没有完全挑明,但他话中的意思郑晓五和刘猛却是已经完全听明白了。震惊、骇然、愤怒、无奈……千万种思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让人根本理不清头绪。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郑晓五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童玄武的双目之中猛然爆发出一抹骇人的精光,不等童玄武开口,郑晓五已是抢先字字如钉地‘命令’道:“我要见郑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