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深夜,北疆大营中军大帐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站在帐中左右的副将纷纷低头不敢言语,唯有坐在书案之后的韩城正阴沉着脸色,目光颇为不屑地注视着放在书案上的一封密函。如今的韩城早已褪去了往日的儒雅之气,从军的这几年令他的气质较之曾经在圣魂学院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换。身披金钩锁子甲,脚踏九纹龙身铜头靴,腰挎七尺锋,身后还立着一杆鎏金战枪。整个人往那一坐不怒自威,身材较之过去也魁梧了许多,浑身上下除了历久弥新的上位者气之外,比之曾经的霸气内敛如今还多了一股子不加掩饰的刚猛野性。
“将……将军……”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副将低声说道,“敢问韩大人的密函中可有什么令将军不快的消息?”
这名副将生的一张十分俊俏的小白脸,若非他穿着铠甲带着刀剑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幅面孔的身份会是一个常年带兵的统兵将领,他的模样和气质更像是一介书生,而且还是那种常年聚在女人堆里吟诗作对唱尽才子佳人、风流韵事的俏书生。此人名叫何仲秋,当初随着韩城一起从金陵城来到北疆大营当差,乃是韩城在军中最信任的副将。何仲秋本是金陵城一穷苦人家出身,自幼没有父亲,被一个体弱多病的寡妇娘辛苦养大,曾在月楼仓库中干苦力维持生计。休看他长的眉清目秀略显柔弱,实际上何仲秋天生神力,曾经在月楼仓库中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后因为娘亲病重没钱看病而迫不得已偷拿了月楼仓库管账先生的二十银贝,被发现后被十几个人拖到街上毒打也因为心中有愧而未曾还手,在险些被打死的时候韩城正好路过便出手救了他,非但救了他的性命而且还帮他摆平了偷钱的官司,后又慷慨解囊一万银贝给何仲秋娘亲治病,只可惜其娘亲久病难医最终一命呜呼,又是韩城帮他处理的所有后事,从头至尾韩城都极为慷慨花钱从未犹豫过半分。何仲秋娘亲死后韩城见其无处可去便将何仲秋收在身边做个随从,何仲秋自此之后也对韩城忠心耿耿,发誓此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韩城的大恩。韩城本是练武之人自然晓得何仲秋天生神力绝对是可造之材,于是隔三差五地便对其指点一番,在韩城的悉心栽培之下何仲秋进步飞速,渐渐地成了韩城出入必带的护卫之一,后来韩城奉命到北疆领兵,正所谓一别金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去,曾经跟随韩城的不少人都有些犹豫,唯有孑然一身的何仲秋愿意随韩城天南海北出生入死,韩城感动之余便将何仲秋带到北疆并且敕封他为营中副将,渐渐地往日在月楼仓库中扛大包的穷小子变成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何将军,对于韩城的再造之恩何仲秋早已是百死而难以报答。
也正因为韩城与何仲秋的交情匪浅,如今在韩城心情欠佳的时候帐中的将士们也唯有何仲秋有胆子敢开口多问一句。
韩城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着何仲秋,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封密函送的这么急我本以为是领皇陛下对我等有什么重要安排,可实际上却是要我北疆大营在十二月初一那天保护一个人的周全。”
“保护一个人?”何仲秋颇为诧异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值得我北疆大营去保护?难不成是哪位皇亲贵胄要来?”
“根本就不是什么皇亲贵胄。”韩城冷笑着摇了摇头,“我若不说恐怕打死你们也猜不到,族长要我保护的人竟然是陆一凡。”
“陆……”何仲秋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赶忙改口道,“竟然是中皇陛下。”
“仲秋,记着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中皇陛下’这四个字。”韩城正色道,“陆一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以前有陆淏谦保他,后来又有族长保他,他陆一凡自己有什么本事?说到底还不是靠女人?若没有我妹妹灵儿对他死心塌地,他又岂能有机会坐上中皇的宝座?怕是早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何仲秋虽然没有和韩城深入的了解过陆一凡,但他曾在金陵城的时候就听闻过一些韩城与陆一凡因为一个女人而不和的消息,曾经他只当是谣言,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陆一凡!”韩城伸手攥着密函,咬牙切齿地说道,“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让你遇到,我韩城就偏偏不服你!族长竟然还要我保护你的周全,你堂堂圣域教主难道还需要人保护吗?哼!”
“将军,虽然中皇……虽然陆一凡身边有大批高手保护,但既然是韩大人亲书吩咐的事,我们若是按兵不动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不等何仲秋把话说完,韩城便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这里是北疆,北疆大营由我说了算。难道你没有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
何仲秋闻言一惊,赶忙道:“将军,为了陆一凡而得罪韩大人值得吗?”
“得罪?”韩城冷哼道,“我视族长如君父,但族长却视我如草芥。有什么好事他宁可想着那个外姓人也不愿意留给我这个韩家子孙,这口气我早就已经咽不下去了。”韩城说罢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阴沉地盯着帐中的几名将士,沉声说道,“刚刚我说的话不得向外泄漏半句,否则的话修怪本将军心狠手辣。”
“是!”帐中将士纷纷心有余悸地拱手答应道。
“我很好奇这个陆一凡放着他的西皇山不好好的呆着,没事跑到我北疆来做什么?”韩城眉头紧锁地沉吟道,“真是个灾星,他到哪去哪就不得安生。上次他到北疆本来好端端地边卫府和北疆大营均先后遭遇变故,最终习尘和褚凌天没有一个好下场。啧啧啧,我看他这次到北疆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韩大人信上有没有说明陆一凡此行的目的?”何仲秋若有所思地凝声问道。
韩城默默地摇了摇头,道:“族长只吩咐十二月初一那天要调兵前往冰原交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陆一凡的周全。”
“冰原交界?”何仲秋一头雾水地思索道,“他去冰原交界做什么?难道他要去兽域?据我所知陆一凡和兽域不是一向不对路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韩城将密函攥成一团,冷冷地说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听到韩城的话,帐中的几人无不面面相觑。
“报!”
突然,一阵清脆的传报声自账外传来,紧接着只见一名军士跪倒在帐帘外,朗声道:“将军,北疆边卫府都督苏士元到访!”
韩城闻言一愣,他和何仲秋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不知所然。何仲秋朗声道:“苏大人现在人在何处?”
“就在大营外。”来人回禀道。
“苏大人带了多少人?”
“只带了两名随从。”
韩城眉头紧锁地问向何仲秋,道:“我们与苏士元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他却突然大半夜地跑来,你猜是为了什么事?”
何仲秋沉思道:“会不会是为了……”说着何仲秋还用手指了指韩城手中攥着的密函。韩城眉头一挑,道:“应该不会,这是族长给我的密函,此事应该不会告知苏士元才是。”韩城百思不解,索性大手一挥,朗声道:“请苏大人进来!”
不一会儿,苏士元带着黑袍和刘棠一行三人迈步走进了中军大帐之中。苏士元一见到韩城便主动拱手道:“韩将军,苏某深夜前来多有打扰,还望韩将军见谅!”韩城此刻也已经站起了身,他朝着苏士元拱手笑道:“苏大人客气了,若有什么事大人派人来通知一声,韩城一定亲自去边卫府听候吩咐。”说着韩城还朝着一旁备好的椅子挥了挥手,示意苏士元三人落座。
“不知道苏大人这么晚来找韩城可是有什么事情?”韩城端起茶杯敬了一下,开门见山地问道,“韩某一介武夫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若有什么事还请苏大人直言相告。你我同在北疆当差,一起为领皇陛下分忧解难,理应是相互扶持帮助,苏大人有任何事只要韩城能做到的,一定绝不推辞。”
“韩将军快人快语义气千秋,苏某受宠若惊了。呵呵……”说着苏士元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黑袍,语气颇为尴尬地介绍道,“韩将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黑袍长老。”
韩城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黑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苏士元继续说道:“其实今天苏某不过是穿针引线罢了,真正有事想和韩将军商量的人是黑袍长老。”韩城似懂非懂地笑问道:“不知这位黑袍长老找韩某是为了……”
“韩将军,黑袍今日前来其实是受你的一位老朋友之托,他说自己与韩将军曾经在圣魂学院的时候交情匪浅,特来命老朽探望将军。”黑袍淡笑道。
“老朋友?”韩城目光颇为诧异,问道,“韩某自认交友广泛,在圣魂学院内的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是不知黑袍长老所说的是我哪一位老朋友?”
“苏邪!”黑袍直言不讳地说道。此言一出,韩城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抹震惊之色便是涌上他的双眸,故而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说的可是圣魂学院黑衣卫大队长苏邪?”
“实不相瞒,苏邪正是犬子!”苏士元颇为谦逊地开口笑道,“我不知原来他与韩将军曾是同窗,真是太有缘了。”
“苏邪是苏大人的儿子?”韩城的惊讶一点不亚于苏士元,难以置信地笑道,“想不到苏大人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儿子,今日你若不说打死韩某也想不到这层关系。”说罢,韩城便又将目光投向了黑袍,道:“那你与苏邪的关系是……”
“苏邪公子是老朽的主子。”黑袍笑道,“公子对老朽有救命之恩。”
“原来是这样……”韩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我与苏邪在圣魂学院之时的确是关系匪浅的朋友,只是我与他至今已经多年未见,不知道他这次托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不知道韩将军可否知道十二月初一的事情?”黑袍一针见血,只听得韩城和何仲秋同时心头一惊。韩城强压着心头的疑惑,耐心问道:“不知黑袍长老说的是什么事?”
“十二月初一,圣域教主陆一凡和兽域教主风成凰会亲赴冰原交界,为陆家商会和青红商会的一笔生意谈判。”黑袍说起话来毫无顾忌,三言两语便将刚刚韩城和何仲秋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原来陆一凡十二月初一到冰原交界竟然是为了和风成凰谈判,难怪族长要动用北疆大营来保护他的周全,对手果然不一般。”韩城心中暗想着,但他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那又如何?此事与苏邪何干?”
“因为陆一凡和风成凰都是苏邪公子的仇人。”黑袍眼睛凝视着韩城,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苏邪公子想在十二月初一那天将陆一凡和风成凰一举扫灭。”
“什么?”听到黑袍的话,不等韩城做出反应,何仲秋先一步坐不住了,他猛地冲上前去怒视着黑袍,厉声喝道,“大胆!你可知道陆一凡和风成凰他们是什么人?竟然说出要一举扫灭他们的话?我看你简直是不知死活!”对于何仲秋的怒斥,韩城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黑袍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怎么?”黑袍满不在乎地轻声笑道,“难道你们与陆一凡或者风成凰是朋友?”
“陆一凡乃是圣域教主,更贵为圣域的中皇陛下,你今天闯入我北疆大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知你已经犯下了诛九族的死罪?”何仲秋冷喝道,“我不知道苏邪与他们之间有什么仇,也不管你和苏邪是什么关系,总之你有胆子在我北疆大营里说出要对中皇陛下不利的话,我们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苏士元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朝着不动声色地韩城求饶道,“苏邪此举的确是胡闹了一些,刚刚不过是句玩笑话,还请韩将军千万不要怪罪。”
“苏大人!”韩城在凝视了黑袍许久之后,方才突然开口道,“你身为北疆都督,可知擅自对中皇陛下起不敬之心乃是滔天死罪?你因何故知法犯法?”
“我……”
“韩将军!”不等苏士元开口解释,黑袍已是率先张口道,“难道你不是苏邪公子的朋友吗?难道你不恨陆一凡吗?难道你忘了那个叫唐若汐的女人吗……”
“嘭!”
不等黑袍把话说完,韩城却是突然脸色一变,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书案上,一声巨响顿时令帐中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韩城面目狰狞地怒瞪着黑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今天有胆子进我北疆大营,有胆子当着我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那就休想再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你……”
“来人!把这三个逆贼给我统统抓起来!”
随着韩城一声怒喝,顷刻间几十个军士便是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只听到“噌噌噌”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帐中响起,下一刻在苏士元、黑袍和刘棠三人周围,几十把明晃晃的寒刃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