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北疆定北镇,几经繁华寂静落寞之地。曾经圣兽两域通商的必经之地,繁华热闹兴旺发达,但后来经历了蓝世勋起兵造反之后,定北镇变成了兵变后第一座遭殃的边城,后来圣域大军成功平叛,但领皇炎崇却对兽域心有余悸,故而下严令禁止了圣兽两域十分之七八的生意往来,定北镇先受兵乱之苦,后受皇命束缚,百业俱废自此一蹶不振,时过境迁的今日定北镇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发达,俨然变成了一座屹立于北疆之中的衰败小镇,城中街道空空如也,两侧店铺也是十家空了八家,甚至就连居住在定北镇的百姓也搬走了一大半,剩下的皆是一些老弱妇孺,定北镇上上下下弥漫着一股慵懒颓废之风。
傍晚,七八个衣衫破旧的北边卫从人烟罕至的街道上晃晃悠悠地走来,几人都是步伐踉跄脸色涨红,其中两个人的怀中还抱着两大坛子香气扑鼻的烈酒。他们之中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胡子茬的五旬汉子,歪带着官帽腰里斜插着弯刀,一边走一边双手不住地拎着自己那松松垮垮的裤子,不时地还随口朝着路旁吐出一口浓痰,邋遢至极。不要看此人其貌不扬气质猥琐,实际上他如今的身份却不容小觑,堂堂北疆边卫府的旗主,刘棠。当年习尘在位的时候刘棠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不起眼的北边卫,但习尘和边卫府大部人马遭遇不测之后,新来的北疆都督人生地不熟便不得不重用对北疆地面极其熟悉的刘棠,而刘棠也顺理成章地在知天命之年一跃成为边卫府的旗主。很多时候刘棠自己都说是走了****运,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平庸无奇地混过去了,却没想到临老临老竟是乌鸦变凤凰。
“棠叔,晚上回去跟弟兄们赌两把?”跟在刘棠身边的是一个长的贼眉鼠眼的北边卫,二十来岁的年纪取名叫刘二,跟刘棠是本家叔侄,本是在市井之中厮混的二愣子,在刘棠上位之后也跟着鸡犬升天进了边卫府谋了个北边卫当,平日里总是跟在刘棠左右阿谀奉承着,算个彻头彻尾的哈巴狗。但见刘二笑嘻嘻地凑上来对刘棠说道:“棠叔,今个这酒喝的可还痛快?”
“二子,我提醒过你几次了?”刘棠眼睛一瞪,用破锣嗓子喝斥道,“我是带你们喝酒去了吗?我是带你们巡街去了!别忘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是是是!”刘二虽然嘴上答应着但他的语气却是依旧戏谑,“我们是跟着棠叔巡街去了,咱们是北边卫,得维持定北镇和北疆的治安。嘿嘿……”
“棠叔,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如今的定北镇里就那么三五户老弱病残,街上天天都空荡荡的,能有什么事?为什么都督还天天让咱们来巡街?”另一个北边卫打了一个酒嗝,不解地问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懒,我问你们每个月到了发俸银的时候你们拿不拿?”刘棠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拿着军饷就得听都督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说镇子里还有不少人,就算镇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都督让你们巡街你们也得来巡。”
“可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感觉浑身没劲……”
“屁话!”不等刘二把话说完,刘棠便抬手在刘二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骂道,“浑身没劲,我看你小子只有见着女人才能有劲,而且还是使不完的劲!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地痞无赖啊?你现在是北边卫,是正儿八经的官差。”
“以前定北镇繁华的时候,我经常看到边卫府的旗主带着手下去各大酒楼吃吃喝喝,而且还经常去青楼搂着女人过夜,从来不用花钱,那时候我就羡慕当差的。怎么现在轮到我当差了,这偌大的定北镇里客栈酒楼所剩无几,就连唯一的两座青楼都被都督给封了,这差当的也太苦了。”刘二委屈地说道,“本来还想风光一下的,结果成天就是拎着刀在街上乱转,一天天什么事都没有我都不知道拎着把刀有什么用。”
“都督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自己的手下去青楼找女人,他没封镇子里的酒馆就不错了。”旁边的北边卫再度插话道。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过的不错,有吃有喝还有钱拿。”刘棠满足地笑道,“你们不知道以前我跟着谭四爷当差的时候,镇子里天天都有事发生,那时候隔三差五就得动刀子,天天打打杀杀的弄得朝不保夕,哪有你们现在舒坦。”刘棠说着还抬起脚在满脸不服气的刘二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下,笑骂道:“老子好歹还带着你们这群混小子出来喝喝酒,还有什么不知足!赶紧回去把碎银子拿出来今晚上赌两把!”一听到刘棠这话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兴致勃勃地簇拥着刘棠快步朝着边卫府的方向走去。
就在刘棠带人兴冲冲地转过一条街道的时候,眼前这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中间竟是突兀地站着一个人,此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令人看不清相貌但身子却是站得笔直如枪,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一个行为如此可疑的人,顿时引起了刘棠几人的注意。
“喂!”刘二见状当即大喝一声,“前边的是什么人?”
旁边的北边卫凑到满脸疑惑的刘棠耳边低声说道:“棠叔,此人咱们以前在镇子里没见过,看上去生的很。”
刘棠默不作声地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便带着刘二和一众北边卫朝着黑衣人走了上去,刘二伸手一指黑衣人,道:“老子问你话呢?你聋啊?”
“几位官爷,我想向你们打听个道!”黑衣人突然张口了,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显然此人年纪已是不小了。
“打听道?”刘棠沉吟道,“外地来的?”
“是。”黑衣人回答道,“初来乍到对这儿不太熟悉。”
“摘下斗笠让我瞧瞧!”刘棠伸手一指黑衣人脑袋上的大斗笠,“最近北疆不太平,我得先看看你是不是官府追击的要犯!”黑衣人闻言似是轻笑一声,接着便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露出一张苍老但却精神四溢的面容,正是苏邪的心腹,黑袍。
刘棠朝着刘二努了努嘴,刘二会意点了点头便带着三个人将黑袍围了起来,刘二道:“别动啊,老子先给你搜搜身!”说罢刘二抬手便欲要朝着黑袍的身上摸去,但黑袍却是先一步出手死死地攥住了刘二的手腕,力道之大任由刘二如何挣脱也难以动弹半分。周围的北边卫见状顿时脸色一变,接着便纷纷抽出弯刀虎视眈眈地将黑袍围在中间。
“松开!”刘二杀猪似的大叫道,“赶快给老子撒开,你敢反抗官差……”
“几位官爷不要误会,老朽我年事已高你们这样搜我的身实在有些丢脸,还望官爷体谅。”说着黑袍已经将刘二轻轻推开,接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直接塞进了欲要抽刀的刘棠怀中。
“你他娘的……”
“二子!”刘棠是个老油条,他伸手一掂量就知道这袋钱的数目不小,故而大手一挥直接拦住了欲要动手的刘二,笑盈盈地对黑袍说道:“我看老人家也不像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就不必搜身了。”
“谢官爷!”黑袍淡笑道,“我还想向几位官爷打听个道……”
“尽管说!”刘棠痛快地答应道,正所谓拿人手短,刘棠既然收了人家给的银贝自然说话也客气了许多,“你想去哪?”
“北疆边卫府!”
黑袍此话一出,原本满脸笑意的刘棠脸色陡然一变,继而满眼谨慎地盯着黑袍,沉声问道:“你去边卫府做什么?”
“找人!”黑袍道。
“谁?”
“苏士元!”黑袍随口而出,但这三个字听在刘棠等人的耳中却是如同听到晴天霹雳一般,众人顿时一惊。刘棠眼神古怪地看向黑袍,问道:“你找我们都督什么事?”苏士元正是如今北疆边卫府都督的名讳。
“我与他是远房亲戚,碰巧路经定北镇所以想来看望他。”黑袍笑道,“几位官爷可否能给老朽指个路?”
“你是都督的远房亲戚?”刘棠将信将疑地问道,“我可听说我们都督从来都没有什么亲戚,你这个远方他亲戚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等见到苏士元官爷不就知道了吗?”黑袍道,“而且我这个老头子孑然一身为什么要骗你们?再者说,苏士元曾经亲口告诉过你他没有亲戚吗?”黑袍的脸色诚恳而郑重,丝毫不像是在说笑。
听到黑袍的话,刘棠和刘二对视一眼,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刘棠方才突然将手中的钱袋塞回到黑袍手中,脸上也顿时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连忙说道:“刚刚我们只是依例盘问,怎么能要老人家的钱呢?”黑袍微微一笑,反手又将钱袋扔给刘棠,道:“这是给几位官爷的酒水钱,我不会和都督说的。有劳几位军爷给老朽带个路!”
“这……哈哈……刚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走走走!我这就带您去见都督。都督知道有亲戚来拜访一定很高兴!”刘棠拿了钱心情顿时大好,亲自领着黑袍朝着边卫府的方向走去,而刘二等人则是满脸激动地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此刻,北疆边卫府的书房之中依旧掌着灯,一个五旬上下的男人正端坐在书案后在烛火下批写公文。男人生的一张白白嫩嫩的四方大脸,浓眉大目,鼻挺口阔,两绺胡子打理的整整齐齐,一副儒雅的书生模样倒是颇为周正。男人内着深蓝锦袍,上绣一条栩栩如生的团蟒,领口袖口皆用金线绣着朵朵团花,外披一袭紫纱敞衫分外飘逸,脚下所踏厚底双雀宝靴竟是一尘不染,穿着打扮细致入微十分考究。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股儒雅之气,想必此人年轻之时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俏书生。他,便是继习尘之后的新一任北疆都督,苏士元。
苏士元本是东府四城之主,曾经追随圣东王炎敕二十余载,为官兢兢业业,才思敏捷办事牢靠。后圣东王因惹恼领皇而落魄之后苏士元本应受到牵连,但领皇炎崇却深谙用人之道,对苏士元非但没有惩处反而还因为赏识他的能力而保留其官位,之后不久更是提拔苏士元为北疆都督,执掌圣域北疆的民政大事。苏士元对炎崇感恩戴德,因此入主北疆之后更加发愤图强,将衰败的北疆治理的井井有条,虽没有当年繁荣但却比当年更加太平,最起码在苏士元执掌北疆的这几年,北疆一直相安无事,并未再起什么风波。如今说起来他也算是领皇的一个心腹能臣。
苏士元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他自幼父母双亡,长大后本来成了一门亲事但没过多久那女人便离开了他,原因倒也简单,只因为苏士元自幼便患有隐疾,他虽是七尺男儿之身但是却不能行男女之道,这也是苏士元年纪越大就愈发厌恶女人的根本原因。因为苏士元患有隐疾以至于他至今都膝下无子,不过苏士元有权有势并且还有一颗想要为苏家延续香火命脉的孝心,故而他虽然无法生下子嗣,但却在十几年前收养过一个义子,并将其视为己出,甚至还费尽心思将这个义子送入圣域最大的圣魂学院修行,以求有朝一日他能出人头地,为苏家一脉光耀门楣。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然打断了苏士元的思路,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问道:“进来!”话音落下,房门被人缓缓推开,接着只见一脸谄笑的刘棠领着神色古怪的黑袍缓缓地步入书房中。苏士元疑惑地望着刘棠和黑袍,道:“刘棠,你可有什么事?”
“都督,您的一位亲戚来了!”说着刘棠还侧过身将黑袍让在前边,笑道,“说要来拜访您!”
“亲戚?”苏士元一愣,疑惑地看着黑袍,问道,“你是我的亲戚?”
苏士元此话一出,刘棠的脸色陡然一变,接着他立即抽出弯刀迈步挡在黑袍面前,摆出一副要誓死保护苏士元的架势。眼睛一瞪,大喝道:“都督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这儿有什么目的?”
“你便是苏士元?”黑袍根本就不理会龇牙咧嘴的刘棠,自顾自地注视着一头雾水的苏士元,似笑非笑地问道。苏士元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便是苏士元,你是何人?为何要冒认本都督的亲戚?”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黑袍笑道,继而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士元,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年由你照顾公子实在不错。”
“喂!你这个老东西……”
“刘棠且慢!”不等刘棠把刀架在黑袍的脖子上,苏士元却是先一步喝止道,“且让我问清缘由不迟。”继而他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黑袍,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本都督的话,你为何要冒认成我的亲戚?”
“我不是冒认,我们的确算是亲戚,只是没有见过面罢了!”黑袍笑道,“你虽不认识我,但却一定认识派我来见你的人。”
“此话怎讲?”苏士元不解地问道,“是谁派你来见我?”
“你的义子,苏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