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云蔷绷着一张脸进来,身后跟着永远都是笑眯眯的燕冠人。
“你们这是……”燕冠群一怔,满腹狐疑。
燕冠人先请了安,继而看了一眼云蔷的棺材脸,含笑回答:
“云姑娘在钟翠楼迷路了,臣刚巧路过,就送云姑娘回来了。”
“钟翠楼?”燕冠群浓眉一挑。
钟翠楼在慈元殿西边,显然她不可能是从大门走出去的。
“我都说了,天上早就被罩了一张网,你是出不去的。”冷凝霜啜着茶,慢条斯理地平声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云蔷老老实实地跪下来,垂着脑袋道:
“是奴才莽撞了,奴才知罪。”
冷凝霜就将茶碗递了过去,云蔷立刻站起身,接过茶碗,退了出去。
燕冠人侧过身,望着云蔷快步走出正殿,转身拱拱手,也告退了。
冷凝霜就侧过头看着燕冠群,燕冠群起先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冷凝霜便先往窗外黑沉的夜色看了看,继而又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燕冠群这才明白过来,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龙袍,淡淡地道:
“娘娘今日就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颔首。
燕冠群就满脸不自在地走了,他感觉自己是被赶走的。
室内又一次恢复了静谧,只有熏笼里的炭火在噼啪地跳动着,侧过头,托腮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
……宫廷生活什么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过够了!
瑶华宫。
金妃娘娘折腾了半宿皇上也没来找她。
金妃娘娘金枝年方十八岁,是当朝戈太后的亲外甥女,燕冠群刚登基时通过选秀入宫,本以为会被封为皇后,不料却只位及妃位。
好在如今燕国后宫里的妃嫔并不算太多,她的份位又最高,各宫人都争相巴结她。她的日子倒也还算滋润。
只是有一样,皇上既不常来后宫,也并不怎么宠爱她,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生怕有一天皇上喜欢上别人了,立了那个女人为后。到了那时,她的一切荣耀地位就全没了。
因此她每日都在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要笼络皇上的心。只可惜她的所有手段都不太奏效。
秋竹第四次碰壁,垂头丧气地回来。
正在装病的金枝见状,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地问:
“皇上来了吗?”
秋竹也不敢直说没来,就摇着头。
哪知这动作让金枝的火气更大,一巴掌扇过去,咬着牙,横眉怒骂道:
“没用的东西!”
秋竹也不敢多言,脸颊紫胀地跪下来,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喘。
“你可打听真了,慈元殿真的住着一个女人?”金枝坐在床上恼怒了一会儿。冷声问。
“奴婢打听真了,冬梅说,银铃因为得罪了慈元殿里的那个女人,被打了三十大板逐出慈元殿,后被皇上发配到掖庭院做苦工,没两天就死了。”秋竹用异常急迫的语气表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一腔怒火从两肋噌地窜上来。金枝咬紧了牙问:
“皇上还在慈元殿吗?”
“没有,皇上已经离开慈元殿,回勤政殿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金枝紧紧地捏着锦被,厉声问。
“听说是从民间来的。”
“这么说只是一个民女?!”金枝拔高语调,不可置信地叫喊道。
“是。”秋竹蚊子似的回答。
金枝抓扯着被子的力道更紧,良久,忽然在床铺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都说瑞雪兆丰年,冷凝霜常年生活在南国,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窗上光辉夺目,经过一夜的降雪,已经下得有将近一尺多厚。
天上仍旧如搓棉扯絮一般,慈元殿内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似的映着血色,分外精神,好不有趣。
冷凝霜命人在门前的庑廊下摆了一张柔软的贵妃榻,身穿一件浅紫色哆罗呢狐裘小袄,底下一条藕荷色碎花皮裙,外罩一件正紫色的百鸟朝凤大斗篷,懒洋洋地蜷缩在榻上,身旁点了烧得旺旺的熏笼,怀里抱着暖炉,像一只慵懒的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赏雪观梅。
一望无际的雪白色,连高高的庑殿顶和玲珑剔透的琉璃瓦也被染上一片厚厚的银白,放眼望去,让她觉得自己如被装在玻璃盒内一般,渺小了许多。
云蔷递来一杯烫得热热的合欢花烧酒,皱着眉,有些担心地道:
“娘娘,这里风凉,您还是进里面去吧,染了风寒就不妙了。”
冷凝霜笑而不语,接过碧玉海棠杯,热热地啜了一口酒,一股风夹雪迎面吹来,让她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远处,冷飒见云蔷没有劝动冷凝霜回屋,心里暗暗着急。等了一会儿,见冷凝霜仍旧呆在外边吹冷风,心里记挂着她会受风寒生病,只得硬着头皮蹭过来。
云蔷见状,上前一步,冰冷地将她和冷凝霜隔开。
冷飒现在在冷凝霜面前就像是一个千古罪人一样,云蔷排斥的动作看在眼里,让她眸光一黯。低垂着头,顿了顿,轻声劝道:
“娘娘,燕国的气候不比晋国,娘娘就是想在这里赏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今天风雪这么大,您还是进去避避以免染了风寒,再受病苦。若是娘娘想看雪,等雪停了再出来赏玩也不迟,娘娘就是为了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啊。”
冷凝霜背对着她坐在庑廊下,静静地听完她的话,良久。鲜艳的红唇勾起,微微地笑起来。开口,嗓音清澈,如北风吹起的薄凉白雪,澄净霜冷:
“冷飒,叛徒做成你这样,真失败呐!”
冷飒的心和她的身体因为这尖刻的话剧烈地一颤,云蔷肉眼可见她猛然间全身颤抖起来。仿佛在压抑着某种蚀心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片喧哗声破坏了慈元殿的静谧,一名身穿大红色折枝蔷薇风毛圆领宫装的女子带着一个宫女被宫门外的众多御林军拦着,似突破重重包围一般,风风火火地往这边来。
御林军首领也不敢真拦着她,满脸地为难。一边在前面虚拦着,一边皱着眉劝阻道:
“金妃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能擅闯慈元殿,您还是快回去吧,别让卑职难做!”
“让开!”金枝怒不可遏,暴吼一声,用力推开御林军首领,怒气冲冲地冲到正殿的庑廊前,狠呆呆地瞪着冷凝霜,那模样就像大老婆在抓小三似的。
冷凝霜从御林军对她的称呼上就知道,这就是昨晚肚子疼的那位了,小姑娘长得挺好。就是有点脑残。靠装病钓男人,还不如光着脚在雪地里跳个脱衣舞有魅力。
“你就是皇上私藏的那个女人?!”金枝站在台阶下。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张被白雪和紫衣所映衬的绝美脸庞,心中的妒火更旺,尤其是在看到她斗篷上赫然触目的凤纹时,她知道她身上穿的不是燕国宫服,但后宫里的女人对凤纹是非常敏感的,“好一个狐媚子。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也敢在燕宫里穿凤纹,好大的胆子!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本宫抓起来!”
几句话一出口,冷凝霜更觉得她脑残。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敢在燕宫里穿凤纹,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
像这种只善于用膝盖想问题的姑娘,也难怪她没当上皇后。
估计御林军也觉得他们的金妃娘娘脑子不太好,一脸地尴尬,在冷凝霜面前倍感丢人。
金枝见连本国的御林军都敢帮着那个女人跟自己作对,气得直跳脚,瞪圆了眼睛,冲着御林军首领大吼道:
“你在干什么?!本宫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上去把那个女人给本宫抓起来,要本宫自己动手吗?秋竹,去把那个女人给本宫抓起来!”
冷凝霜哭笑不得。
秋竹看了冷凝霜一眼,心中有些胆怯。她可比被愤怒冲昏头的金枝聪明多了,面对金妃娘娘这么吼叫,上面的女人眼里只是露出了不耐烦,却没有任何胆怯,这哪里是普通民间女子能有的定力,说不定是个她惹不起的人物儿。
金枝见她居然不听话,心中火气更旺,刚要开口。
冷凝霜已经不耐地皱皱眉,淡淡道:
“云蔷,好吵。”
云蔷应了一声“是”,径直下了台阶,走到金枝面前。
金枝见她一个宫女居然佩着剑,心中有些胆怯,但一想自己是皇妃怎么能怕一个奴婢,立时挺起腰板,色厉内荏地叫道:
“你这个贱婢想干什么?!”
云蔷也不答话,直接点了她的穴道,扛都不扛,像拖垃圾袋似的,将她在雪里一路拖到慈元殿的大门口。紧接着随手将她往外一抛,金枝便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宫门外的甬道上。
秋竹一路追出来,赶忙去扶自家娘娘,却聪明地大气也不敢喘。
“关门!”云蔷冷冷地吩咐。
御林军听了她的话,居然条件反射地关了慈元殿的宫门。
金枝没被摔吐血,这下却被气得吐血了,勉强爬起来,哇地一声,一边哭,一边往戈太后居住的鑫宁宫跑去。
ps:
红楼好像感冒了,身上难受,勉强码了一章,二更好像不行了。明天保证补上,实在抱歉!
昨天忘了说,感谢谁是我家的太后童鞋的评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