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功是轻功的基本功,双手垂直,用前脚掌不停地向上跳。不能屈膝,不能拙力,主要是练习弹跳力。因为大清早院子里太安静,她这么像兔子似一跳一跳的,发出的声音很刺耳,被空旷的院子放大了数倍。
很快,对面悠然殿的大门被打开,大兔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迷迷糊糊、身穿桃粉色三尺来长曳地睡袍的二兔,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顶华丽得怪异的尖顶睡帽包住,让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又在折腾什么啊?!“二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地靠在大兔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嘟囔道。
“哈哈,二哥,你那顶帽子好奇怪!你那是什么打扮啊,简直像一只粉猴子!”三兔一边蹦跶,一边哈哈嘲笑道。
二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才像粉猴子,你们全家都像粉猴子!”
“你是她二哥。”大兔满头黑线地对昏昏欲睡的弟弟小声说。
二兔愣了一愣,睁开惺忪的睡眼渐渐清醒过来,囧!
三兔哈哈哈笑得更欢。
“三兔,你不好好在房里睡觉,在院子里折腾什么?你看看这天色,现在才什么时辰啊?!”大兔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他才刚刚入睡不到一个时辰。
“看也知道,我正在练功啊!”三兔理直气壮地回答,顿了顿,撅起嘴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说,“我想清楚了,我之所以被那个坏女人扇巴掌,是因为我的轻功没练好!我割她裙子时她居然有感觉!如果是爹爹,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割别人裙子时,对方绝对不会有感觉!”
“爹又不是猴子!”大兔很无语地说,“再说。随便割别人裙子,那么变态的事,爹怎么可能会去做!”
“他要是真去做了,会被娘扇耳光的!”二兔认真地道。
三兔眼睛一翻:“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地练功。让那些坏女人、坏男人再也不能扇我耳光!谁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半夜里去他家,从窗户爬进去,把他的头发全部拔光。然后拼命地扇他耳光!”
她目视前方,“野心勃勃”地宣示自己的“雄心壮志”。
大兔二兔闻言,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是得多大的心理阴影,才会让你有这么阴暗的念头?”二兔抚额,无语地说,顿了顿,道,“再说,你之所以被扇耳光。不是你的轻功没练好,而是你反应太迟钝。只要是反应稍微机敏一点的人,对方一巴掌挥过来,都能躲过去的。”
“你这是在骂我是‘反应迟钝的笨蛋’吗?”三兔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二哥这是在告诉你……做人要厚道。尤其是姑娘家,别动不动就想着扇别人耳光,那是疯女人的想法。”大兔语重心长地解释,“三兔,听大哥的话。别和一个疯女人太较真,否则你也会变成疯女人的。”
三兔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总之我将来一定要变得像娘一样。你们不知道,那个坏女人刚到无极宫时还那么嚣张,可娘只是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她就不敢和娘对视了。什么叫‘色厉内荏’,那一刻我总算明白了。果然像爹说的,想被敬畏就要有强大的气场,娘就是一个例子。强大的气场是需要修炼的。
还有啊,那个坏女人离宫的时候,脸也肿了,衣服也湿了,我猜她是被娘狠狠地揍了一顿。碧翘姨姨说,娘居然能当着三国皇族的面暴打燕国公主,真是太厉害了。我后来想想,的确很厉害,要是我的话,想报仇一定会在背地里悄悄地用麻袋套住她的头,然后拿棍子狠狠地揍她一顿出气……”
“不,你这样已经很阴险了!”二兔打断她说。
“那样太不光明正大了,所以啊,我也要变强。只有变强了,才可以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她望天弹跳着,“野心勃勃”地说。
“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啊,整个晋国除了娘就是你,连爹和我们都得哄着你。”大兔抱胸,愕然地问。
“那种地位是你们给我的,可娘说了,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的地位才是最有意义的。”三兔认真地回答,“我要变得更有意义!”她说着,安了弹簧似的在原地均匀地跳了两下,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叫道,“我现在要去跑步,你们两个等我回来时再吃饭啊!”
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大兔二兔瞪圆了眼睛望着她飞一般的背影, 良久,二兔搔了搔脸颊,狐疑地问:
“她不要紧吧?!”
“……”大兔眉角抽搐,轻声回答,“大概是受的刺激太深了,毕竟从小连挨罚都没有过。”
“果然是个坏女人,让三兔都变成神经病了!”二兔抱胸,不爽地说。
“也挺好的,积极向上嘛。三兔是姑娘家,姑娘家十几岁就要出嫁了,以她那种厉害性子,若手段上再强悍一点,嫁出去就不用担心她受欺负了。”大兔果然思想老成,连十几年后的事都想过了。
“这次的事,那个女人也只是仗着她是燕国公主,不受晋国管束。三兔是不可能去和亲的,她一个公主,有爹娘和我们在,晋国哪一家敢欺负她!”
“有那么多姑姑,她们家里你不也看见了。绵漪公主还是太后的女儿呢,九驸马不是照样从外头领回一个私生子来。还有七公主,据说七驸马已经整整十年没去过七公主府了。还有其他驸马,好几个都是妻妾成群的。如果将来三兔相公对她不好,关起门来,她不说,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可若她性子强硬,谁欺负她,她半夜扇谁耳光,这么恐怖谁还敢欺负她?”
二兔想了想,若有所悟地点头:
“的确,还是恐怖一点好!”
大兔点点头。
早膳时间,已经过去半刻钟了,三兔还没回来。
二兔饿得肚子咕咕叫,皱着眉叫道:
“她到底去哪儿了?我都快饿死了!”
冷凝霜从外边进来,见状疑惑地问:
“你们怎么不吃?三兔呢?”
“神经去了!”二兔有气无力地回答。
“跑步去了。”大兔说。
“跑步?”冷凝霜微怔,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心想这孩子又弄什么幺蛾子?
就在这时,三兔大汗淋漓地迈进来,气喘吁吁!
快虚脱的小模样把冷凝霜吓了一跳,急忙拉过她问:
“你没事吧?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生病了?冷飒,去叫御医!”
冷飒慌忙点头,转身就走。
“不用……没事……我……没事……”三兔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软绵绵地奔到餐桌前,咕嘟嘟灌下一杯水。
“你跑哪去了?”大兔满头黑线地问。
“我……我跑遍了大半个皇宫……”三兔喘着粗气说。
“跑遍了大半个皇宫……”冷凝霜一头雾水,“你东西丢了?”
“不是,我在练功。”三兔有气无力地回答。
“练功?”冷凝霜满头黑线,“天天日上三竿才起床,扎个马步叫半天,还练功?”
“不行了,我脑袋昏昏沉沉,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三兔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头,摆着手,一边往寝殿走,一边两眼发黑地说,“大哥,替我向师父告假!”
说着,晃晃悠悠地走了。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凝霜眼角抽抽地望着她的背影,问。
“受刺激了。”二兔满嘴塞食物,回答。
大兔把早上的谈话向母亲重复了一遍。
冷凝霜愣了半天,噗地笑了:“想一出是一套!”
命宫女守着三兔,等她醒了催促她吃饭,冷凝霜陪儿子用过早膳,打发他们去南书房上课。
宫妃们在自己的女儿出嫁时,就被冷凝霜下令随女儿一同搬入公主府。虽说她是因为不喜宫里外人多,但能和相依为命的女儿一同居住,妃嫔们自是开心,全都对她感恩戴德,大家也算皆大欢喜。
因此偌大的后宫,除了无极宫,其他地方并没有别的主子。冷凝霜为了管理,将无人区分成四大块,给看守的宫人们细化了分工,由云蔷她们四个总负责,每日不定时地去巡查一番。御林军守卫巡逻的人数则还和从前一样。
但无极宫,宫内服侍的宫人并不多,但外面守卫的御林军却里三层外三层,将整座宫殿包围得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大战在即,冷凝霜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慕吟月,一个月时间,挑些可靠的人,东宫殿周围的暗卫再增加一倍。钟良,你再叮嘱一下所有暗卫,千万不能让皇子公主离开视线范围内。”她站在廊子下,轻声吩咐。
慕吟月和钟良微怔,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冷凝霜从不允许部下发问,因此二人只有沉声应下,下去筹备。
冷凝霜抬头,望向被高高的殿宇隔出来的一小方蔚蓝的天空,剔透,清澈,平静。
只是这平静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一场风起云涌所取代。
三国大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