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冷凝霜的心跳骤然停止!
血液的急速倒流明明让她全身虚软,她却仍旧能凌厉如闪电地扑上前去,一把将姝太后推开,哆嗦着身体伏趴在白兔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心跳微弱,呼吸细小的几乎没有!
冷凝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身上没看见伤口,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中毒了。
“云蔷,传御医,叫云鹤道人来!让慕吟风封泰安宫!来人,拿淡盐水,越多越好!”她声音凄厉地喊叫起来,喉咙干涩沙哑已经破了音,就像是刀刃划过磨刀石的声音,令人听起来极不舒服。
这声音让所有已经陷入恐慌和震惊中的人们肝胆俱裂!
泰安宫一时乱作一团,云蔷和冷飒听了吩咐,立马各司其职,指挥宫人快去。
这边冷凝霜紧张得手脚麻木,浑身冰凉,僵硬地趴下来,开始给白兔做人工呼吸:不管中了什么毒,首先必须保证心跳和呼吸,然后就是催吐了。
满脸薄汗地抢救着,就在这时,一直呆若木偶的姝太后仿佛突然意识到她正在抢救她,顿时像疯了似的尖叫一声,癫狂的野兽般猛然向冷凝霜扑来,拼死地抓挠着,嘴里发出不成人声的凄厉吼叫,昏天黑地地挥舞着手臂拍打着冷凝霜,就是不让她施救!
一腔怒火灼心地燃烧着,冷凝霜眼里蓄满了阴鸷,制服她的双手,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姝太后弱不禁风的身体推一边去,冷冷地道:
“他若是死了,我必剐了你!”
那一刻,刺透骨髓、冷若冰川、散发着已经饱和了的肃杀与嗜血的阴鸷之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感觉到一阵战栗!
然而姝太后却恍若不觉。张牙舞爪,疯了似的还要上前,却被吓得哭成泪人的郭嬷嬷死死地抱住,大声叫道:
“娘娘住手吧,您这是要干什么呀,娘娘!”
冷飒拿来一桶温热的淡盐水。
冷凝霜发髻散乱,脸绯红,拿起大海碗,一碗又一晚地舀着,撬开嘴给白兔全灌了进去。紧接着又将他翻过来,手指伸进他的舌根处,开始催吐。
连续试了几次都不成。急得她满身是汗,一遍又一遍,让她内心焦躁,混乱不安,爆粗口怒吼道:
“你他妈的给老娘吐出来啊!”
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直到再次灌进一碗盐水后,手指熟练地伸进他的喉咙里,白兔终于吐了出来!
冷凝霜还没完,连续灌了半桶淡盐水,灌了吐。吐了灌,直到吐出来的就剩刚刚喝进去的水,胃袋差一点就要吐出来了之后。方才罢休!
早已等在门前,一脸惊恐地看着皇后“残忍”地“凌虐”皇上的御医们这时得令才敢上前,把脉的把脉,验毒的验毒。
少顷,云鹤道人和周御医一人放下白兔的一只手。云鹤道人给白兔喂了一颗通红的丹药,接着在所有御医都给白兔诊视过后。大家汇总了下,由周御医拱手回禀道:
“娘娘,皇上中的是丹毒,不过娘娘请放心,因为这毒皇上刚吃进去不久,毒性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就又吐出来了,如今皇上体内残余的毒物虽然险,但却不致命。臣等开了清毒的药,等把体内的毒全部清出来,皇上就没有大碍了。”
冷凝霜冷若寒霜的神态把大臣们看得满头是汗,她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云鹤身上。
云鹤耸耸肩膀,一双小眼睛观察小白鼠似的观察着白兔,说:
“无妨,我已经给他吃了百清丸。你给他催吐的方法很有用,不过他本身似乎对毒物就很有耐毒性,体质好像训练过。若是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吧,难为他能撑得住。”
冷凝霜没把他后面的话听进去,听他说没事,心里的大石头悄悄落地,松了一口气,凝声吩咐:
“把皇上抬回无极宫。周御医,马上把药准备好。今日之事,若是在场的有人敢走露出半个字,小心你们的脑袋!”
“奴才不敢!”
“微臣不敢!”屋里的大臣宫人们齐齐跪下,汗如雨下,惶恐不安地高声道。
冷凝霜不耐烦地手一挥,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叶子急忙指挥几个太监临时找了一张软榻来,把皇上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抬出正殿,又抬上了早已守在外边的龙撵,垂下四周的明黄色纱帘,浑身哆嗦地往无极宫赶。
御医们也急忙跟着去煎药的煎药,贴身待命的贴身待命,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自己又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了。
冷凝霜用冰冷得刺骨的眼神阴鸷地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姝太后,嘴里却对慕吟风说:
“封了泰安宫的门,派人把守着,没有我的令,不许进也不许出。”
“是。”慕吟风凝声应了,皱眉看了姝太后一眼,转身出去布置了。
姝太后因为刚刚的那场歇斯底里,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此刻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被郭嬷嬷死死地抱住,脸上凝固着泪痕,皮肤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头发散乱,仰着头,一双空洞虚暗的眼直勾勾地往上看,却没有任何焦距,如压了光泽的墨,干得几乎龟裂。
冷凝霜毫不掩饰厌恶与忿怒地看了她一会儿,不屑地说:
“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子动手……猫都比你有母性,你也配做个母亲!”
说罢,转身,大步往外走。
“又不是我想生下他的!是他逼我的,是那个男人他逼我!那孩子,那孩子本不应该出生的,早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让他死在肚子里!”就在这时,姝太后再次激动地大叫起来。
冷凝霜的脚步顿了顿,满腔愤慨,冷冷地道:
“我看最不该出生的,其实是你。”
冷凝霜走后。姝太后堆坐在地上,回味着她最后的话。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打转,回味着回味着,她苍白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我的确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
无极宫。
冷凝霜喂白兔喝了药。
大兔二兔站在床边,担心地皱起小眉毛,扁着嘴问:
“爹爹不要紧吧?”
“不要紧,已经喝了药,御医说没事了。”冷凝霜轻声回答。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嗯……”冷凝霜望着平躺在床上,双眼合闭的白兔,顿了顿。回答,“他太累了,想歇歇。”
大兔二兔这才放下心来。
白兔昏睡了两天。明明云鹤已经说过他不要紧了,可他仍旧没有醒来。
到了第三天,天刚破晓,云蔷匆匆走进来,附到她耳边。低声道:
“娘娘,泰安宫传来消息,孝徳太后吞金自尽,郭嬷嬷也跟着触柱殉主了,这是孝徳太后留下的一封信。”
冷凝霜的心里咯噔一声,皱眉接过来。这并不是一封信。只能算是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姝太后说,她死后不想被葬在皇陵。她想和“他”葬在一起。
即使只是一行字,却仍能读出她偏执恣意的语气……
冷凝霜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无言。
回过头去,却正对床榻上一双森黑无澜的眼,吓了一跳!
白兔朝她伸出手。冷凝霜犹豫着将字条递给他。
白兔拿着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
明明只有一行字。他却足足看了半刻钟,好像上面写了什么深刻难懂的句子。
良久,他忽然冷笑一声,重重地冷笑一声,一边将信纸一点一点、带着憎恨地撕碎,一边嘲讽又悲凉地说: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那朕就圆了她的心愿,一把火烧掉,一起洒进东海里吧。”
他无力地将手中的碎纸屑一扬,那些纸屑就像雪花似的纷纷扬扬,洒落得满床满地都是。
冷凝霜咬着嘴唇看着他。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般,坐在床上,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滚过他的腮颊,打湿了床被。
他的凄凉被她看在眼里,冷凝霜在心中叹了口气,满满地不忍,坐在床上伸手搂过他。
他靠在她身上,用力抓紧了她的衣襟,无声地,隐忍地,却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没完没了地哭泣,仿佛把这么多年的所有委屈、痛苦与难过都哭了出来。
冷凝霜的胸口很快被浸湿了一大片……
白兔把姝太后和华雄的骨灰撒进了大海里,这是他下令,冷凝霜督办的。
对于这件事,白兔显得很沉默,冷凝霜也没有和他谈太多。
对外只是宣称姝太后暴病,棺木里也只是放了衣冠,并没有葬在皇陵内,而是葬在了皇陵西侧的一处小山坡上。
白兔下令史官将姝太后这个人彻底地从史册上抹消掉,与她一同被抹消的人还有华雄。
不久,寿安宫华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自请出宫,移居玉翠山庄疗养。
冷凝霜对她的这个决定很意外。
“何必摆出这样惊讶的表情。”华太后冷笑道,“如今华家被你们搞垮,连皇帝的亲生母亲也被你们逼死了,下一个要对付的人自然就是我。皇上近些日子来的大动作已经造成了许多动荡,对我赶尽杀绝,于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没势力又没儿子的老婆子。我自己走,不留下来刺你们的眼。但你要发誓,给敏陶选个好人家,决不能送她去和亲。”
冷凝霜微怔,笑了,华太后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女人!
十日后,华太后启程玉翠山庄,留下了泪眼婆娑的敏陶公主。
又过了半个月,汉国大张旗鼓地送来请柬——
五年一次的四国会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