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满头是汗,一身的血点子,却看不到任何伤痕。她咬着牙,抬头望向冷凝霜,她的话她听进去了,惨白如纸的脸尽是犹豫不决。
冷凝霜不耐地皱皱眉,看了云蔷一眼。
云蔷会意,抽出一根更长的针,直直地往她的骨头缝插去!
郭嬷嬷一声凄厉的惨叫,汗流如雨,咬破嘴唇喘息了好几次,才虚弱无力地求饶:
“奴才说,皇后别再动刑了,奴才说!”
冷凝霜冷哼一声,云蔷和冷飒收回手,架着郭嬷嬷。
郭嬷嬷喘着粗气道:“皇后娘娘,若奴才说了,您能保证太后安全无虞吗?”
“孝徳太后是本宫的亲婆母,皇上的亲娘,本宫还能对她怎么样?”冷凝霜浅笑吟吟回答。
平滑如镜、让人看不透的笑容,令郭嬷嬷心里很没底,却也只能垂着头,咬了牙开口道:
“孝徳太后和华将军是一对苦命的有情人。太后十岁父母双亡,被接到外祖母家居住,和华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至私定了终身。却因为太后娘家地位不够,老夫人迟迟没有定下这桩婚事。偏太后又一天比一天出落得好,精通六艺,在长安城名冠群芳,被称为‘晋国第一美人’,引来许多贵族公子的垂涎。其中包括先帝,也就是当时的五皇子。
五皇子与华将军曾是至交好友,太后当时正天真烂漫,三人经常结伴游玩。那一年,华国皇帝出访,微服参加长安城的菊花会时,对当时偷溜出门和华将军游玩的太后一见倾心,回去后便要求与晋国联姻。指名太后和亲。太后和华将军全吓傻了,华将军甚至去和老将军说,要迎娶太后。可华国皇帝已经指名,老将军不肯为太后得罪华国皇帝。
华将军没了主意,那时五皇子突然来,说了一个主意:在中秋节的宫宴上,由五皇子和太后扮作幽会,只要坏了名节,华国皇帝必不会再娶。五皇子当时又受宠爱,顶多被杖责一下也就罢了。华国皇帝见太后心仪的对象是晋国皇子。也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晋国伤了和气。
华将军非常信任五皇子,就答应了,让太后听从五皇子安排。结果……“
郭嬷嬷浑身发颤,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结果中秋夜宴当天,五皇子却将太后单独骗到偏殿,污了她的身子!”
众人震惊!
冷凝霜睫毛微颤,没有自保能力却空有美貌的女子。那就是一根肉骨头,什么狗都能扑上来咬一口。
郭嬷嬷两眼含泪,愤恨又难过地低声道:
“事后私情被当时的皇上皇后撞破,皇上龙颜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把事情压下来。另外选个人和亲华国。五皇子的母后深恨太后,说她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从此一直不待见她。太后百口莫辩。后来皇上下旨,让太后进五王府为侧妃。华将军得知,气冲冲跑去找五皇子。
五皇子却说是太后主动引诱他,还说太后一心想嫁入王府,和华将军在一起只是想通过华将军来接近自己。华将军来质问太后。太后不敢说自己被五皇子侮辱,一直哭泣。华将军以为她默认了。从此对太后恨之入骨,对她百般凌虐。奴才看在眼里,着实为太后心疼。”
她说着,用袖子试了试泪。
“孝徳太后过去好像并不怎么受宠。”
“开始时先皇还能耐下性子,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太后却不领情。于是时间长了,娇妻美妾甚多,也就烦了。好几次强迫太后,逼得太后几番寻死,先皇的心也淡了。”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舔舔嘴唇,有点不想问,却又带着许多好奇:
“……皇上、是先皇亲生的吗?”
郭嬷嬷愣了愣,慌忙说:“太后诞下的子嗣均是先皇的血脉,这一点奴才不敢说谎!”
“他们在宫里幽会过吧?”冷凝霜冷笑问。
郭嬷嬷闻言,把头压得更低,不敢回答。
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冷凝霜也没再追问。
一场爱恨交织,充满了致命误会、错误报复与沉重压抑的私情……
冷凝霜不太理解这种感情,不理解华雄明明憎恨着姝太后,却还要与她缠绵偷会,这是在报复他人,还是在折磨自己?她也无法理解姝太后错乱的情感,一边无奈又仇恨地与先帝共同生活,生儿育女,一边又和憎恨她的旧情人幽会……
这人生,简直像一团传奇的乱麻!
“孝徳太后生下的是双生子,你知道吧?她恨先帝,自然不愿为先帝生育子女,那她为什么还要特地将第二个儿子扮作女儿,谎称龙凤胎?”
郭嬷嬷沉默了一阵,低声道:
“娘娘应该听说过皇家的禁忌吧,据说双生子会给晋国带来灾难。太后说,她要留下第二个孩子,她要亲眼看见晋国发生灾难。”
顿了顿,她拔高了语调说:
“但奴才觉得,太后虽这么说,那一刻心里其实还是很怜惜皇上的,所以才不顾杀身之祸,将六皇子过继给华太后,只将皇上留在身边,并在皇上三岁时,求先皇将皇上送到华阳宫疗养。
太后她、太后她真是太可怜了,先皇在世时任先皇欺辱、被先太后刁难、宫妃陷害。华将军又对她恨之入骨,以折磨太后的心为报复。偏太后又一心觉得对不起华将军,无论华将军怎样对她,她都默默忍受……”
她哽咽着哀声道:“奴才看着太后,这心里面都疼,太后的命怎么会那么苦哇……”
冷凝霜沉默了良久,淡淡开口: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若是外传,本宫必拔了你的舌头。往后的日子,若你们泰安宫安安分分的,本宫会继续把你们高高在上地供起来,可若你乱嚼舌头坏了皇上的事。到时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郭嬷嬷连连磕头道:“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往后泰安宫必会安安分分,只求皇后娘娘看在太后是皇上生母的份上,让太后娘娘安生体面地过完后半辈子吧!”
冷凝霜手一挥,冷飒扶起郭嬷嬷,将她带出去。
冷凝霜在椅子上坐了一阵,才平息了心情,起身离开暗室。
刚回到正殿,就看见白兔坐在榻上。面前的炕桌上摆了三个茶碗,茶碗底下放一枚石子,转动茶碗。猜石子在哪只碗里。
大兔、二兔、哈二并排坐在他对面,气氛紧张地猜,没一次猜对的。
白兔得意洋洋,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东西有什么可玩,小猫小狗才喜欢玩这个。”看他们的兴致勃勃她就无语了。
二兔鼓鼓嘴:“我不是小狗。它才是小狗,我是兔子。”
一指哈二,哈二仰脖一句狼嚎。
冷凝霜满头黑线,白兔笑道:
“你别小看这个游戏,很长学问的。娘子,你要不要也猜猜?”
冷凝霜坐在他身旁。面对他的挑衅,嘁了一声:
“猜就猜。”
白兔笑眯眯给她看了石子,放在茶碗下。开始转动,越转越快,几乎转花人的眼!
约莫半分钟后,他重新排好三只茶碗,笑道:“猜!”
冷凝霜看都没看。直指中间一只。
白兔问了几次,她都说不改。
白兔笑笑。伸手去开盖。手刚碰上茶碗,却被冷凝霜一把扣住,含笑道:
“少在我面前出千!”
快速带着他的手将茶碗掀开,石子赫然入目!
大兔二兔哈二睁大眼睛,发出哇地一声惊呼!
“我才没出千,娘子你少冤枉我!”白兔扁起嘴说。
冷凝霜扬眉看着他,顿了顿,白兔笑嘿嘿转移话题:
“对了娘子,今日早朝,赈灾款筹集非常顺利。你代表后宫出钱,冷家带头捐款,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连哭穷都没有,马上全捐了。你去华府时,到底说什么了?”
“就说国库缺钱,抄了几次家才终于有好转……是他们自己想多了。”
白兔噗地笑了:这根本就是威胁嘛。不过从侧面也说明了,冷凝霜在朝臣中的震慑力已经非常强悍。
高盛忽然进来,通报说冷知秋递牌子了。
冷凝霜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才一天,冷家的效率还真快。
果然,冷知秋是来汇报调查结果的。华清的情况和碧翘打听的差不多,关于十二姨娘阿萤,冷凝霜却怎么也想不起和此人的瓜葛。
“阿萤是长安城红袖楼的花魁,但并不是在红袖楼长大,而是三年前从别的地方来到红袖楼落脚的。因为极善跳舞,在长安城还引起过轰动。名流才子竞相追逐,紧接着就被华雄赎身,进入华府,成为十二姨娘。”
“也就是说,她来红袖楼之前的所有经历一片空白,甚至她是晋国人还是其他国人都不得而知?”
“是。即使是冷家,也没查出来。臣正努力让人寻找线索,但查到的可能性极低。”
冷凝霜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白兔乜着眼,狐疑地问:“娘子,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妾那么感兴趣?”
“她说她认识我,可我忘了在哪里见过她。”
白兔愣了愣,皱起眉,拿起用于查访来历的画像,仔细看了看,摇头:
“不可能,你认识的人我也应该认得,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她一定在骗你,肯定在打什么主意,一看就不像好人,好大的胆子!”
冷知秋满头黑线,怎么总觉得这话里一股子酸味?
“无妨,管她有什么目的,只要能用就是好东西,先用一次再说。”冷凝霜沉吟了片刻,淡淡吩咐,“冷知秋,我有些事交代你去办。”
“娘娘请说。”
冷凝霜对他仔细低语了一番,冷知秋先是颦眉愣了愣,继而含笑应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