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更,白兔被小叶子叫醒,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冷凝霜。她今天破天荒比他起得晚,果然是昨天折腾得太狠了。脸泛红,为她拉好被子,嘱咐人不许吵皇后休息。
简单梳洗,用过早膳,出了门,却拐去东寝殿。
小哥俩还在睡,大兔规规矩矩的,二兔却像个八爪鱼,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骑在大兔身上,把大兔压得直皱眉。
这小子自己床不睡,又来折腾他哥哥!
白兔拿起他的腿重新塞回被子,盖好,坐在床边,含笑摩挲着两个儿子,直到时辰到了,才掖掖被角,去上朝。
太阳升起时,冷凝霜才醒来,全身像被碾过一般疼得厉害,果然昨晚玩得太狠了。一年多没开荤,回想起来也够恐怖的。问红纤什么时辰了,回说辰时了,她眉一皱:
“怎么不叫我?”
“皇上吩咐不许吵着娘娘睡觉。”
“沐浴更衣,准备去寿安宫。”冷凝霜凝声吩咐。
“是。”红纤急忙应了,去吩咐准备。
冷凝霜草草洗了个澡,梳妆完毕,出来时外边已经摆好饭,她只喝了两口莲子红枣羹。
“娘娘吃这么少?”冷飒忙说。
“回来再吃,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冷凝霜笑笑。
果然,前往寿安宫请安,还没走进正殿大门,就被桂嬷嬷拦下来,说太后娘娘近几日不见人,让她不必再来请安,可隔着门还能听见院子里华百灵吩咐宫女的说话声。
冷凝霜心中冷笑:“华四姑娘在?”
桂嬷嬷木着一张老脸回答:“在。”
“有华四姑娘陪着太后,本宫自然放心。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宫里头乱得很,嬷嬷身为太后的管事。可要管理好太后的外客女眷,别让人混跑给本宫惹麻烦。向太后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来过了,明日会再来请安。”
说罢,含笑看了一眼桂嬷嬷不忿却不敢出言的脸,转身,回去了。
“娘娘,那个桂嬷嬷也忒无礼了,仗着是太后的老嬷嬷,居然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冷飒气愤难平。
冷凝霜微微一笑:“这就是资历。等你到了她那个年纪地位,你跟她一样。”
“奴婢才不会!”冷飒气哼哼反驳。
冷凝霜只是笑。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一名优雅美妇身穿玫瑰色银线绣梅花宫装,扶着宫女的手,正慢慢地往寿安宫来。明明已人到中年,却依旧身形袅娜,姿态曼妙。蛾眉美目。嘴唇嫣红小巧。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风韵幽情。
冷凝霜一看就知道她是白兔的亲娘,真真的亲娘,那模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这位亲娘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孤高、自傲、清冷,很有着深宫美人伤秋悲月、自哀自怜的文艺范儿。她和华太后还不一样。华太后虽然也久居深宫,寂寞斗狠,但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可姝太后。虽然步态优雅,举止高贵,却给人小家碧玉的感觉。
冷凝霜几步上前,屈了屈膝,含笑:“臣妾给孝德太后请安。”
姝太后眼皮都没抬。只是用眼尾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皇后?”
声音动听,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还以为她是个妙龄少女。
“回太后,臣妾正是。“
姝太后冷笑一声:“听说你是在乡下长大,难怪这么没规矩,初次见到哀家,竟不知跪下来行礼!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立你为后!”
后面的云蔷和冷飒闻言,皆心怀愤怒。
娘娘之前几次去泰安宫请安,从姝太后病着到痊愈,可每次都被姝太后拒之门外。今日却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在这里跪地请安!
婆婆受儿媳跪拜本无可厚非,但这是在宫道上,还是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太后颐指气使地命令皇后下跪,这简直就是羞辱!
冷凝霜眼眸一闪,顿了顿,忽然提着裙摆跪下来,纳头便拜,口内含笑朗声道:
“臣媳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吉祥安康!”
姝太后没想到她真的会在这种场合跪下,反倒愣了一下。
冷凝霜已经对身后的宫女太监说:“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的婆母跪下,说几句吉祥话,让本宫的婆母高兴高兴。”
冷飒赶忙带领众人跪下来磕头,高声道:
“奴才给孝德太后请安,恭祝太后娘娘福泰康宁。”
呼呼啦啦一大片恭祝“福泰康宁”的声音!
姝太后的小脸瞬间绿成黄瓜!
狠狠地瞪了冷凝霜一眼,啐了一口,恶声道:
“妖妖趫趫,一脸轻狂样儿,一看就是个搅家星!祸害!”
扶着宫女,绕开她,快步走了。
冷飒急忙扶起还在跪着的冷凝霜,恼火地道:
“娘娘,孝徳太后是您的亲婆婆,怎么能这样给您没脸呢,也太……太……奴婢看了都快气死了!”
冷凝霜深吸了口气,冷冷道:
“这事若让皇上知道,你们明白后果。”
众宫人连忙跪下:“奴才不敢!”
“在宫里久的,跟本宫说说孝徳太后。”
小钱子立刻上前回道:“奴才听师父说,孝徳太后是孝纯太后的表妹,父母早丧,自幼寄住在华府。曾是晋国第一美人,后被来出访的华国皇帝看中,差点送去华国和亲,那时却又传出她和五王爷,也就是先皇有私情,名节受损。
和亲临时换了人选,孝徳太后也被先皇纳进王府为侧妃。开始先皇对孝徳太后百般宠爱,后来不知为何又不宠了。接着孝纯太后进府为正室。先皇登基,封孝纯太后为皇后,却只给孝徳太后一个婕妤位。”
冷凝霜眼眸沉了沉。
回到无极宫,宫里五个还没出嫁的小公主和她们的母妃全都等在正殿。请安的请安,问好的问好。
昨天的那一场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华太后背后有华家,皇后的背后却是皇上,该倾向哪一边,人人心里有杆秤。
太妃们倾尽所能送了不少礼,又让女儿努力去讨好冷凝霜。一直赖到中午,在无极宫吃了顿饭,暗地里求她能替适婚的公主选个好人家,因为晋国公主的命运多半是和亲。
冷凝霜只是笑。含糊敷衍。
回来吃饭的大兔二兔见最小的太妃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最小的公主姑姑只比他们大三岁,大呼不公平。
三国使团又在长安逗留了五天。才陆续启程回国。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宫里忙成一片,蓬莱殿的小内阁更是不可开交。
白兔正在火大地清算六部拖了快一年才交上来的账簿,越算越火大,根本就是一堆算不明白的烂账!
强大的低气压把外屋的一批官员惊得大气不敢喘。
正在这时。两对小短腿从高高的门槛外迈进来,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二兔忽然指了指墙角的鸡翅木黑漆柜子,大兔点点头,走过去打开柜门,二兔对瞠目结舌的众人说: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和哥哥钻进柜子,关上门。
众人满头黑线。
白兔眉角抽抽。几步上前打开柜子,把两人拎出来,问:
“你们这是在躲猫猫。还是在逃难呐?”
“我没工夫解释,娘要来了,你千万别说见过我!”二兔一边往柜子里冲,一边说。
白兔一脚踩住他拖地的袍角,一手揪住大兔的后领:“不说别想躲。”
“这真不怪我!”大兔强调。“我下学回来遇见一个女人,她长得相当惊人。我看见她就想起后院池子里养的鲶鱼,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然后……她是九姑姑……”
全场沉默三秒钟,均不同程度地偷笑!
白兔想了想,偏过头噗地笑了:
“九公主?鲶鱼?是有点像!” 顿了顿,问:“然后呢?”
“大兔太不懂女人的心,居然说人家长得像鲶鱼,于是我就说,即使九姑姑是鲶鱼,那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鲶鱼。”二兔昂起胸脯,骄傲地说。
爆笑声起!
“然后呢?”白兔忍俊不禁问。
“九姑姑就被他气走了。”大兔一指二兔。
“明明是你气走的。”
“心眼真小!”白兔撇嘴评论,问,“你娘因为这骂你们了?”
“没有,当时人多,她没好意思。”大兔回答,“接着我把北宫璇弄哭了,娘就让我等着。”
兰墨凉看北宫雅,北宫璇是他侄女。
“你怎么把人家弄哭了?”白兔问。
“她总缠着我娶她当王妃,也不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整整比我大两岁!我就说,‘滚开,丑女’,她就哭了。”大兔一脸无辜。
“就为这个?”白兔笑问。
“其实是……”二兔扬起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小眉毛,“后来南书房太监来告密,说我们剪了苏太傅的胡子……”
苏纹爆笑!
白兔满头黑线:“你们干吗剪苏太傅的胡子?”
“他的胡子带卷,打瞌睡时一翘一翘的,看着别扭。再说我也是为他好,留那么长的胡子吃饭很不方便的。”二兔振振有词。
“我爷爷怎么说?”苏纹笑问。
“他让我赔他留了二十年的胡子,我说等我长胡子了,我会赔给他的。”二兔回答。
苏纹大笑道:“他骗你,他的胡子我七年前才剪过!”
二兔恍然大悟,手一拍:“我就说嘛,留二十年应该变成鸡毛掸才对。”
众人哄笑!
白兔无语抚额。
就在这时,小叶子在外边极暗示地高喊:“皇后娘娘!”
小哥俩会意,一个箭步,噌地钻进柜子,轻声道:“千万别说见过我!”
匆忙关上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