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手牵着手走到院门口,忽然,只觉得一股极其诱人的肉香传来。两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探长脖子,用力吸了吸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好好闻哦!“
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聚福楼的煨火肘!”
“大兔二兔,你们回来啦!”谢宛飏笑眯眯地从堂屋踏出来。
兄弟俩惊讶地望过去,紧接着,四只眼睛全像看到了特大号金子似的闪闪发亮,张开双臂扑过去叫道:
“谢叔叔!谢叔叔!”
谢宛飏很满意自己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抱起大兔颠了颠,笑道:
“大兔又长大了不少!”
“谢叔叔谢叔叔,礼物礼物!”二兔围着他,拽着他的袍角蹦着高说。
“好好,礼物。”谢宛飏宠溺地笑道,回头叫了声“绿云”。
绿云笑嘻嘻将一件桃红色上面绣满桃花花瓣的小袍子展示给二兔看。
二兔的眼睛当时就像给足了电压的灯泡,亮的都能刺瞎别人的眼,捧着小脸兴奋地哇了一声,扑过去一把夺过小袍子,陶醉地在那丝滑的布料上蹭啊蹭,叹道:
“桃红色的十字锦,我好幸福!”
谢宛飏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那么喜欢桃红色的衣服!”
“我的呢我的呢?”大兔拽着他的衣服不停地问。
“大兔少爷,这是给你的。”绿云将一盒精装小人书含笑递过来。
大兔急忙用一双小手稳稳地接住,看着扉页上书写着豪迈潇洒的两个大字,瞪大了一双葡萄眼,惊叹地道:
“《醉侠》,哇,听起来好威风哦!”
谢宛飏笑笑。
“你们两个好没礼貌。快向谢叔叔说谢谢。”冷凝霜从厨房里出来,教育道。
“谢谢谢叔叔!”
“谢谢谢叔叔!”
二兔顺着谢宛飏的裤腿往上爬。谢宛飏急忙腾出一只手,将他的屁股稳稳地托住,“左拥右抱”着一对双胞胎。
二兔在谢宛飏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谢叔叔,你这个时间来真是太好了,你留下来吃饭,晌午我们就不用吃娘煮的菜了。谢叔叔也觉得我娘煮的菜很难吃吼,每次来吃饭都会带着菜一起来。”
谢宛飏很赞同却不敢回答地嘿嘿讪笑。
冷凝霜满头黑线,抱胸,咬着牙道:
“我全听见了!”
二兔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观察母亲的脸,忽然小手一挥,嘻嘻笑道:
“讨厌啦娘。不要听人家和谢叔叔说小秘密啦!”
“你少在那里耍宝了,快洗手去吃饭。你爹呢?”
双胞胎被谢宛飏放在地上,闻言,一边去洗手一边回答:
“爹和那两个拐子伯伯有事情要谈,就让我们先回来了。他说他一会儿就回来。”
“拐子伯伯?”谢宛飏一头雾水地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抱胸,忽然觉得心里郁结难解,烦躁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午饭是谢宛飏从聚福楼订来的席面,双胞胎和他爹一样,看见酱色晶亮、味道浓郁的菜肴就两眼发亮,趁人不注意便想偷嘴吃。
冷凝霜一把拍开二兔的手。轻斥:“不许没规矩!”
二兔不爽地鼓鼓嘴,和大兔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桌子下面。
谢宛飏和白兔一样。觉得冷凝霜把孩子管得太严了,笑着给二兔夹菜,说:
“他们才三岁,想吃就让他们吃嘛。”
然而二兔也没敢先动筷子。
“三岁也要有规矩。”冷凝霜淡淡地说。
就在这时,白兔从外头进来。她笑道:
“你回来啦,我正打算给你留菜呢。快去洗手吃饭吧。”
白兔含笑点头,回眸看见谢宛飏居然大喇喇地坐在他家的饭桌前,恼火地问:
“你怎么又来了?!”
“说什么呢,我已经三个月没来了。”谢宛飏压根没把他瞧在眼里,漫不经心地笑答。
“爹,爹,谢叔叔带来了好多好吃的!”二兔笑嘻嘻地喊道。
白兔的心里顿时涌起了浓浓的嫉妒,没好气地瞪了谢宛飏一眼,问:
“你来我家有什么要紧事?”
那意思,以后没要紧事少来串门子。
谢宛飏不以为意地笑笑:
“正巧我兰溪村的庄子上有事,就顺路过来看看大兔二兔。本以为他们今天休息,早上已经来过一趟了。现在事情也办完了,又正赶上晌午,就过来想和孩子们一起吃饭,免得他们知道我来过却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而伤心难过,因为大兔二兔最喜欢谢叔叔了,对吧?”
“对!”双胞胎开心地伸出双臂回答。
明摆着是气白兔,白兔愤怒得脸色铁青,重重地冷哼一声,顿了顿,抱胸冷笑道:
“是啊,大兔二兔最喜欢的叔叔当然是你啦,因为他们认识的叔叔就你一个,其他的全是伯伯。真好笑,比我还大好几岁,孩子们明明应该叫你‘伯伯’,你却非逼着孩子违心叫你‘叔叔’,你也好意思!”
谢宛飏喉咙里噎了一口气,脸色紫胀地狠瞪着他。
于是白兔瞬间舒坦了,笑嘻嘻地坐下来,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冷凝霜被夹在中间,看了看两个人之间电光火石般交锋的眼神,又看了看好奇地关注他们俩的双胞胎,无奈地轻叹口气,淡淡道:
“小孩子会有样学样的。”
谢宛飏和白兔一怔,扭头见双胞胎正好奇地看着他们,急忙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笑着夹菜给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
“来,大兔,吃排骨!”
“来。二兔,吃排骨!”
双胞胎闻着浓郁的肉香,均笑嘻嘻的,抬头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拿起筷子,笑说:“吃饭吧。”
双胞胎立刻笑呵呵地夹起排骨往嘴里塞。
饭后,谢宛飏陪双胞胎玩了一会儿就回城去了。
白兔催促双胞胎去睡午觉,好不容易看他们全睡着了,才出了房间来到厨房。
冷凝霜正在碱水里洗碗碟。
他走过去,拿起放在木桶里已经被洗好的碗盘,用干布巾擦拭了收进碗柜里。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清洗着碟子,忽然低声开口:
“我们不如搬家吧?”
白兔愣了愣,望向她的侧脸。笑容略有些僵硬,装作不解地问: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搬家了?”
冷凝霜顿了顿,将盘子脱手放进水里,对着他正色道:
“那两个人一定会把我们平静的日子完全破坏掉。若他们真是奉命而来,不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回去的。更何况我不希望大兔二兔因为和皇族搭上关系。而遭遇什么危险。”
白兔听了,忽然觉得有点刺心。
他本就因为兰墨凉他们的突然造访情绪上有许多烦躁,又听她忽然这么说,感觉就像在责怪他似的。他又不是不疼大兔二兔,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怕他们遭遇危险,她这么说就好像他不关心孩子。不怕他们会有危险似的。
皱了皱眉,他低着脑袋,语气有些生硬地说:
“我不会让他们有危险的。你不用把那两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了根,住了这么些年,你心里也不想离开吧。更何况大兔二兔还小,又是在这里出生,如果搬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说不定会不适应。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对檀溪村有着特殊的感情。这里是他们的第一个家,他对这里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感情,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冒然舍弃。
其实最不想离开的人是他。
“这又不是你说不会有事就真的不会有事的,一旦和皇室扯上关系,这个世界就没有天理可言了。” 冷凝霜觉得他这种幼稚单纯的想法很可笑。
“娘子你这是不信任我喽?!”白兔扔下布巾,有些生气地看着她。
冷凝霜被他这疑似与她针锋相对的态度激得有些怒了,皱皱眉,道: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是担心两个孩子。”
“只有你担心他们吗,我是他们的亲生爹爹,我就不担心吗?!”白兔眼眸里跳出小火苗,声调逐渐拔高。
问题不是这个吧!
冷凝霜的胸腔内开始燃起怒火。
“我想说的又不是这个。他们是你亲生的,你当然会担心。我是说,现在你的身份和住址都已经被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摸得一清二楚了,而我们却连对方到底是什么底细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太被动,也太危险了。
不如趁现在还算安全,尽快搬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重新开始。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却安全,对孩子也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当然也舍不得,可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既然舍不得,就别勉强自己。”白兔看着她,冰冷且生硬地回答,“我说了,一切我都会解决的。”
他的态度如一把热油浇在心火上,她噌地就燃烧起来。
“你解决?你想怎么解决?若你的身份真的如他们所说,只怕你还没回到晋国,就会被各方势力暗杀不断。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到富贵村的,你是因为被追杀,所以坠崖,幸好被峭壁上的树枝挂住,又掉进水潭里,才捡回一条命。
曾经的你都被追杀成那样,更何况是现在的你。你能不能活着回去晋国都是未知数。大兔二兔是你的儿子,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他们吗?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说的就是他们!”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白兔的脑袋嗡嗡作响。
心底那股淤积的怒气就像火球一样在胸膛内乱滚,接着一下子窜上天灵盖,让他的头像要炸开了似的疼痛欲裂。
“够了!” 他涨红着一张脸,胸口处郁结的恼怒如噎在喉咙里的骨头,让他憋闷又难受,双眼因为怒火灼灼发亮,他紧紧地锁视她,忽然厉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还是说你希望我回去?!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你认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把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引到这里来,让一切变得乱七八糟又危险?”
“什么?”
冷凝霜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愣住了。他为什么会理解跑题,她想要说的不是谁对谁错,她想说的是要避免接下来会发生的危险,他怎么会这么搞不清楚状况!
白兔直勾勾地瞪着她,太阳穴暴起了青筋,他的胸口在急促地起伏着。良久,他忽然冷冷地撂下一句:
“我出去透透气。”
转身大步离开。
冷凝霜呆站在厨房里,心中憋闷了一口气,怔了好一会儿,突然狠狠地一甩拳头!
成亲五年,她第一次因为他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