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翔却装作没听见,淡定不语。
何明净笑问:“谢四公子说,谢三公子酒后向你坦言对乔小姐早有杀心,这番话可有其他人听见?”
“我兄弟俩喝酒谈天,自然不可能外人在场。”
“也就是说没有第三个人听见,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谢宛翔看着他冷笑道,“虽然乔小姐是我的亲表妹,我也断不会为了她诬陷自己的兄长。我只是把三哥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三哥和白大娘子关系暧昧,因此厌恶青青表妹,也确有杀心,只是这样,从头至尾我也没说过青青表妹一定就是他杀的。”
“白公子,谢四公子说谢三公子和你夫人关系暧昧,你怎么说?”何明净笑问。
白兔不屑地冷笑一声:“谢三公子与我们家的确交情不错,与我家娘子也算是朋友。不过若要说暧昧,切,怎么可能会有女人舍下我去和他关系暧昧?!”
那唇角勾起的一抹冷笑极其邪魅,如黑夜里突然炸开的一抹烟花,绚丽耀眼,竟让在场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再看看谢三公子,的确谢三公子英俊潇洒,可和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公子一比,诱人指数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果然脑子正常的女人,家有如此美味,谁还会去外边啃青菜!
谢宛飏咬牙切齿,恨不得宰了他,这个魂淡居然敢光明正大地鄙视他!
方知州挠了挠鬓角,他算看明白了,谢三公子剃头挑子一头热,而且还被情敌鄙视得极为窝囊!
又问了白兔两句无关紧要的,方知州就让他下去了。
何明净笑问:“谢四公子。你还说案发的前一天,乔小姐对你说过,谢三公子要约她去城郊游玩?”
“是。青青表妹说,三哥约了她和六妹一起去城郊游玩,我本来也想去,可因为我第二天已经约了极乐斋的程公子他们去寒露寺,就没去成。”
“也就是说,案发当时你一直在寒露寺和友人游玩?”何明净眉毛皱了一皱,皮笑肉不笑地问。
“没错。我们早上就出发,在寒露寺一直玩到酉时左右才回城。又去一品斋用了晚膳,然后才回府。”
“启禀大人,我等在城北土地庙后墙下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这样一块布片。经映月绣楼郭掌柜辨认,这块布片是映月绣楼从晋国购进的十字锦,其中一匹被送入谢府后,分别给谢大爷和谢四爷裁了衣服。谢大爷的衣服还在,谢四公子。您的那件衣裳还在吗?”
方知州脸色沉肃地看了呈上来的布片和郭掌柜出的证供,又传问了谢府绣房的管事,让师爷将布片拿到谢宛翔面前,给他看。
谢宛翔眼眸一闪,满不在乎地笑道:
“一块布能说明什么,你也说了。只是其中一匹送入谢府。我好像是有这么件衣服,可我不喜欢,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别说这布片有可能不是我那件。就算是我那件,早被我扔了的衣服,也许是哪个贼人为了栽赃我,故意穿了我扔掉的衣服。”
说罢,用眼梢瞥向谢宛飏。冷笑。
冷凝霜在内堂内扬眉嗤笑:“他还真找了这个理由!”
徐镜儿脸色凝重地攥着帕子。
“一块布片或许是巧合,那么这块翠玉谢四公子又该如何解释?”何明净不紧不慢地呈上那只碧蟾。“启禀大人,这枚碧蟾是替乔小姐做法事的云鹤道人作法时,从乔小姐的手心里找到的。经谢府的下人确认,这枚碧蟾一直镶嵌在谢四公子的靴子上。谢四公子,你那双靴子不会也刚好不见了吧?”
方知州摩挲着那块翠玉,脸色耷拉下来,传来云鹤道人。
团头团脑的云鹤道人还真来上堂作证了,徐镜儿惊诧地问冷凝霜:
“你居然说服云鹤道人上堂作证,他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吗?”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用感谢我,我替你们家向他预定了一套‘长命百岁延年益寿十全十美大补丸套盒’,他才答应出堂作证。”
徐镜儿脸色发青,问:“多少钱?”
“不贵,两千两现银,这是熟人优惠,原价三千两呢。”
徐镜儿咬紧后槽牙才忍住想要暴走的冲动,愤愤地一甩帕子。
乔知府对云鹤道人怒目而视:“云鹤道长,你该不会是没经过我或夫人的同意,就擅自去碰我家青青的手吧?”
云鹤道长笑成了弥勒佛,摆出一副神棍的姿态:
“乔大人息怒,贫道奉命为大姑娘做法事,本来一切都很顺路,可中途贫道算了一卦,乔小姐的手心里有一物会阻碍乔小姐飞天升仙。时情况危急,再晚一点乔小姐就有可能仙魂破碎,被打入六道之外,永世不得轮回。于是贫道为了乔小姐的仙魂,只好冒犯上前,取走了乔小姐手中的东西,这才让她的仙魂得以升天。”
冷凝霜眉角抽抽,这老头的一番胡诌八扯……居然还让人深信不疑!
乔知府听说自己的女儿仙魂升天,伤感之余,居然还露出了一丝欣慰,老泪纵横地抹了抹眼角,愤恨地瞪着谢宛翔,厉声质问:
“翔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青的手心里为什么会有你靴子上的翠玉?!”
谢宛翔的脸色开始泛白,嘴上却淡定地回答:
“因为那双靴子镶了两块翠玉,有不少人眼馋,前一阵也不知怎么,放在房里却丢了。至于这块翠玉为何会被青青表妹握在手里,这我就不知道了。”
“丢了?这么巧?”何明净似笑非笑。
谢宛翔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何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在怀疑我杀了青青表妹?真是荒谬,我为何要杀自己的亲表妹?更何况,案发当时我还在寒露寺里,我有一干人证。”
方知州传当日和谢宛翔一起去寒露寺游玩的极乐斋少东家程法,程法证实当日确实和谢宛翔一同在寒露寺游玩。同行的还有两个怡红楼里的妓子,大家在一起吃喝玩乐,谢宛翔带了不少坛好酒,几个人全都喝光了,到最后更是醉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还弄坏了寒露寺开得好好的芍药圃。
“程公子可还记得你们全都喝醉时,大概是什么时辰?当时的具体情形是什么样的?”何明净问。
“我是最后一个醉的,那个时候大概是接近未时吧。谢四是第一个喝醉的,这个坏胚回到禅房去睡着还不老实。搂着的小红在房里没完没了,弄得动静那个大!”程法一脸浪荡,笑嘻嘻地说。把在场的人弄得全都老脸一红。
怡红楼的红姑也证实当天谢宛翔确实与她在禅房里翻云覆雨。
谢宛翔一脸轻笑。
何明净的眸子沉了沉:
“大人,我手里有一篇谢四公子用左手写的字,这上面的字迹与送给谢三公子的匿名信上的字迹完全相同。也就是说,是谢四公子写匿名信给谢三公子,让他前往城郊土地庙的。而谢四公子刚刚却说。是谢三公子主动约乔小姐去城郊游玩。这分明是自相矛盾!”
呈给方知州的是一份拟定的合约书。
之前何明净很缺德地雇人不小心弄伤了谢宛翔的右手,那时正好赶上谢宛翔要去和一个京商签订合作契约。然而在如意楼商谈时,契约还没签就被小二给弄湿了。谢宛翔无奈之下,只好用左手重新写了一份。
更巧的是,那个京商是何明净的至交好友。身为流氓讼师,奸商和贪官是必交的。能认识并不奇怪。那个奸商就很大方地把契约借给何明净呈堂了。
虽然内容不同,但有一半的字迹却完全相同。
谢宛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就觉得当时签约时很奇怪。但也没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算计了。
打起精神,他强作镇定地笑道:
“字迹这种东西又做不得准!感觉上和我的字迹比较相像,单凭这个就想诬陷我。也太牵强了吧。我根本就没写过什么匿名信!”他一口咬定。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何明净轻声冷笑,再传证人。
然而让谢宛翔震惊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是。上堂而来的居然是一脸唯唯诺诺的茗叶!
“茗叶,你这个狗奴才,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爷到处找你!你上这儿来干什么?!”谢宛翔的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祥,站起来就朝茗叶踢去。
茗叶重重挨了一脚,也不敢痛呼,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
“茗叶,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切有大人为你做主。”何明净道。
谢宛翔的心跳得更快,不自禁地又想去重踢茗叶。赵大人眼皮子一挑,两名衙役上前一把拦住谢宛翔。
内堂,徐镜儿复杂地看了冷凝霜一眼,能让茗叶吐口,这个女人果然阴险!
首先是背着谢宛翔开始传出只让茗叶能听见的流言,说什么谢三爷是被府里的人陷害的,凶手是府里的主子,主子作为凶手,下人必是帮凶,知道主子秘密的下人是不可能有命的。之后又夜扮强人,说是奉谢四爷之命来杀他灭口的,接着又把昏迷中的茗叶扔进乱葬岗。
茗叶醒来后,偶遇了非常亲切的何明净,在他的劝说下,为了保住性命不被主子灭口,只好坦白了一切。
这条计划执行得行云流水,十分顺利地哄骗了那个还未满二十的孩子,卑鄙又缺德!
茗叶也不敢看谢宛翔,咬咬牙,闭起眼一股脑地说: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乔小姐在遇害前经常找四爷商量怎样把白公子抢到手。四爷又写了一封信,让我秘密送去三爷的外书房。我给了小幺儿几个钱,让他把信放到桌上。后来乔小姐死的那天,四爷和程公子们去寒露寺玩,四爷最先醉了,搂了红姑娘回房。可其实他没醉,道上给红姑娘喂了极乐散,然后带着奴才从后窗偷偷离开。
当天四爷选的禅房后窗正对着一片坟地,那儿平常没人去。其实那天房里只有红姑娘一人,之后四爷和我快马赶去土地庙。还让我埋伏在半道,给了我一只炮仗,说等看见三爷过来就放炮仗。那炮仗没声,只有红色的烟,在天上看极显眼。”
茗叶勃然大怒:“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敢诬陷爷,爷什么时候去土地庙!你这个狗奴才!大人,这个死奴才对小人早有不满,所以才和他们合起伙来陷害小人,望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