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阳光还没透过窗纸照进来,冷凝霜就被一阵悠扬的细唱闹醒:“采莲湖上采莲娇,新月凌波小……”唱腔婉转悠长,有点像昆曲。他每唱一句,接着就会响起一阵“呜呜”的狼嚎声相应和,大清早的,十分刺耳。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唱戏声不但不停歇,反而唱得更欢。她皱紧了眉,不耐地睁开眼,入目是白兔的睡颜,他搂着她,一把青丝铺在身上,更显白皙的肌肤泛着微红,眉尖蹙起,似乎也快被吵醒了。
此时,窗外的歌唱忽然跨了一个八度,接着拔高而起,到达中央时戛然破音,应和他的狼嚎声也跟着卡在半道,紧接着传来几声咳嗽。她火大地坐起来,大幅度的折腾终于惊醒了白兔,他睁开眼,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双眸聚焦在冷凝霜身上,羞涩一笑:
“娘子!”
“外边是什么声音啊,鬼哭狼嚎的?好像就在院子里。”她揉了揉混沌的头,含糊不清地说。
白兔愣了愣,此时新一轮的吟唱再次响起,他终于清醒了些,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哎呦,桑葚子!”赶紧四处找衣服,目光不经意扫过她雪白的身子,脸爆红,望向床顶,眼神闪烁:“那个,娘子,你先躺下,别着凉了!”
冷凝霜这才惊觉胸前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什么也没穿,正是春光无限好,赶紧捞起被子盖住,脸发烫。白兔腼腆地笑,披上昨儿的喜袍,下床说:
“我出去瞧瞧,你再睡会儿。”说罢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觉不舍,忽然回头俯过来在她的前额匆匆印下一吻,完了也不敢看她,腼腆地笑着,转身疾步出去了。
冷凝霜呆呆地摸着额头上的吻痕,顿了顿,噗地笑了。被吵醒也没了睡意,她套上衣服跟出去。
宁静的小院里,桑葚子正对着晨起的阳光欢愉地高唱着不成调的戏曲,哈二跟在他身边,也不知是被他雷的还是因为他唱得太动听所以过于兴奋,一边跳一边仰起脖子发出还没完全学会的狼嚎。
她一拍额头,谁来告诉她,这货为什么还呆在她家里,他不是蹭完喜酒就该走吗?
白兔奔过去,焦急地道:“桑兄,桑兄,大清早的你别唱了,会吵到我家娘子的。你要是喜欢唱,就去后边的河边唱,那地方平常没人去,不会吵到人。”
“可是我肚子饿了,不想出去。”桑葚子回过头,一脸无辜地说。
白兔满头黑线,他好像明白他在这儿扯嗓子唱戏的原因了,还没开口,背后一个夹着恼火的声音冷冷地道:
“既然饿了,从大门出去往西走半刻钟就能到镇上,现在出发还能赶上满贯火烧今天的第一锅,慢走,不送!”
桑葚子袍袖一甩站得笔直,望向倚门而站的冷凝霜,绷起脸,严肃地教育道:“一个新媳妇,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水不烧饭不做,成何体统?仪容不整就出房门,好没有规矩!看你相公的脸色这么差,一看就是你没服侍好,你这个媳妇究竟是怎么当的?”接着又对着她嘻嘻一笑:“我这样子像不像欺负媳妇的恶婆婆?”
冷凝霜哑然无语,抚额:“你呆在我家到底想干吗?”
桑葚子双臂撑在脑后,百般无聊:“我已经和小白说了我要在这儿借住,他没告诉你?”
冷凝霜望向白兔,白兔露出一丝讨好的笑:
“娘子,桑葚子他没地方住好可怜,就让他暂时借住几日吧,好不好?”
桑葚子也跟着点头:“是啊,我没地方住,好可怜!”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可没看出他哪里可怜,凝了白兔一会儿,直看得他缩了缩脖子,才说:“住下也行,可你要是敢弄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向你加倍追缴房租。”说罢,转身进屋去。
白兔喜笑颜开:“娘子,我马上帮你烧洗澡水!”
冷凝霜点点头,又听桑葚子高声喊道:
“娘子,我肚子饿了!”
她满头黑线,脚步顿了顿,猛地回头,冷冷地道:“挺着!”掀开棉帘,大步进屋去了。
“娘子真无情!”桑葚子失望地扁扁嘴。
白兔瞅了他一眼,不悦地道:“她是我娘子,不是你的,以后你要叫她‘白娘子’。”
已经进屋的冷凝霜闻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白娘子?他想唱《千年等一回》吗?
桑葚子笑眯眯地揽过他的肩膀,八卦兮兮地问:“小白啊,昨儿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感觉如何?兄弟送你的孤本派上大用场了吧?”他一副“快感谢我吧,快感谢我吧”的表情。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白兔的脸就黑一阵红一阵的。他可没忘记昨夜的“耻辱”,那本不负责任、号称是孤本却画得不清不楚的春.宫害他当了大半宿下面那个!
桑葚子见他脸色不对,吃惊地问:“你们一晚上该不会没成吧?”
白兔脸爆红,飞快地说:“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我要去给娘子烧洗澡水,你要闲着就带哈二出去遛遛。”
“那什么时候吃早饭?”桑葚子低头瞅了一眼正流口水的哈二,苦着脸问。
“等娘子想吃的时候。”
“可我现在就饿了。”
“挺着!”白兔拉长音回答,到浴室去了。
桑葚子无语:“你们还真是两口子!”扁扁嘴嘟囔,“见色忘义,早知道那孤本我就自己收着了!”
冷凝霜洗过澡,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白兔掀帘进来,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布巾替她擦干,用梳子梳顺,犹豫了好一会儿,偷瞧她一眼,低声问:
“身体、没事吧?”
冷凝霜一窘,尴尬地摇摇头,明明不是个会害羞的人,被他这么问,却也耳根子发烫。白兔亦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笑笑,一边将她的长发高高挽起,一边说:
“我昨天已经和贾大叔谈好了,咱家那两亩地等春播时赁给他家,收成按村里惯例他四份我们六份。待天暖和点,我还想从他家孵几只小鸡抱回来养。”
“好。”冷凝霜点点头。
白兔含笑拿起莲花簪固定住发髻,又把手伸进怀里掏啊掏,神情有些犹豫,又有些腼腆。冷凝霜从镜子里看见他欲语还休的模样,疑惑地扬眉:
“怎么了?”
他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根桃木簪子鼓足勇气递到她面前。冷凝霜微怔,接过来,这根簪子是纯手工的,可惜雕刻的人技术太差,好好的一根桃木被他雕得歪歪扭扭。簪子尾端刻了一朵形状简单的小花,又挂了两颗碧绿的珠子当作流苏。
拙劣的技艺,却含了满满的情。
她心一暖,会心一笑:“你做的?”
“嗯。”他自知拙劣,脸涨红,轻声说,“我本来想昨天拿给你,可又觉得满贯姐送的那支更好看,成亲时哪能让你戴这么难看的簪子……”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桑兄说,桃木可以辟邪保平安,我希望娘子你能平平安安。”
热度从心脏抓挠进皮肤,这陌生的感觉却让她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嫣然一笑:“帮我戴上。”
白兔喜眉笑眼,接过簪子簪在她的发髻上,仔细端详了一阵,却心一凉。这根跟那莲花簪比起来,实在太难看了,生生地让漂亮的发髻打了个对折。他懊恼地想拿下来:
“还是别戴了,我以后再做个更好的。”
冷凝霜推开他的手,对着镜子粲然一笑:“我觉得挺好的,戴着吧。”
白兔愣了愣,从心底满溢而出的欣喜让他那双澄澈的眸子闪闪发光。他笑盈盈地从背后拥住她:
“娘子,我突然觉得你好温柔。”
冷凝霜很不自在这种赞美,挣脱开他的纠缠:
“说什么呢!吃饭吧,吃完了还得去里正家打个招呼。”
白兔笑眯眯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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