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收起契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这儿有空房吗,我买的房子要收拾一下,这段时间想找个地方住,等房子收拾完我就走,不会太久,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嗨,说什么麻烦,铺子现在都是你的。”钱满贯笑着,她也想跟新房东打好关系,“你要不嫌弃就跟我住,都是女人家。至于白小官人,去钱胖子那屋也行,不过……”她打量了白兔一番,“钱胖子那屋估计你受不了。”
“铺子卖了我也该走了,今天我先去我儿子那儿,明日一早就启程,小后生以后住我屋吧。”老郭头发话了。
“这多不好意思,那等明天他再搬过来。”
“无妨,我儿子巴不得我早点过去。”
钱满贯一拉冷凝霜,笑道:“他儿子是个孝顺的,已经在客栈住一个月了,就等着他卖了铺子好启程,你们晚上过来吧。”
冷凝霜这才笑着点头,钱满贯把三人送出门,出了火烧店,李牙人讪笑道:
“没想到您是个姑娘。”枉他阅人无数竟没看出来。
冷凝霜笑笑,顿了顿,问:“钱掌柜什么来历?”
“姑娘的眼可真毒。”李牙人意味深长一笑,“她原是丽州一个门户人家的花魁娘子,后来年岁大了,就替自己赎了身,从良后过来开了这家店。”
冷凝霜了悟地点点头,拐进一条深巷,掏出五十两银票和一张个人明细的单子:“房子也买了,你找人帮我们弄个户籍,这五十两是给你打点花费的。帮我好好办,以后我还想办什么都找你。”
李牙人眉眼带笑地接了,点头哈腰道:
“姑娘放心,包我身上,我办这个不是一天两天,衙门里师爷主薄都是老交情,你就等信儿吧。”
冷凝霜笑笑,出了巷子双方分开,李牙人直接去了衙门,他们则往西街走。
“逛逛再回去?”她问。
“好。”白兔跟在她身边,似满腹心事地回答。
两人在热闹的街上走了一阵,冷凝霜没什么想买,白兔更是心不在焉。就在这时,一个大汉迎面匆匆走来,冷凝霜因为周围全是人没法躲闪,正被对方撞到肩头。那人只顾赶路直勾勾地走了,她却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白兔连忙伸手勾住她的腰,才让她免于摔倒。
冷凝霜松了口气,瞪了一眼那早已走远的没头苍蝇,回过身很自然地离开白兔的怀抱。白兔望着她,忽然皱起眉:
“霜霜,我抱你,你都不会害羞吗?”
“哈?”这是什么问题?
“因为……当一个女子被心仪的对象触碰时,哪怕这个对象不是她最心仪的,被触碰时也会害羞吧。你不会害羞,是因为我压根不配让你喜欢吗?”他偏过头去,神情惆怅,眼神空洞,仿佛被蹂躏过后产生了心如死灰的绝望。
冷凝霜看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哭笑不得,苍天作证她已经好些年没这么火大又无语了:“我不会害羞还真是对不起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快四十岁了,害羞?那是她身上压根没出现过的情绪好不好!
白兔知道她生气了,闷闷地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忧郁又紧张不安地问:“现在……现在房子也买下来,已经决定要在这儿定居了,那接下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一头雾水,有些不耐。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让白兔觉得自己的心被毫不留情地撕成两半,鲜少愤怒地抬起头,高声质问:
“难道你想就这样一直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亲戚,也不是夫妻,在你眼里,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伺候你的小厮还是你养的看门狗?”
他从未有过的高亢语调把冷凝霜吓了一跳,也把路过的行人吓一跳,回过头看见是俩俊俏的小官人在吵架,夫妻、没名没分、小厮、看门狗,这场争吵的信息量好大!
爱热闹的开始抄手围观。
冷凝霜余光瞥见已有人开始远远地驻足,脸发烫,低喝:“你声音太大了!”
白兔微怔,往四周一瞥,也有点不好意思。就在这时,一声欢喜自身后传来:
“官人,官人,真的是你!”
白兔正疑惑迎过来的这自来熟姑娘是谁,对方先笑道:
“我是姚仙仙,上次咱们在绣楼门口见过,你还买了我的帕子。”
白兔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姚仙仙见他还记得,笑得见牙不见眼:
“上次的事我也有错,没想到官人如此大度,我回家还被我娘骂了好一顿哩。”
白兔笑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介怀。”
冷凝霜冷冷瞅了他一眼,他在她面前傻啦吧唧,怎么到了别的姑娘面前就风度翩翩啊,装什么玉树临风的佳公子!靠!
姚仙仙活泼地笑,从挎篮里摸出俩鸡蛋塞给他:“我今天是来卖茶叶蛋的,还剩两个,送给官人尝尝,都是自家做的。”
“这怎么好意思!”
“官人拿着吧,就当上次让你买了条次等帕子,我送你的赔礼,不然我还得拿回家去。”
“你既这么说,我就收下了,多谢姑娘。”白兔笑眯眯道。
这笑容彻底点燃了冷凝霜的肺火,他还敢说他是她的看门狗,谁家看门狗会对外人摇尾巴!
冷冷转身,离去。
白兔一愣,慌忙要跟上,姚仙仙忙问:
“官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下次再说!”白兔敷衍了句,追上冷凝霜问,“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干吗要说一声?”她淡漠地反问。
“你在生气吗?”他皱眉,困惑地问。
“我才没生气!”说罢,大步调转方向。
白兔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跟上她。
到了晚上,两人退了房搬去满贯火烧。钱满贯将冷凝霜领进屋里,翻出新被褥,大方地笑道:
“想用什么别客气。”
“这段时间麻烦钱掌柜了。”
“不麻烦,都是离乡背井,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你叫我‘满贯姐’,我叫你‘小霜’,成不?”
冷凝霜微笑颔首,顿了顿,钱满贯好奇地问:
“小霜,你和白官人是亲戚?”
“不是。”
“那定亲了?”
“没有。”
“那你们是……”她满腹狐疑。
冷凝霜想了想:“严格来讲,什么也不是。”
啪!
一声脆响吓两人一跳,回头望去,只见白兔硬邦邦地笑着,眼睛却在瞪着冷凝霜,走过来,将手里已被折断的筷子塞给她:
“你的筷子!”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冷凝霜哑然,这不是筷子,这是她的簪子!
钱满贯讪笑,这么微妙的气氛,不像什么也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