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抱着棒槌在院子里舂米。
这活儿本来应该她和李月兰一起干,可李月兰现在学聪明了,不再跟她对着干,反而开始示弱。冷凝霜也不好意思让一个怀了三个月胎的孕妇干这么重的活,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装病进屋歇着去了。
其实有了灰狼给她的人参,她完全可以下山卖作盘缠。可她一想到独自离开后,要走上一段又远又未知的路,心里就懒懒的。富贵村虽穷,但冷家没人来招惹她,她过得还算平静,所以她还没完全下定决心什么时候离开。
重活一次,竟然这么没有进取心,若是从前的自己定会嘲弄吧。可是现在,她的心比猪还懒。
“冷二妞,在家吗?”就在这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王宝珠从外面一拐一拐地走进来。
冷凝霜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我有个好差事想找你,我从村长和王大户家接了个活儿,一共十二件冬衣鞋袜,给两斗米。这个时候别人都没空,我一人做不来,你来我家帮我一起做,我分你半斗。”
王宝珠是全村针线做得最好的姑娘,她爹是个酒鬼,家里的东西全被喝光砸光了,所以她平时会从村里几大户家接一些缝补浆洗的杂事过活。
冷凝霜却只抓住了她让她去她家,一瞬间,忽然品出点《水浒传》里王婆的意味,笑道:
“我针线活不行,做不来的。”
“不是让你做,是让你给我打下手。你们家现在这样,你也该做点杂活儿贴补家用吧。”
话音刚落,在屋里听见动静的李月兰一副天降横财的嘴脸,眉开眼笑地走出来,道:
“妞子,难得珠姐儿约你,你就去帮帮忙,打打下手,别让人家白跑一趟。”
冷凝霜拎着棒槌,冷笑:“我去了,这米谁舂啊?”
李月兰的嘴角僵了僵,接着又呵呵笑了起来,赔着小心说:“你上午去,这米也不着急,晚上回来再弄。”
冷凝霜重重把棒槌往下一顿,发出的响声把李月兰唬了一跳。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道:
“嫂子,你的病好了?那不如你帮我舂米,或者,去帮珠姐儿打下手?”
李月兰在她的注视下,条件反射地缩了缩,不愿舂米又舍不得那半斗米,对着王宝珠嘿嘿赔笑:
“珠姐儿,你看我去给你打下手,成不?”
王宝珠绷着一张脸,还没开口,就在这时,白兔从外头进来。这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冷凝霜皱皱眉:
“你怎么来了?”
“白郎中说了我一顿,罚我来帮你干活。”白兔委委屈屈地回答。
王宝珠见白兔自进门就没看她一眼,却和冷凝霜关系融洽,眼底划过一抹怨毒。
这抹怨毒被冷凝霜收入眼底,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前世见过太多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会将对自身的不甘和不满转化为对他人的嫉妒,这嫉妒会让她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带着仇恨。
李月兰见王宝珠要走,急忙问:“珠姐儿,你要人打下手,不如嫂子去帮你吧。”
“嫂子从明儿开始来我家吧。”王宝珠冷冷地撂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月兰欢天喜地应下,回头瞥见白兔,用暧昧的眼神在他和冷凝霜身上扫了一圈,蔑笑一声,佯作不知地问:
“哪儿来的小子,怎么跑我们家来了?”
“他是白郎中的侄儿。嫂子,你是歇好了继续帮我舂米,还是你回屋歇着去,让他帮我干活?”
李月兰自然选择后者,撇撇嘴,不屑地轻哼一声,扭身进屋去了。冷凝霜也不在意,将棒槌扔给白兔,问:
“白郎中让你来的?”
“我说白郎中让我来,不是省得你被说闲话么。”白兔小声回答,好奇地对着棒槌左瞧右看。
冷凝霜觉得在他这个地产货面前,她这个外来货简直就是务农天才。两人捣了一回米,她问:
“我让你要的你要了没?”
“不是说了,白郎中没那个,还把我说了一顿,让我一定要做个本分的男人,千万不能想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当。”
冷凝霜眉一挑:“白郎中活得还真没情调。”
顿了顿,又问:“那喝了让人想睡觉的药有吗?”
白兔搔了搔头:“白郎中去别村出诊时,都会带一包能把野兽迷倒的药防身。”
“就那个,你现在回去拿给我。”
“霜霜,你到底想干什么?”白兔皱眉,担心地问。
冷凝霜浅笑不语。
翌日一早,冷凝霜在堂屋摆好了早饭,冷阿牛从屋里打着哈欠出来,舀了瓢水净了面,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敲了敲桌面:
“我听你嫂子说,昨儿白家那小子上咱家来了?”
冷凝霜的手顿了一顿:“哥哥也知道白叔的侄儿?”
“村里都传遍了,说白郎中家来了个挺俊的小子。”冷阿牛乜了她一眼,“虽说咱们村不太讲究这些,但你一个望门寡妇身份,最容易让人说闲话。我养你吃闲饭已经够辛苦的,别再让人传出什么难听的了,女孩儿家要自重。”
“瞧哥哥说的,我虽没嫁出去,但家里这些个活计都是我在干,有我在,哥哥才能安心出门不是。咱家不比别家人多,好些个活儿哥哥没工夫干。白叔和他家婶子跟咱爹娘最要好,让白兔过来也是人家好心帮衬,说到底占便宜的还是咱们家。”
只要对自己有利,其他都是浮云,冷凝霜抓准了冷阿牛的这种心理,一席话说到他的心坎里:
“话是这么说没错……”
“哥哥,长辈的一番好心,咱们若推辞,倒显得不懂人情了。”
冷阿牛闻言,摸了摸下巴,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只是你注意点,别让人说闲话。”
冷凝霜应下,回过身,瞥了一眼躲在门缝后头偷窥的李月兰,唇角勾起,冷冷一笑。
李月兰缩了缩脖子,没瞧见兄妹争执的好戏,失望地退回脑袋。那个坏丫头,果然还是该早点打发出去!
早饭后,冷阿牛上工,李月兰去王宝珠家做活。
不料她前脚刚走,王宝珠后脚就来了。冷凝霜笑道:
“你怎么过来了,我嫂子已经上你家去了。”
“是吗,我刚从山上下来,先在你这儿歇歇脚。”王宝珠漫不经心地回答,卸下背篓,自来熟地走进屋里,不客气地吩咐,“给我舀碗水。”
冷凝霜也不恼,微笑着应下,转身去舀了瓢水递给王宝珠。王宝珠接过喝了一口,皱皱眉:
“这水咋有点苦?”
“是吧,最近东水井的水都苦,也不知是咋弄的。”
王宝珠听她这么说,也没在意,一饮而尽。不料没多一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地躺倒在地。冷凝霜眯了眯眼眸,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小心又难掩兴奋的呼唤:
“二妞妹子,二妞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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