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说后宫里有人作妖闹鬼,回宫以后便第一时间到钟粹宫去见见雪晴,钟粹宫的庭院里,雪晴正坐在铺上软垫的石凳上等待,
她自信皇帝回来第一时间便是来钟粹宫见她,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见到了提着衣摆身穿常服的男人穿过钟粹门走了进来。
“这天儿越发热起来了,雪儿怎么不到里凉快凉快?”
说着,皇帝便一把接住想要下跪行礼的女子,一番打量过后,满意地笑着点点头:“看来,朕不在的这些日子,雪儿过得还不错!”
“皇上这话可说差了,臣妾思念皇上,可是日思夜想,睡不香,吃不下,人都瘦了呢!更何况...”
雪晴撒娇地摇了摇皇帝的手臂,见他一脸笑意的看着,便红着脸拉着他手走进内殿。皇帝见雪晴说话断句,便催促地问:“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宫中流言蜚语,皇后娘娘警告了也不管用,有越演越烈之势,宫人在流传,说什么臣妾逼迫丽嫔,才导致丽嫔惨死,还说什么是臣妾导致丽嫔怨气冲天!雪儿听着,心里越发害怕,就盼着...就盼着...您能早早回来!”
雪晴说着说着,越发委屈巴巴地啜泣起来,用帕子捂脸哭泣,皇帝轻轻把雪晴带入怀中,拍着她瘦削的后背安抚:“不怕,朕回来了,任凭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伤害你!朕就在这儿陪着你。”
皇后也忒不顶用了些,不过是些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竟然都不能让宫人们三缄其口,皇帝一时之间对皇后的处事能力感受到了失望,
只是,皇后太柔,华妃又太刚,加之华妃势力太盛,他不愿继续加重华妃的势,让其越发一家独大,打破后宫岌岌可危的平衡,只能用一用新进宫的嫔妃吧,但愿沈贵人是个能顶事的。
皇帝心思千回百转,他收回飘飞的思绪,看向怀里泪眼朦胧的人儿,雪儿向来是个娇气的,看来这回是被吓得不轻,便越发细细安慰。
雪晴要的才不是这些,她只是要给皇帝吹吹风,让皇帝知道皇后不是个靠谱的管理后宫的好手而已,待到哪一天华妃长不了,皇后也不能顺顺当当地收回六宫大权。
“那可说好了,孩儿还等着听他阿玛念书呢!”
“好。”
皇帝回来这第一晚便歇在了钟粹宫里,之后接连半月都留宿在钟粹宫里,除了初一十五还挪一下窝,到皇后那儿打个转,别的地方是半步都没有踏足。
如此宠爱荣妃的举动,让六宫嫔妃酸楚不已,皇后早已习惯皇上不来景仁宫,华妃却是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钟粹宫所在的方向,
凄苦地念着长门赋,陈阿娇情断永巷,与汉武帝情绝的诗句深深刺痛了她的内心,如今她容颜依旧,可是皇上的心已经飘到了钟粹宫那儿了。
颂芝见华妃泪流满面,痴痴地看着外头漆黑的夜,知道华妃心里是不舒服的,便劝慰道:“娘娘腰痛不适,不如早些入睡,也好让药效发挥得更好些!”
“荣妃当真得宠啊!”
“娘娘...”
“想当初,本宫肚子里也有那样一个娃娃,是个成型的男胎,只是...没能保住!若孩儿还在,皇上会不会在这翊坤宫里,与本宫,与孩子,一家三口共聚天伦?”
“娘娘别伤心,孩子还会有的!”
“可是,皇上如今已经宠爱别的女人,连翊坤宫都不来,本宫还能有孩子吗?”
华妃落寞地摸了摸肚子,空空如也,即便是她最得宠爱的时候,也没能怀上孩子,如今宠爱日渐稀薄...
不过区区一个宫女,得了皇上垂怜便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从小小贵人成了嫔,如今更与她平起平坐,来日,皇上会不会册封那个女人为贵妃?!
都是端妃害的,贱人!
想到这儿,华妃抹去眼泪,穿上衣裳,带着周宁海、颂芝等人朝着延庆殿方向去了...
...
皇帝一连半月留宿在钟粹宫,与雪晴看星星看月亮,聊诗词歌赋,谈诗论词,给孩子念书,在一个阳光开朗午后 ,雪晴便提议让皇帝好歹顾忌一下后宫众位姐妹的感受。
皇帝轻轻搂住雪晴,二人站在殿门口处眺望远方:“怎么,可是她们在背后念叨,雪儿听了,心里难受?”
“听倒是没听到,臣妾只是担心太后生气要寻皇上说说话,探讨探讨平衡六宫的话题,而且皇上都多大的人了,为着臣妾还要受这苦楚,雪儿是于心不忍!”
“好,朕尽量。”
皇帝看着雪晴娇美的面容,轻轻笑了,手里的佛珠却顿住,心里刹那间就黯然。
其实,他哪里是怕太后生气,明明是因为孝顺才顺从太后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外头高高挂起的太阳,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地热呢,也是时候该到圆明园去避暑了,雪晴体弱,冬日里怕冷,夏日里便怕热,冷不得热不得,娇得很。
如今怀着身孕,恐怕就更娇了。
“今年的天热得早,朕想着过段时间就去圆明园避暑,到时候,朕带雪儿去烤地瓜!”
“还要到田里抓田鼠,地里的田鼠可肥了,一只能顶好几斤重~”
“雪儿可要亲手烤田鼠?”
雪晴笑着回忆:“嗯~雪儿记得,田边还种有竹林,竹子养的鼠儿同样是不错的。”
那几年,皇帝为了避开八王党攻击,装模作样在圆明园里当起失意农夫,后宅女子自然是受不了这份苦楚,几乎住不了多久就要求回府去,那些日子,皇帝便是上山下河,摸鱼抓鸡,淘气得猫嫌狗厌,
也就是那些时候,雪晴陪着他,在谈天说地之余,在天幕下烤火,寻各种吃的。
“圆明园里,还种了不少寻来的香料呢,到时候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
“嗯!”
又是月明星稀的夜晚,雪晴坐在庭院之中的回廊里,静静地依靠着栏杆看月亮,今夜他该会到别的嫔妃那儿,会是华妃,还是齐妃,亦或者是新进的妃嫔?
明明他本就不独独属于她一人,可是相处久了,她便有了贪念,一如华妃那样,好在她分得清楚,要的也很明确,要的是独宠,现如今独一份的宠爱...
姑且也算吧。
“主儿,夜晚天凉,您该回去歇息了。”
芳菲姑姑给雪晴披上了一件披风,在她身边规劝,只是芳菲也知道劝是劝不动的,主儿牵挂皇上,如今正是心里难受的时候,如何愿意进去歇着呢?
“姑姑,你说,皇上现在睡下了没有?他有没有在想念雪儿?”
“奴婢哪里知道,只是皇上若是知道主儿这么晚还没睡,一定是要责怪主儿不顾身体康健的。”
“可是,雪儿睡不着。雪儿想再坐一会儿~”
天幕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是因为皇上现在很快乐吗?
雪晴想到这儿,心里便酸了起来,默默念起心经,抵抗来自老男人的温柔记忆,不得不说,坐拥天下的帝王谈起情、说起爱来,真的让人难以抵挡,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与他相交就好,那样她与他便是两条永远平行的线,没有交集。
她会在二十五岁那年出宫,甚至更早一些。
而他,则做他的君临天下的帝王,拥有如花一般绚丽的后宫,稍稍给与嫔妃一点甜头,就能引来她们竞相争夺,不可自拔。
就在雪晴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钟粹宫门口那道浑厚的男声:“这么晚了,雪儿怎么还不睡,可是在想朕?”
“皇上不是到别的嫔妃那儿吗?还来臣妾这做什么?”
雪晴见皇帝乘夜前来,小跑着来到皇帝身前,一把扑到他怀里,违心的说着抱怨的话,皇帝心知肚明雪晴口不对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进内殿之中。
明明她就是不愿让他走,偏生故作大度,如今还一副别扭模样,当真是让他既爱又怜。
皇帝带着雪晴到床沿坐下,柔和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朕的阿哥想念朕,要朕来给他念书,朕便来了。”
雪晴撒撒娇:“今日要念《千字文》 !”
“好吧,依你。”
...
半夜时分,雪晴睡得正香甜的时候,沈贵人正在千鲤池里扑腾,喝了一口又一口的池水,好歹被回来的侍女喊人救了上来,如今是昏迷不醒着。
皇帝得知消息以后,便匆匆披上衣裳,放缓脚步出门,若是旁人,苏培盛便可代表他去探望,可沈氏,是他想要用来制衡华妃的棋子、下属,
如今不明不白地落水,他还是该去瞅瞅。
关怀一二。
第二日一早,雪晴便通过翠儿得知沈贵人在翊坤宫外头的千鲤池落水了,如今正是受了惊吓高烧着呢,雪晴心道难怪昨日皇上半夜出了门去,便再没有回来,想来是在咸福宫安慰沈贵人呢。
然而,并不是,皇上是被华妃带着东阿阿胶桂圆羹给截走了。
雪晴知道,于情于理,她都该释怀,皇帝愿意去哪儿是他的事情,如何让他只来她这儿才是她的事,所以不该苛责皇帝对她的忠诚,
在这后宫之中,忠诚其实是建立在足够的爱与依赖上的,还要形成习惯才好,所以...慢慢来吧!中午时分,雪晴见皇帝还未曾前来,便让人去养心殿给皇帝送些汤水过去,
人不到,汤水也一定要带着她心意到养心殿,见面三分情,让皇帝挂怀,目的便达到了。
又是初一、十五请安的日子,雪晴早早在皇帝起床的时候,也跟着起来梳妆,等着去景仁宫里,恐怕沈贵人吃了关乎性命的亏以后,要对着华妃针尖对麦芒。
景仁宫里,雪晴气定神闲地与齐妃聊了几句育儿经,便又看向场上的主角华妃与沈贵人,原来沈贵人落水险些死去,皇上震怒之下,褫夺了华妃协理六宫之权。
这不是要了华妃半条命吗!
难怪华妃的脸色这么臭。
一番见礼落座以后,雪晴看向沈贵人:“沈贵人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想来身体是大好了?”
雪晴看向姗姗来迟的沈贵人,就见沈贵人粉面含笑,笑容弧度恰到好处,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想来是记恨上了华妃呢。
也是,倘若有个人来跟她说,华妃下毒只是因为爱才迫不得已,劝她忘怀一切,劝她美好善良,她定然一爪子糊那人脸上不可,思己及彼,她很能明白沈贵人的心思。
恨不能生吃了华妃呢。
从前,若非顾忌皇上对华妃的那点子愧疚,加之没有确切证据,她才忍下这哑巴亏。
而沈贵人...
看着吧,连落水这么简单的算计都躲不开,沈贵人的苦头在后面呢。
“多谢荣妃娘娘关怀,嫔妾没有大碍。”
皇后看了一眼自导自演的华妃一眼:“看这沈贵人这面色好了,本宫这心才放下来了。”
华妃阴阳怪气地说:“沈贵人这水落得呀真是因祸得福了,竟能得皇上关怀 ,时常探望,当真是好福气!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曹贵人附和:“是啊,这几日千鲤池旁边多了不少想要落水博得皇上同情的呢,一咕咚下去,皇上的怜惜就来了,如此可见,沈贵人可真是命好呢。”
雪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祸不及己身的时候,高高在上说着风凉话,她悠悠开口:“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皇后适时开口道:“是啊,曹贵人,谁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呢。”
华妃把玩着护甲,轻飘飘地说出让沈贵人气得心肝疼的话:“谁知道呢,这后宫啊,除了年老色衰的女人花样百出地争宠以外,如沈贵人这般久久不得皇上眷顾的,可不得博一条出路嘛!”
“华妃,你!”
沈贵人怒目圆睁,气得说不出话来,连被内涵的皇后也生气地看了华妃一眼,谁都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怎么华妃就如此自信活不到老?
眉庄直直看向华妃:“华妃娘娘真是自信呢。”
华妃摸了摸鬓边碎发,笑着横了眉庄一眼:“本宫自然是自信的。”
雪晴抿嘴轻笑:“听说,皇上很喜欢华妃姐姐宫里的东阿阿胶桂圆羹呢,那天半夜,皇上去探望落水的沈贵人,结果去了姐姐你的宫里了。”
“妹妹你身子重,沈贵人又昏迷不醒,本宫怎能眼看着皇上休息不好,耽误了政务呢,作为女人,心疼皇上,理所应当啊!且翊坤宫靠近咸福宫,也免了皇上来回走动的辛苦。”
雪晴笑了笑:“是吗?”
明明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去华妃那儿,也是从沈贵人落水以后,才稍稍恢复了些时候,平日里极少到后宫过夜,青天白日的时候,几乎都是陪着她在钟粹宫里胎教呢。
华妃明了雪晴话里有话,这是说她在捡残羹冷饭呢,她气得帕子都给扭成了麻花。
一场请安不欢而散,雪晴到点散了就回钟粹宫,走得忒快,回去之后轻易不踏出钟粹宫半步,让华妃想要半路去找雪晴不痛快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