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景仁宫里,皇后放下手中的毛笔,诧异地看向来到禀报的剪秋,荣嫔怎会有孩子?章弥曾经给荣嫔请脉的时候,是察觉到她的身体体寒积重,
即便要好好调理也需要数年,更何况荣嫔前不久才被下了毒,甚至已然损伤的不成样子,如何会有孕呢?
“是钟粹宫里的那洒扫宫女秋儿说的,不会有假,而且,据说除夕那日,皇上亲自到荣嫔宫里,不多时便开怀大笑,恐怕便是这事儿了。”
“难怪!”
皇后蓦然间想起了除夕之夜那会儿,皇上说的第二喜,却原来是荣嫔有孕了!
她默默低下头去,想到了她的好姐姐纯元皇后,若姐姐还活着就好了,就该让姐姐亲眼看到皇上宠爱上别的女子,与别的女子恩爱生子的场景,那样姐姐会是何等痛不欲生啊?
纯元毁了她的一生,如今皇上爱上别的女子,这是何等讽刺的事儿?当年皇上与姐姐爱得那么的难舍难分,爱得恩爱缠绵,中间竟难以有人介入,如今姐姐已然成了一抔黄土,而新人...
真好啊!
“剪秋啊,找个机会给让花房给钟粹宫送些‘花儿’给荣妃增添喜庆~ ”
剪秋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明了皇后话中深意。
她理解皇后,皇后的孩子没有了,那么伤那么痛的事情如何能忘记,如何能释怀?不可能的,如今也只有伤害别人的孩子,才能让皇后的内心好受些,
这些都是后宫嫔妃获得宠爱的代价!
剪秋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皇后跌坐在凳子上,笑着笑着便留下了滚烫热泪,她的弘辉死的时候还不满三岁,便高烧不退,求治无门死去,这后宫的如花美眷如何能拥有她不曾有的福气?!
姐姐害了她一辈子,她既然报复不了已经死去的姐姐,那便报复皇上吧!
不,她不能报复她最爱的皇上...
或许,她可以通过甄嬛来报复姐姐,让姐姐的形象在皇上面前面目全非,通过荣嫔来夺走姐姐在皇上心中最爱的位置,
更何况,只要这些人不生孩子,一切都好说~
清冷的景仁宫仿佛万年不曾融化坚冰的冰窖,冷得让人背后发凉,冰冷刺骨,连伺候的宫人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同为东六宫,钟粹宫就显得热闹多了。
今日雪晴再一次请太医诊平安脉,不仅请来了卫临,连章弥、齐汝都请了来,一番诊断过后,她确实有了有孕。
加之外头高斌研究出了水泥等利国利民的好物件儿,皇帝高兴之下,不仅嘉奖了高斌一家,更下旨晋封雪晴为荣妃,对外说雪晴怀的是登基之后第一子,十分尊贵,给雪晴来了个喜上加喜。
六宫嫔妃很给雪晴面子,大大小小的嫔妃都给她送礼来了,连恨毒了雪晴抢走皇上欢心的华妃也捏着鼻子送了贺礼,
皇帝正端坐在雪晴身边,与她温柔地说说话。
“这才多大的孩儿,没准还没黄豆粒大呢,您就册封臣妾为荣妃,敬嫔姐姐待在嫔位这么久都没封妃,倒是臣妾先了一步,敬嫔姐姐可要酸了!”雪晴笑得眉眼弯弯,看向旁边的皇帝,眼里心里都是满意至极,她把他的手贴在了肚子上,明明肚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偏偏皇帝就是觉得孩子是在跟他打招呼,冥冥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跟这孩子建立了联系,血脉亲情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她酸她的,朕只管好你这娇气的跟肚里孩子就好!”
说着,皇帝又让苏培盛去小厨房拿来红枣燕窝来给雪晴进补,前段时间雪晴身子亏损,这孩子明明不是最适合开怀的时候,偏生就是这么恰巧来了,这可不就是缘分!
“皇上对雪儿这么好,雪儿着实是无以为报~”雪晴说着,又低下头看向肚子,“宝宝,等你长大以后,可一定要孝顺阿玛,知道吗?”
皇帝听着,慈爱中更多了些对孩子的期待:“瞧你,孩子哪知道这些?”
雪晴看出了皇帝眼里的慈爱,想起了一些通过高家在紫禁城里的人脉得来的消息,说是秘密倒不算,只是时间久远,如今大多数人都遗忘了,
小时候的皇上是被当时的佟贵妃抱养了去承乾宫,与还是德妃的太后母子分离,以至于皇上小时候虽有养母关怀,可却没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母爱,后来佟贵妃病逝,皇上回到德妃身边又不得德妃喜爱,
这就导致皇帝异常渴望母爱,或许这就是童年的创伤需要一辈子来愈合吧?
或许,她可以从这方面出发,通过孩子治愈皇上心里的伤,达到成为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心上人的目的,到那时候,谁能比她更靠近皇上的心呢?
“可是,皇上,明明你就是欢喜的,你就是期待的,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孩子的期待呢?”
“...嗯。”
“既然是期待,那就给孩子念念书吧~虽然现如今孩儿不一定能听得懂,但是雪儿相信,日久天长,只要皇上养成给孩子胎教的习惯,总有一天,孩子会听得懂的~”
雪晴说着, 站起身来走到边上的书架前面,挑选了一本三字经来递给皇帝,鸡娃教育,从胎儿开始。
她手握系统,教育娃娃必须要从怀孕开始,把孩子培养成能入皇上眼的继承人,到时候...母凭子贵做最尊贵的太后!
“朕原以为,五岁到上书房,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已经是够刻苦的,没想到雪儿一片慈母之心,这时候已经在为孩儿打算。”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丝的警惕,而后又化为虚无,雪儿如冰雪一般纯粹,她的内心比之炽盛的容貌还要美好、善良,如何会在不知男女的时候,就想要打皇位的主意呢?
雪晴笑着走回来,把三字经塞到皇帝手里,笑眯眯地摇了摇他的手臂:“读万卷书便能明事理,做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便是雪儿对他的期许!”
皇帝见雪晴眼底澄澈,知她没有说谎,心底的疑心尽数消去,笑着拍了拍雪晴的小手:“你们母子都是好的!”
“雪儿自然是好的,孩儿好不好,自然得看皇上您这阿玛教得好不好了~”
“朕以后有空了就给他念书,一定让他明事理,做个孝顺的好孩子!”
钟粹宫里温情脉脉,翊坤宫里华妃则在吃酸黄瓜模拟怀孕的呕吐感觉,哭着喊着跌坐在地上喊着:“为什么别人都能生,就本宫生不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太医说了,您的玉体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是缘分不到...”
“可是...本宫不甘心,为什么荣妃一夜就有了,本宫...本宫不管,你给哥哥递封信出去,让他给本宫找一个靠谱的大夫来!本宫一定能怀上孩子的。”
华妃抹了一把泪,不认输地看向颂芝,宫里的太医不行那就宫外去找,总有一个大夫能让她身怀有孕的。她还就不信这辈子怀不上一个自己的骨肉。
然而,后宫压根就没有人期待她会生下带有年家血脉的孩子,不仅是皇后、太后,连皇上也对她的孩子没有期待,这一切怀孕心切的年世兰一无所知。
“是,奴婢这就去。”
咸福宫里,敬嫔心中郁郁,荣妃不久之前还是个宫女,如今不仅被抬入皇帝亲率的镶黄旗,更被晋封为荣妃,如此宠爱当真是让人看了眼热,看了嫉妒,她心心念念的四妃之位就这么飞走了。
“娘娘...别灰心,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你说得对。”敬嫔撒了一把龟粮以后,又说,“莞常在的病如何了?”
敬嫔以她这么多年数地砖的心细如发来观察,莞常在这病绝对有鬼!若说,莞常在不是在咸福宫里作妖,她是万万不愿管的,可是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这个主位可就得落个管理不力的罪名,
可是要遭受训斥的。
“回娘娘,莞常在一如既往地召见温太医,温太医说,是莞常在身子虚弱,需要隔断静养,前不久莞常在才差人来求娘娘禀了皇后,搬到偏僻的碎玉轩去呢。”
“不对呀...”
敬嫔这时候想的可不是莞常在装病,她想的是莞常在耐不住寂寞,要私通太医,而咸福宫里有她、有沈贵人,并不方便,所以莞常在想要到碎玉轩去长住,以便...
不——
敬嫔越想越害怕,她目光游移不定地看向旁边的贴身宫女:“你让人去盯着莞常在,切莫让她与温太医独处,另外,你让人去探听探听,他们说了什么。”
“是。”
...
钟粹宫里,雪晴日常窝在钟粹宫里安胎,她曾中过毒身子虚弱,卫临诊治以后告知,她如今怀胎不稳,需要静养,不宜太过操劳,因此皇帝便让她在钟粹宫里放心安胎,
初一、十五的请安也被他大手一挥给免了,还美其名曰皇后贤惠大度,一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生气的。
今日请平安脉的时候,雪晴察觉到卫临心不在焉,仿佛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她好奇地问:“卫太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微臣哪点子糟心事,不值一提。”
卫临笑着看向如天上明月一般让他可望不可及的心上人,她笑眉弯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也是淡淡的温婉笑容,一张美丽地让百花失色的玉面上气色极好,
他不愿让她烦心。
“让本宫猜猜?若是家里的事情,卫太医定然不会带进宫里,那必然是与你息息相关的,是不是你那师父从太医院里辞职离开,你心中忐忑是否要跟他一块走?”
卫临看着眼前绝美的有着冰雪之心一般纯粹的人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微臣要为荣妃娘娘您安胎,怎能一走了之呢。”
“那是怎么了?”
“微臣今日来给娘娘诊平安脉的时候,听太医院的人说,微臣的师父温太医给碎玉轩的莞常在装病避宠打掩护,给她开了些损伤玉体的汤药,如今东窗事发,师父他被抓走了。微臣只是感慨师父他竟也有这样不明智的时候。”
卫临面上这么说,心里却着实是认同师父温实初的做法,为了心爱之人赴汤蹈火是每个男人都愿意做的事情,只是师父他所爱非人,竟寻了莞常在那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筛子的女人。
被坑了是必然的。
可若...荣妃要他赴汤蹈火,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他知道荣妃是个值得的好女人,只是他也知道,正因为荣妃是个值得的好女子,所以荣妃才不可能让他去冒着生命危险开方避宠。
一切的假设都是徒劳。
“莞常在?”
雪晴一孕傻三年,一时之间是没想起来莞常在是何许人也。
“娘娘,凤鸾春恩车。”
旁边的喜儿提醒道,雪晴这才想起来了,是那个一连七日侍寝的常在,那讨人厌的凤鸾春恩车丁零当啷的声音着实让人讨厌,连带着她其实心底是对这个人有淡淡不喜的。
“喜儿,你去打探打探莞常在与温太医究竟是怎么了。”
“是。”
卫临没有求雪晴把温实初捞出来,可雪晴已经从他的表情中明了一切,只是一切还得要等事情探查清楚以后,才好对症下药,要不然那温实初没捞上来,反而她平白惹一身骚。
夜晚时分,皇帝乘着夜色前来钟粹宫,自从胎教开始,皇帝雷打不动每日都会抽些时候来教育肚里孩儿,一般是下朝以后,偶尔会像今晚这般乘夜前来。
雪晴消食以后,坐靠在皇帝身前,抱住皇帝的手臂轻声抱怨:“皇上可是有心事?怎么给孩儿念书都心不在焉的,一页书念错了三个字了!”
“今日,甄答应装病避宠一事被碎玉轩里的花穗给揭发,朕没想到她竟厌恶朕至此,竟宁愿装病避宠也不愿侍寝。”
皇帝皱着眉头,对与纯元相似的莞常在心生不悦,他可以对此人不上心,可此人却决不能表现出抗拒,从来只有他厌恶的,绝没有旁人拒绝的,这是对皇权的挑衅。
雪晴侧身试探地问:“所以,皇上究竟是因为甄答应不愿意伺候您而生气,还是因为莞常在挑衅您的权威?”
皇帝一愣,看向笑意盈盈的雪晴,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后者。”
得知甄答应在皇上心里还不算过于特别,雪晴的眼里这才有了笑意,她看向皇帝:“也许,是甄答应眼见皇上您心系钟粹宫,觉得您冷落了她,这才装病避宠,想要来一个一鸣惊人呢。”
“怎么说?”
“您可还记得,除夕之夜,倚梅园中那许愿的甄嬛?”
见皇帝点点头,雪晴又说:“没准这甄嬛就是被您给贬斥的甄答应了。皇上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甄答应日子过得艰难,答应的份例本就捉襟见肘,您还不肯去探望,甄答应也该心灰意冷了,其实,若您肯去见见她,跟她说说话,来个红袖添香,没准啊,她就不装病了~”
皇帝假装抱怨,捏了捏雪晴秀气的鼻头:“你这妮子,把朕当成什么人了?朕怎会看一个小小常在的脸色行事,后宫嫔妃那么多,谁被冷落了些许日子就心灰意冷的?矫情!”
“是雪儿的不是,雪儿带着孩子给您赔罪来了~”
说着,雪晴准备起身到地上跪下,还没行动就被皇帝给一把拉住,雪晴顺着他的手臂,直直撞进他的怀里,一脸仗着皇帝宠爱的得意笑容,让皇帝不由也笑了。
“你呀~这犄角旮旯里的甄答应的醋都吃!也不怕气大伤身呢。”
“其实,雪儿觉得,有敬嫔姐姐看顾着,甄答应大错应该是没有的 ,只是甄答应对这男女大防也着实是不避讳,如今既然有了这事儿,为了防范于未然,以后还是别让温太医给甄答应诊治为好。”
“雪儿单纯,甄答应有错,温实初同样有错!那温实初若对甄答应无心,怎会冒着杀头大罪为甄答应避宠?”
恐怕这二人是有什么首尾吧。
皇帝没把这污糟事告诉雪晴,他眼眸一凝,心里已然定下了温实初的去处,而甄答应,毫无男女大防,更没有女子该有的美德...既然她那么喜欢碎玉轩,那就让她待在碎玉轩这个新的冷宫里吧。
雪晴偷偷瞧皇帝神色如常,只是眸色幽深,她这上眼药可是上的雁过无痕,正好。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所以,甄答应还是去冷宫里好好待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