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退下去以后,皇帝望着月亮思量良久。她曾经说过,年满二十五岁就出宫嫁人去。
他深知后宫是个表面光的地方,面上光鲜亮丽,花团锦簇,实际上暗地里刀光剑影,算计、暗害层出不穷。
这样的后宫,是个吃人的修罗场,他很珍惜她,尊重她的选择,也愿意放任她在四执库当差,等到年满二十五岁出宫。
可是如今,她的小命都快没有了,他不能再顺从她的心意,放任她的选择了。
华妃早早就已经盯上她了,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如今再看,就像是个笑话,
既无特别的恩典放她走,又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她,让她置身在险境之中,可不就是个笑话!
要是把她放到养心殿呢?让她做个养心殿里奉茶的小宫女,会不会好一点,可她能愿意吗?
应该是不愿意的。
如果她愿意,要在被发落到倚梅园的时候,她就该有所动作,让来保打点关系,到好点的地方当差,而不是傻乎乎的忍耐。
“皇上,夜晚天凉,您可要保重身子呀!”
是苏培盛这个老货!
皇帝接过苏培盛手里的大氅披在身上,
是啊,他如今并不是那个胖丑老太监,
他是当今皇帝。
而她,是宫里的宫女,他有权利留下她。
皇帝纠结极了,多方考量,迟迟下不定主意,
是遵循内心的私欲,把她留在宫里,还是尊重她的选择,放任她到了年岁就出宫呢?
五更天时,苏培盛打着盹,快要睡过去时,他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以及书写的沙沙作响的声音。
“苏培盛,拟旨!喜塔腊.玉芙,温柔贤淑,秉性柔嘉,丽质天成,朕心甚悦,册为贵人,赠封号玉,居永寿宫!莞常在…着晋为贵人,迁居承乾宫,去传旨吧。”
话音刚落,苏培盛便接到了皇帝刚刚拟好的圣旨。
这,就贵人了?
还一连晋封两个!
苏培盛一脸懵圈的拿着圣旨去通传。
皇帝拿下手腕上的佛珠,任凭满天神佛,也难以将他升起来的,对她爱念的私心压下去,传旨以后,他该找个理由,一个让她理解并且不责怪的理由了。
…
旨意一出,六宫震动。
此时空旷冰冷的景仁宫正殿里,皇后朱宜修正在练字,听到剪秋禀报皇帝册封两位贵人时,手头上顶顶好的笔顿时停住了。
“玉贵人?”
这后宫里怎么突然就出来了个玉贵人?
莞贵人,她认识,晋封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这玉贵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皇上并不是重欲之人,更不是不重规矩的,初封便是贵人,这与新晋的小主
剪秋上前一步,低声禀报。
“娘娘,玉贵人是康熙末年小选进宫的宫女,是内务府总务大臣来保的女儿。皇上当时还特地让梅若去照顾她,华妃娘娘妒恨皇上偏爱,把她从四执库调到了花房。娘娘您前不久还说要等等,再决定是否帮她一把。”
喜塔腊.玉芙太美了,与华妃娘娘是截然不同的美丽,
人与其名,如玉一般温润光华,美得低调却不容忽视,若华妃是灼灼芍药,那么喜塔腊氏便是初夏里的一朵清丽荷花
不同于华妃娘娘的炽热的美艳,恰如一捧春风,丝丝沁如人心
皇后娘娘想要用喜塔腊氏,又担心控制不住此人,
便任由华妃糟践此女,等到此女跌落尘埃,生不如死的时候,再伸出援手
如今没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还是由皇上截的胡!
剪秋悄悄瞅了瞅皇后娘娘的脸色,尚算平静。
皇后面色沉静,心想着别的事情,制衡华妃需要机智聪慧的女人,还必须是家世不俗亦或者深得皇上宠爱的女子,
沈眉庄家世好,皇上太后都看重她,更准备赐下协理六宫之权,而莞贵人长得像姐姐,二人皆是后宫的佼佼者。
既然有此二人,再来一个玉贵人又如何呢?只要能制衡华妃就行,她只需要忍耐到年羹尧翻台,华妃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她只需要注意,不让这后宫里成精了的花儿怀上皇上的孩子就行。
“剪秋啊,你去库房挑一些合时宜的礼物,亲自给玉贵人跟莞贵人送去吧。”
皇后揉了揉眉心,后宫的新人一茬又一茬,像割韭菜那样没完没了,而皇上,他的心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作为妻子,只得到丈夫的敬重,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幸运的,借着皇上对姐姐的余情得到敬重,可悲的是,也仅仅只有敬重。
她感觉,她与皇上,正越走越远了。
“是否要挑选那些贵重的燕窝?”
贵重是加了料,女人吃多了就不孕不育了,是比较隐晦的手段,一般宫嫔不知道的。
玉贵人的父亲是内务府总理大臣,皇上心腹重臣,加上还没有摸清皇上对玉贵人的心思,
若无一击即倒玉贵人的把握,景仁宫不能与之为敌。
至于莞贵人…
等此女有了身孕在做打算吧。
“华妃还在,后宫需要和睦。剪秋啊,要是弘辉还在,景仁宫怎么会冷成冰窖呢?对了,宝娟那里怎么样了,取信安答应了没有?”
皇后流下伤心的眼泪以后,话锋一转,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安陵容用的好了,便是一把刺向最锋锐甄嬛的尖刀,她只要做那背后下棋的人就可以。
“宝娟已经在安答应身边当差,目前已经取得了安答应的信任。”
“很好,这个安氏没那么简单,她会成为本宫手上最得用的棋子。你给本宫盯紧了,不要让这安氏脱离了控制。”
“是,奴婢遵命。”
…
富丽堂皇的翊坤宫里,华妃正在大发脾气,宫女宫女又是宫女,怎么这些奴才就是这么贱,非要勾引皇上?福子是这样,这个玉贵人还是这样!
“初封就是贵人,如此宠爱!本宫要她消失掉,消失掉!为什么本宫都已经把她调到倚梅园那里了,皇上还能记起她。这该死的贱人究竟使了什么本事,竟勾得皇上封她做贵人!啊——”
华妃说着,手里的画着梅花图案的华丽花瓶便遭了殃,被砸到地上四分五裂,她还嫌不够,又从博古架上拿了几个花瓶继续砸。
“娘娘,您消消气!皇上不过一时兴起,皇上最真爱女人还是您啊!何必在皇上兴头上发怒,扫了皇上兴致呢?不如,等那喜塔腊氏失宠了,咱们呀,再出手。”
颂芝跪倒在地,给外头的周宁海一个眼色,让他去请曹贵人跟丽嫔,她本看华妃盛怒,想要给她灭火,可是往日都行得通的那一套,今日就不管用了,娘娘她砸得更狠了。
“你懂什么!若是普通的宫女,本宫能这么着急吗?喜塔腊氏家世显赫,父亲是内务府总理大臣,简在圣心,本宫若不是利用职务之便糟践她,恐怕稍稍有出格的地方,那来保就要为女出头了!”
“娘娘,后宫是您的后宫,就连皇后也要顾忌您脸色,就凭一个区区贵人,有个顶顶厉害的父亲又怎么样呢?除非啊,那来保能进这后宫里来!要不然,喜塔腊氏还能翻天不成。”
颂芝不知者无所畏惧,内务府包衣渗透皇家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乌雅家,喜塔腊家,高家,李家,曹家,王家等等都是后宫里头隐藏的势力。
即便年家有个年羹尧,在外打仗很厉害,可是真到了后宫,年家还不如喜塔腊家好使呢。
“你说得也是。那莞贵人又是怎么回事,不是病了吗?怎么也被晋封为贵人呢?”
华妃话锋一转,眼神锐利的看向颂芝,本以为一个沈眉庄已经够她心烦的了,这悄无声息的暗处,那个养病不出的甄嬛竟也不是个省心的。
“奴婢这就去打听!”
“莞贵人看病这么久都还未痊愈,许是照顾她的太医不得力,娘娘,奴婢想着,也许可以从这个太医入手揭发莞贵人掩藏的猫腻,扒下莞贵人一层皮,让她失宠。”
颂芝难得聪明一回,话音刚落,华妃盛怒的神情一变,赞许的看了颂芝一眼,为难不了玉贵人,她可以先为难莞贵人,打击一个是一个,凡是跟她争宠的女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