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说——”
两个人从公公婆婆家里走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提起她爸爸宋二叔。
宋随意抓着他的手,抬头:“我爸说什么了吗?”
回头看她一下,在月光下的清眸清光荡漾,洋溢着清美之外,仿佛月亮的另一面,朦朦胧胧的。
“没有什么。”
他不说了?为什么?宋随意不解的,揪着他:“为什么不说了?没有关系的。我这人又不是受不了打击。多难听的话我都听过。”
杜玉清不由一笑:“你爸能说你坏话吗?”
宋随意咳咳:“或许呢。你看,他这不说我嫁了人以后好吃懒做,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了。”
“这个问题,我和他说了,解释了。”杜玉清道。
只听他口气一下子变的严肃了起来,宋随意的心头砰砰,砰砰,没有忘记,在公公婆婆家里,他本来就想找她私下教育的了。
在等着他开口训人的时候,却迟迟没有等到。宋随意正觉得奇怪。
回到家,准备洗澡。
他突然说:“我和你一起进去。”
宋随意愣的不是一丁点:“杜大哥,你说什么?你要和我一起进浴室吗?”
“嗯。我看着你洗。”
宋随意的脸不止红,是白了,白得如白墙。他怎么要看她洗澡?
“你的身体,早在开刀的时候,我都看光光了。”害羞个什么劲儿,这丫头。他忍不住的,把手指尖在她的鼻头上捏了下。
宋随意想说:不是这样的。问题是,她洗澡都从来没有给人看过,除了很小的时候,自己还没有什么记忆,被老人家帮着洗澡以外。
“杜大哥为什么要看着我洗澡?”宋随意青着脸,怎么听他这个口气,好像还要看完她全程洗澡。
“因为你洗不干净。”
宋随意脚下一软,差点儿整个人瘫了下去。
她有没有听错!他嫌弃她洗不干净。
老公嫌弃她这个做老婆的洗不干净,虽然老公是个医生有洁癖,但是,是不是也太损人了!说话太损了,都不顾及到她的自尊心。
“我洗不干净,你每天晚上为什么抱我?”宋随意撅了嘴角说,气闷了,快岔气了。
我脏,特么的脏,你每天晚上使劲儿搂我摸我干嘛?今晚就分床睡!让你眼不见为净。
杜玉清只是扶着小丫头的肩头:“我说的是,你背后没有洗干净,都长了整片的痱子,比你住院的时候还严重。”
“如果这样,要怎么办?”宋随意回头瞪着眼,他究竟什么意思来着。
“我看看,如果你洗不到,我帮你刷刷背。”
一下子文风骤转,她老公从嫌弃她脏,到变成温柔到帮她刷背,可以变成世界顶级好老公了。
宋随意的心头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我自己洗,可以的了,我拿毛巾,斜着拉。”
“但是,没有办法擦到全部是不是?给你刷完,再给你上点痱子水。”
说着,他推着她进了浴室。
时间很晚了,没有时间踌躇。两个人进了浴室。
宋随意背对着他把上面衣服解开,一边解扣子,这个小脸羞答答的,虽然早被他看光了。
他在拿刷子,放在热水盆里洗了洗,拿了瓶沐浴露挤了点泡沫放刷子上,回头,看她衣服都没有脱下来,伸手于是帮她扒下衣领,边说:“把裤子也脱了。”
“啊,为什么?”
“你刷上面有水,下面不湿吗?”
“这样的话,杜大哥你身上的衣服不也得全湿。”
“对,等会儿我也得脱了。”
宋随意说不出话来了,怎么越想越觉得他这话儿哪儿不对劲。
结果证明她就是一只小白兔,完全都忘记了自己今晚惹过杜家长生气。杜家长这是变着法子再次把她成功拐上床后,慢慢教育起来了。
当晚,那个折腾劲儿不用说了。什么给她刷背弄痱子,实际上是把她折腾到全身冒汗,她毛燥燥的短发都全湿了,躺在枕头上动也动不了。明明开的空调挺大风的。
“不是力气挺大的吗?很有力气吗?搬了几张椅子?”他咬在她耳畔,温声细语地说。
“我,我只搬了几张。”被折腾到早已全身无力的她,欲哭无泪地说。
只想,奇怪了,他不是腿残疾了吗?他怎么把她从卫生间抱到床上来的?
说到这个事儿,后来她从某人口里听说了,说是那晚上她受伤的时候,他发现她,把她从方永澳的车子里抱出来,是扔了拐杖,完全不用,和正常人一样跑呢。
这事儿让她惊吓不小。毕竟,要是他的腿真没有什么毛病,装的?看起来又不太可能。没有人会故意装着自己残废吧,而且乐此不彼多少年了。她是亲眼见着他没有拐杖都很难站稳的。
但是,如果,他的腿有机会转机的话,她是愿意用一切换来他的腿变好的,变健康了,变成正常人一样的。
实际上,真如此吗?
被他折腾一晚的结果,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据说他现在也懒了,自从要照顾她这个受伤的老婆以后,每天去医院的时间都不像以前的积极,根本不准时上班了。
当然,他的身份,令他根本不用受到这些日常规矩的束缚。
反正,这事儿看起来总有些奇怪。
身体很疲倦,她比他起的迟,到了早上快十点钟,爬起来到了餐桌旁,趴在桌子上她老半天都抬不起眼皮。好累,被他带的好累。如果她是一条狗,绝对也是一条训练犬了,天天训练的。
他把牛奶给她温热好了,拿着电话在打。好像是杜博芮打来的,叫他过去商量什么事。
想到昨晚上杜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本来焦点在她身上,后来变成是杜博芮夫妇了。宋随意拿起牛奶杯喝着,默默然的,他家里的家事,她觉得不太好插嘴。虽然她年纪不大,阅历没有他多,但是,沉默有时候总是对的吧。
“那好吧,大哥,我过去你那里一趟。”他答应了杜博芮,回头对她说,“我出去一下,如果中午没有回来,你自己下面条。”
“你去吧。”宋随意点点头,好像是只再乖巧不过的小猫儿,“杜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也许那边杜博芮有些急,杜玉清听了她这话没有太大反应,答了声好,匆匆忙忙出家门去了。
杜家长不在家管她了。天知道,自从她出院回家后,天天被他盯着,吃饭,养伤,运动,感觉自己都成一个废人了,被他宠坏了的废人了。刚好今天他不在家,她说什么都得出门会会朋友。
结婚后,各人应该保持自己的朋友圈和私生活。希望杜家长不会说她又隔代了。
很显然,某人已经忘了昨晚刚有过的教训。
本想去花店,但是,柳晴今天据说是陪着女儿佳佳到学校参加什么亲子活动。要到午饭后,可能才能见上面。宋随意琢磨着,去找妹妹宋思露了。
宋思露肯定是在医院上班。刚好,她想去探望宋奶奶。做孙女的,哪怕自己是有伤在养,但总是以这个借口不去看望老人,明显是错的离谱的。
宋随意出门以后,是想打出租车到医院,拿起自己的钱包掂量之后发觉,自己穷得响叮当。其实她有用了多少钱吗?好像也不多。毕竟连手机,都是她的杜大哥给她买的。平常在家里吃饭养伤的,那个住院费用,都是他出的,一样都不需要她出银子。
只能说,她到底是个学生呀,还没有真正赚到钱。唯一那次好像赚到钱的机会,拿了钱就蹦跶了,出车祸了。
倒霉透顶。
结婚了,当然不能再向自己爸爸要钱了。拿着钱包这么点钱,宋随意苦着眉头,改坐地铁。地铁人挤,加上她近来因某人的关系养尊处优过度,她下地铁的时候,两腿发酸发软,直冒虚汗。
在哪个地方找凳子缓了一阵,她才能继续往前走。
来到医院的时候,先去看宋奶奶。打电话给宋二叔,刚好,宋二叔告诉她宋奶奶病房在哪,却没有告诉她他出去了给宋奶奶买粥喝,现在病房里守着宋奶奶的人不是他。
宋随意直达病房,看见了四婶。
几个长嫂以及五婶,都是能脱身就脱身,不会想来这里服侍一个瘫痪的老人家。说是这宋家老四媳妇比较傻,最后轮到了她自己。那肯定也不是。
宋随意只记得听五婶说过,四婶的孩子好像读书不错,是念书的好苗子,所以四婶才不遗余力地巴着宋奶奶,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解决孩子用户口来念上重点学校的问题。
四婶看见宋随意,也是吃了一小惊,后来想起了什么,点了下头:“你爸刚出去了,随意。”
宋随意进来,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的,毕竟自己那钱包,连出租车都消费不起了,想给老人家买点什么营养品都没有钱。
四婶看着她手里什么都没有,嘴角弯了弯,似笑非笑,道:“坐吧,有凳子。”
宋随意走过去,看到了病床上的老人。宋奶奶看起来还不错,身体没有瘦没有胖的,就是在睡,打鼾。
听说中风的病人都是这样,只要不是太厉害,外貌体形上不会有什么改变。
“奶奶睡觉吗?”宋随意问。
“还好。”四婶说,“她经常睡的,反正我来看她的时候,她经常睡。问医生,医生说,她这个脑细胞还在挣扎中,需要睡觉的时候多。”
宋奶奶的脑细胞在挣扎?医生这个话,也够玄乎的。
宋随意听着感觉有点儿乐。
坐下来后,宋随意在自己带来的书包里掏了掏,本来,有钱的礼物没有买,她花费不起,但是,论到自己的老本行,她肯定不会输给别人,至少也会给人带来一丝惊喜。
“四婶,这个是种子,有空的矿泉水瓶吗?”宋随意说。
四婶吃惊地看了她一下,倒是给她找了起来。有人来看宋奶奶,肯定有带饮料自己喝的,喝空了,如果没有被清洁工收回去,那是有的。问题是医院里干净,不给放垃圾。
于是,找到了个一次性纸杯。
宋随意觉得这个更好,弄了点水,把容易养活的那株东西放了进去,压上些顺便带过来的小石块。
“是什么?”四婶问。
“铜钱草。”
闭着眼睡觉的老人,似乎听见她说话的声音,眨了眨眼皮的样子。
四婶看着宋随意的动作,只觉得奇妙。经过宋随意的巧手,一下子,化出了一株花瓶植物来,虽然小,但是看着很养眼。绿植,是在城市里生活的时候,在凡尘中的一抹亮丽,可以洗净人的心灵。
“为什么是铜钱草?”四婶问,现在的都市人,种的花,也算是什么都有的了,漂亮的,昂贵的。像宋随意这样种花的,给老人家带一束什么康乃馨之类的,很难吗?应该很容易吧。可偏偏,宋随意带了铜钱草。
这个东西,貌似很不值钱。
宋随意笑笑:“我穷。花店的花,也不是说我想带什么就拿什么的,都要入帐的。”
四婶诧异到说不出话来了。按理说,宋随意嫁的这个杜家三少,听说是著名的外科教授,能没有钱吗?
“你老公——”四婶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宋随意说的理直气壮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用他的钱。
四婶的笑意一下子深了起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宋随意不怕人家怎么说,女人自强自立哪儿不好了。
看着宋奶奶还在睡,宋随意打算,等去完宋思露那儿回来再看看老人家醒了没有。于是,她起身告别,去了宋思露那儿。
宋思露在外科病区。这里宋随意来过几趟了,轻车熟路,不会儿跑到了上面的医生办公室,站在门口向里头望了几眼。
刚好,回头的李谦锋一眼和她碰上。李谦锋站起身,走过去,道:“杜老师今天没有来。”
宋随意脑筋里一转,装作不知道他去了哪,问:“他现在不用经常来上班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能知道?他不是现在每天二十四小时当了你的特护吗?”
李谦锋扬扬嘴角笑了起来,眼底却有一丝的愧疚的样子望着宋随意。
宋随意是听见背后的声音急速转回头,看到了拿着一杯咖啡好整以暇打量她的吴俊泽。
吴俊泽眯着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什么心思似的:“这回,找谁?找你老公,还是找你妹妹?”
这人听说是她老公的老同学来着,可宋随意只觉得这人有时候说话挺让人头疼的。偏偏,她有些事情却非求这个人不同。宋随意轻轻嗓子说:“吴教授,我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谈谈。”
“行,到我办公室吧。”吴俊泽边是轻松答应,边记起什么,“对了,朋友妻不可戏。我那老同学现在学会妒忌了,我可不能让他误会了。”
说着,他叫上了李谦锋一起去。
宋随意一愣愣的,啥?她的杜大哥什么时候学会妒忌了?不是杜仙人吗,怎么可能有妒忌?
说到杜仙人妒忌这回事儿,吴俊泽感受老深了,一点都不会嫌弃耐烦地告诉她:“你是不是和那个姓方的走得近?”
“没有呀!”宋随意大喊冤枉。对于那天怎么遇上的方永澳,她都觉得离奇。
“反正,你以后最好不要见到他。如果你不想惹到仙人大发雷霆的话。”
这话不用吴俊泽说,她都有过一次经验教训了。
在吴俊泽的办公室坐下后,李谦锋给她倒了杯水,道:“对不起,上次我没有很快发现你的异常把你带上救护车,是我的疏忽。”
宋随意连忙说:“没事没事,不是听说伤在里面吗?你怎么看得出来?”
“他要看出来的,因为他是医生,但是他没有看出来,就是错。”吴俊泽在旁边没有留情面地批评李谦锋。
李谦锋点着头答是:“幸好教授们及时发现了情况,要不然,我这说不定还得负上责任。”
宋随意替他感觉到了一种压力:“你们医生不好当。”
“哪里好当了。要不是上了贼船了,我都想改行。”吴俊泽说,“对了,你说想问我什么,说吧。想问你妹妹怎么样?她现在挺好的。在楼上手术室里观摩其他教授的手术呢。你在这里等着她吧。”
宋思露好多了,她知道。她担心的是另一个人。宋随意于是肃起脸:“吴教授,我可以问一句有关我先生的话吗?”
吴俊泽摸了摸自己下巴:“问你先生?你自己问他不就行了?”
“但是,问他他肯定不愿意答。再说了,医者不能自医。我想问的是有关我先生的腿。”
说到杜仙人的那条腿,好像李谦锋都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吴俊泽倒是好像知道,她迟早会来问这个问题,扬眉道:“看来,你是感觉到了。他的腿,其实不算残废。”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