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坐在床沿上，想弯下腰褪去运动鞋，她有在听云扬的话，连出差都是西装配运动鞋这种看上去有些违和的搭配。
“躺好，我来。”云扬先蹲下身子，捏着姜南楚的小腿，褪下了两只鞋子，将她的双腿放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不要瞎想，醒了再联系我，还有，我会诊的时候是不看手机的。”云扬看着躺好将自己遮掩在薄被子下的楚楚，出声道。
“哦……”姜南楚盯着云扬看了最后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眸。
云扬走到窗台前，将窗帘拉起，小心翼翼准备离开房间。
“云扬，没关系的，这几天，我都一直陪着你好不好，直到你爸爸醒来……”
云扬半只脚都离开了房间，听到楚楚的话，愣了愣神，回了句好：“好。”
调好空调，关上房门，离开。
………………
办公室中，王娪和南荣唐在帮云扬整理着他今日本该做的事情。
“我去上个厕所。”王娪急匆匆离开。
病房。
“李姨，感觉怎么样？”王娪站在床边，不自在地捏着小拳头，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嗯。”云妈点头。
“我是云扬老师的学生，我叫王娪，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在这里，随便哪一位护士，随便哪一位医生，您都尽管开口，我们都会为您解答的，还有，云叔他这种昏迷是正常的，等受到压迫的神经恢复了一些，他清醒的概率就会大不少，您不要担心。”王娪几乎不敢看云扬妈妈的眼睛，说话虽然没有支支吾吾，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涨红了一张脸。
“嗯，我知道……你是云扬那孩子的学生？那云扬那孩子应该没有为难你们吧……”云妈开口。
“没有啦，老师对我们很好的，我都好幸运，遇见了他作为我的老师。”王娪急忙摇头，马尾辫被甩得左摇右晃，就如同她急促的心跳那样。
“那有什么事情，您记得找我们，那我去忙了……”王娪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她朝着云妈微微小鞠了一躬，然后落荒而逃。
云妈看着王娪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吐了口气：“……”
……
办公室中。
“有人有找过我吗？”云扬看着王娪和南荣唐。
“没有，也没有病人的家属来找你询问病情。”王娪回话。
“帮我整理就好了，我下午会抽空弄完的，还有……多谢你俩了。”云扬微微点了点头，退离了办公室。
前往云鸿的病房。
“姜南楚那……姑娘睡了？”云妈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云爸的病床上，对着云扬轻声开口。
“嗯，你不用担心她，中午吃过饭要回家看看吗？”云扬点了点头。
“不回去，没有心情。”云妈摇头。
云扬努力让自己的状态恢复正常，轻声道：“也好，等爸醒来，你们一起去，家里所有的东西得添好了，就唯独冰箱是空的。”
说完，云扬就走到了病床旁边，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仪器，伸手摸了摸云鸿的脉搏。
“很多出车祸昏迷的人，和爸的情况都很像，他们大多数也都醒了过来，你不要太担心，还有，警察来做笔录了吗？那个出租车司机怎么样了？”云扬将目光看向了老妈。
“还没有来，出租车司机？不知道，我魂都吓掉了，哪还有工夫管别人。”云妈连连摇头。
“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查房看看，你总是这么情绪低迷，不太好。”云扬提议。
“…………嗯，好。”云妈站起身，点了点头。
今天是不用查房的，这场所谓的查房，只是云扬想让自己的老妈，观察到别的病人病情，让她心生怜悯，从而减轻她对自己老爸的担心。
问过莱姨之后，那位出租车司机，只是手臂断了，面容挫伤严重，被安全气囊弹的……
病房中，云扬和老妈并肩，挨个挨个地问着每一个病人的情况，告诉他们医生准备安排的行程，给予他们安心。
病人的家属们却很少提起他们自家病人的情况，反而是安慰起了云扬和他的老妈。
……
医院都是互相鼓励的话语，特别是癌症的那些病人，所有人都在告诉着对方坚持，扛住病魔……
那个司机的病房，他的家属也就坐在房间中。
司机朝着云妈露出歉意的目光：“那个@#￥%卡宴真是害人。”
说话的用力，让他触动了伤口，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卡宴？”云扬出声。
车祸的场面莫名地在云扬的脑海中模拟了出来。
十字路口，计程车左转，云妈在后座右边，也就是卡宴撞过来的那一面，自己的老爸揽过了自己的老妈，身体却是狠狠地甩向了车内的左边。
“什么时候来做笔录？”云扬开口。
“警察局打电话来说，下午四五点左右。”司机开口。
“好……”
……
“要不要看看我之前得到的锦旗？”病房逛了一圈后，快十一点。
“那里不是挂着一个吗？”云妈抬手指了指过道护士站旁边的一面大锦旗。
【妙医圣手救世人，抬手之间抓犯人。】
“你还抓过犯人？”云妈突然有些好奇，却还是跟在云扬的身后。
“嗯，没有多久前，那是警察局送来的锦旗。”
堆放被褥和枕头的储物间，有老爷子在看守，云扬带着老妈进入其中。
“这么多……都是感谢你的？”自己的儿子在病房中人尽皆知，而面前对方的卷起来的锦旗，更是冲击了她视觉上的神经。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当上主任的？虽然其中可能有一部分，是关于我老师的名气，所以我当上主任才会这么早。”云扬点头。
“也该是如此……你从小优秀到了现在。”云妈跟着云扬离开。
“爸……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担心。”病房中，云扬开口。
“我知道，你好歹也是医生，救过那么多人，救不了自己的老爸，那该…………”云妈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云扬没有救到自己老爸的心情。
云扬有些愣神，这个问题，最开始的他在手术室外曾考虑过，只不过，今天他心中却是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就好像是，云扬的老爸肯定会醒来一样。
“跟我进我的办公室坐着还是在这里？等会会有人来送饭菜。”
“我就在这陪着你老爸吧，你去忙。”云妈点头。
…………
十一点十二分，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云医生，你在几号楼？小姐的电话没有人接，我猜她是睡着了，我来送饭了。”是保姆阿姨的声音。
“七号楼七层，主任办公室，你吃过了吗？”云扬开口。
“吃过了……你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我现在就朝着七号楼的位置赶。”阿姨的声音有些急促，还带着一些喘气，应该是在快步赶来。
“我妈没事，我爸还在昏迷。”云扬开口。
“姜总和姜夫人说明天来看看你爸妈……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就当不知道……”
“……”云扬看着电脑的显示屏：“好。”
“先挂了，看到了七号楼了，七层主任办公室对吧。”
电话挂断。
“老师……”王娪小心翼翼又胆怯地开口。
“怎么了？”云扬抬起头。
“云叔会好起来的，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王娪的眉宇狠狠揪起，一张清新白嫩的小脸儿上，比云扬的表情更哀愁。
“嗯。”云扬点头，将桌子上的饭卡递给了王娪。
“今天中午你们自己去吃。”
“要我们给你带吗？”王娪出声。
“有人送，马上就到了。”云扬摇头，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你爸妈怎么样了……还有小姐她现在在哪？”云扬刚过拐角，就看见了阿姨提着一只巨大的保温桶出现在了视线中。
云扬接过保温桶，开口：“姜南楚她还在睡觉，就在我医院的家，等她醒来会联系我。”
“介意我去看看你爸妈吗？”阿姨喘着气。
“没事。”
……
病房中。
云扬拉出云妈床位上的临时餐桌。
阿姨在问云扬妈妈的话，云扬则是打开了保温桶，拿出了一个盒子，装好了一份饭菜，放到了一旁。
“小云……你在吃了啊，那我就不给你准备了。”莱姨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见到云扬在摆放着菜盒饭盒，出声。
“嗯。”云扬回过身，对着莱姨点了点头。
……
午饭过后。
“妈你是在这里休息？还是？”云扬出声。
“就在这吧，你去休息，我陪陪你爸，要是他醒来发现我们都不在有些不太好。”
“好。”云扬点头，和阿姨离开。
……
带着阿姨回到了自己的家，将那被分拣出来没有动过的菜盒在厨房收拾好，放进冰箱，阿姨道别。
房间中，空调的温度合适，姜南楚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裹着被子在熟睡着，散落的长发铺满了整个枕头，面容和脖颈宛若新雪皓月般白皙细腻。
绵长的呼吸，让楚楚的睫毛，轻盈如同缓慢振翅的蝴蝶。
“……快睡吧……”楚楚梦呓一般的声音传到了云扬的耳中，她似乎还没有醒，也许只是被房门轻启的动静惊动……
云扬没有说话，脱掉了白大褂，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
云扬去会诊的时候，姜南楚还没有醒，浓密微卷的睫毛还在随着她的呼吸轻微颤荡着。
……
下午四点，云扬回到住院楼。
警察还是之前那个警察，云扬抓住那个罪犯遇见的警察，也是送锦旗的那位警察。
“来之前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被撞的人会是你的爸妈。”那位警察姓夏。
“那个人酒驾，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在警察局。”夏警官出声。
“酒驾？？？”云扬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几下。
“是的，饭局从一点开始，吃到了三点半，三点四十五离开，驾车，三点五十六分出的车祸，他还有着一定的背景，现在有人想捞他出去，也想将这场车祸的定性给更改掉，酒驾改成车辆失控。”夏警察的声音越说越小，除了云扬，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酒驾，又是酒驾……有身份，又是有身份，医院重症监护室中，那位被拖行的女子，撞她的人，也是有着身份……
怎么这么恶心，有身份就能无视法律了吗？令人作呕……
“不过你放心，也许有些警察顶不住压力受到贿赂，但是我不一样，你帮我抓了一位犯人，还是救人的医生，我是警察，也不会让你们医生寒了心，更不能让人民寒了心。”
云扬：“……”
笔录很简单很简单，只是细节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
四点二十，司机的笔录做完。
姜南楚也出现在了病房中。
“吃过了？”云扬笑了笑。
“当然，放在微波炉加热的，我还搜索了一下加热几分钟好……快四点的时候醒的，看到你的留言啦。”楚楚点头。
“姜总……”夏警察看到姜南楚，随后看了一眼云扬。
得亏我正直，差点忘了云扬他不单单是一个主任医师这么简单，他还认识姜总……
哪怕没有姜总，以云扬在怀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声，他们整个医院，也绝对会为他站出来说话，想捞人？那也得看看你们撞的是谁？虽然是计程车，你们也得看看计程车中坐着谁。
云鸿的住院房间。
“你爸他还没有醒？”夏警官出声。
“嗯，你先做笔录吧。”云扬点头。
姜南楚坐在床边，想学着电视上那些呼唤植物人病人的方式来喊喊云鸿，只是警察在旁边，她却是没好意思。
“酒驾？谁？”听到警察的话，云妈和姜南楚纷纷回神。
“姜总……撞云扬他爸妈的那人，是市人力社保局里面的人，家里有关系，虽然层级比较低，但是他有一个亲戚的官职不小。”夏警官转过头，声音更轻的开口，将他对云扬说的那些话再度说了一遍。
“挺好的，挺了不起的。”姜南楚凝着眸子，微微颔首，只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是逐渐在冰冷。
“嗯，笔录做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夏警官对着众人笑了笑，准备离开。
“上一次，那个被拖行的女人，那个案子是不是也是因为开车的人也有着关系？”姜南楚看着云扬。
“嗯，在网上似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结果还是不了了之。”云扬点头。
“等几天吧，看看那开卡宴的人，和他亲戚到底有着什么动作，还有……那些警察要被行贿，是该查一查，一个一线城市，连续出两起这种恶性事件……”姜南楚对着云扬开口道。
“我能去审讯室吗？”云扬没有回答楚楚的话，他看向了要离开的警察，出声道。
“不能打人，可以，你留个我的电话吧，x*11。”
“谢了，下班我就去。”云扬点头。
……
“云叔，我是姜南楚，你还记得我吗？”楚楚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对着云鸿轻声呼唤。
……
五点半，下班，阿姨也是在姜南楚的嘱托下，送来了晚饭。
吃过之后，云扬褪去白大褂准备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姜南楚抓住云扬的手。
“……好。”云扬有些发愣，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去警局的路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医生的原因，为什么，在我身边会发生这么多酒驾的事件……少年时我的姑姑，现在又是我的爸妈……还有去年你的叔叔，今年那个被拖行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云扬真想不通，这些车祸，都是在怀市中……
这个问题，姜南楚回答不了他。
“这不像是那所谓的拆十座庙，毁一桩婚事引起的，我在上个月，就做过这个奇怪的梦，在师娘告诉我老师没有救回自己儿子之后，我就做过了这个梦，我警醒了很久，也提醒过我爸妈，所有该注意到的事情，我都注意到了，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姜南楚：“……”
“我去警局，就是想问问那个人，叫一个代驾，有那么难吗？还是说，怀市，没有代驾这个行业？”在姜南楚面前，云扬莫名止不住的想抱怨，就连眼眶都有些在发热。
“云扬……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一定会……”姜南楚蹙着纤眉，轻声喃喃道。
“这不是该不该帮我的事，我不需要帮忙，而是那些自以为有些地位有些身份的人，需要注意一下自己是否站在法律约束的边缘……网上总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钱，法律会给你开门，有权，法律因你而定，而法律真正框住的，就是那些普通的人民。”
“以前听到这话总是想笑笑，可是现在已经两起了，那个被拖行的人，现在案子都没有审下来，现在那个夏警察又说，那个市人力社保局的人，又在拉关系，想保住自己……身为官，不为民，反而想保住自己，不以身作则，却主动犯法……”
姜南楚听着云扬抱怨了一路，心如刀绞，滴血淋淋。
停好车。
云扬联系了那位警察，等了没多久，就被那位警察带进了审讯室。
姜南楚在外也拨通了一些电话……
“你是那出租车司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