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许若尘在荣生酒店娱乐室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擦拭他的台球杆，和其他几个球友说笑，而后弯腰，一声哐响，棕球入袋。
“许家二小姐？”
在发现许若尘来后，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对。”
许若尘无视其他人路过时打量的目光，从容走上前。
如果说莫小晓是情绪变幻太快导致许若尘观色困难，那苏念就是情绪组成十分杂乱，她很难辨认究竟哪个才是他的主色。
这样的人往往心思深沉，且擅于伪装。
她不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以前只要看到就会躲得老远，那个唯一没能躲掉的，是她老爹。
不过，很难辨认，不代表不能。不喜欢，也不代表不敢。
许若尘余光看了一眼角落挂着的摄像头后，凝神注视前方。
苏念并不意外自己的出现。
他的眉眼不如李亦然深邃，语气更为轻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却没有如沐春风之感，反而让人心生胆寒。
“许小姐观察得如何？”
苏念绕到台球桌另一边，又是一杆，蓝球和粉红依次被击中。
白球停下的位置非常完美，最后的黑球几乎会被无悬念的拿下。
“台球打得很好啊～斯诺克？”
“许小姐见笑。”苏念拿起巧克粉，给台球杆间头打上。
“许小姐，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找上门，是想来问九重天，问李亦然，还是来问……魅魂碎片的？”
苏念的语气和当时密室的泡泡如出一辙。
许若尘之前觉得，她最近什么场面没见过。
现在，苏念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场面，许若尘还真没见过。
但她昨天才经历了白眉实实在在产生的精神攻击，如今这个，说小case有点骄傲，就中等case吧。
然而，在明知有摄像头，且还是在许家地盘的情况下，苏念还直接将这些说出口，说明他早有准备。
“做个交易。”许若尘笑笑，拉了个椅子坐下。
“比如？”
“关于九重天的代言人，也就是你明天早上和风澜娱乐的谈判……我帮你。”
“……怎么帮？”
“苏先生，您明知故问？”
苏念的颜色已经告诉许若尘，他明白她说的是观色，只不过想测测她而已。
“许小姐这个能力，的确好用……那么许小姐想要什么？”
“……我要知道地震那天的真相。”
对，地震的真相，才是她自始自终所想。
她不想管什么古世的尔虞我诈，魅魂的你争我抢。
不曾变更的强烈直觉，每天不断闪回的片段，都时时提醒着她，地震那天，才是一切的转折，是汇集的点线，是她和白眉间，关系的纽带。
不弄清楚，她心不安稳。
苏念难得露出诧异颜色：“……这个交易，我好像不太划算。”
“很多交易都不划算。”
“……那我再多加一个小请求，明天下午九重天聚会，我会作为活动资助人出席，届时，许小姐作为我女伴出席，如何？”
“可以。”
许若尘眨了下眼睛，没有犹疑。
……
用电竞社的电脑给老美兄和步光发完信息后，白眉一记响指，弄醒旁边睡得快要呼出鼻涕泡的郑宇一。
随即，他像来时一样变成猫，跳出窗口。
车上，手机提示灯在闪烁。
白眉按下锁屏按钮，屏幕亮起。
是许若尘发来的几条照片。
照片里，是色香味俱全的大盘鸡，和冒着气泡的快乐肥宅水。
——还是今天这顿好吃【微笑】。
意思是昨天那顿吃得不怎么样。
白眉哑然失笑。
这小妮子，不生气则已，一生气……也就那样，没什么杀伤力。
相比杀他，这话怕是更能杀百丰楼的主厨。
许若尘不但发了微信，还发了短信……
白眉将手机一划，在短信界面跃然屏幕时，他瞳孔却骤然缩小。
——我去荣生酒店找苏念。
他立刻将手机丢到一边，飞快启动引擎，踩下油门。
她怎么偏偏这时候去找苏念。
“有人会趁聚会人员杂乱时，交易魅魂碎片。”
这是最近两天，白眉忙里忙外让猫崽放出去的消息，苏念原本没有计划要来S市，但他现在来了，还住进九重天聚会的荣生酒店。
不过这只是进一步提升可能性而已。
他去D市以李亦然身份，和许若尘第一次正式见面后，回来时，就遇到了雷鸣天气，飞机差点失事。
他之前以为是意外，昨天老美兄却告诉他，他的航班行程的除了莫小晓外，苏念也探听过。
在许若尘告诉他苏升的事情后，D市的猫崽连夜赶回，说苏念还去特地探望过苏升，问了石头相关的事情。
苏念对猫不过敏，却一直避而远之。
最重要的，也是让他起了疑心开始跟踪苏念的一点……他早就接触过苏念，甚至还用了魅术，却没问出一点九重天的事情。
能抵抗古世法术的，只有古世法术。
正如许若尘无法观色他的原因，是他用了无相术。
许若尘……许若尘！！
为什么她非要在这时候，羊入虎口？！
“滴滴——！”
“哥们儿开车小心点儿～！”
“我日吗没长眼睛啊艹！！”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喔老弟！！”
白眉对络绎不绝的骂声充耳不闻，再次猛踩油门。
……
S市的夏天快要过去，今天的风，不再暖和。
荣生酒店。
看到许若尘安然无恙的走出大门，白眉急切的脚步缓下来。
在对上她投来的视线后，他心口却又是一紧。
不。
不能表现出异常，不能让她感受到任何关心，否则她又会有所期待。
他停下脚步，她也定在原地。
最后，她终于还是主动向他走来。
“你来了？你看到我短信……”
“短信？哦，我没看，我来看看明天聚会场地。”
“……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又自作多情了。”
许若尘连“顾客至上，用心感知”的笑容都丧失。
她麻木的僵着脸，径直从白眉身上走过。
“……你来这儿干嘛？”白眉叫住她。
“找苏念，给你发过短信的。”许若尘驻足，回身。
“找完了？”
“完了。”
“他——”
“你去踩点吧，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许若尘对白眉挤出一个笑容，难得先一步给他留下背影。
……
“司机师傅，麻烦去丽华商场。”
出租车上，许若尘说完，闭上眼睛。
得去买一套礼服。
去之前得把人鱼任务做完，提升观色才行。
如果通宵了有黑眼圈，化个妆问题不大。
莫小晓那边得打声招呼，沉星也要带上。
……
但无论怎么思考其他事情，有个场景在她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在踏出和苏念一同呆过的那个房门后，无数碎片立身而起，聚合而成的场景。
——地震时，她对那只黑猫伸出她鲜血淋漓的手。
黑猫身上逐渐泛起的白光，在她闭眼时却分离出一支。
分出的那支光，凑到许若尘耳旁，轻轻道：“许若尘，别睡。”
而后她的心脏，在那一声后，仿佛就被抽离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