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立刻满是笑声。兰鹤舒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笑道:“阿英姑娘结的这尾,真是短小精悍、掷地有声啊!豪气!豪气!”
楚宜珏瞪了我一眼,说:“原来还是个贪杯的!自己既然说了一醉方休,还不赶紧干了?!”
“是。”我好久都没喝到酒了,正求之不得。
楚宜瑞刚刚把慕斌叫到身边,教他怎么拿那些银亮亮的东西开螃蟹,这时小声叮嘱了我一句:“别喝太急,先吃点东西。”
我抹了抹嘴,只觉得黄酒还是不过瘾,换烧酒才好!
“趁热把螃蟹吃了吧。”楚宜珏说:“秋天里这道难得的鲜味,恰好被我们赶上了,放凉了就可惜了!”
我一边斜眼偷看着他们怎么折腾螃蟹,一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既然是秋天的味道,可惜今天在集市上忘了买些柿饼儿来!”
兰鹤舒抬起头,十分惊讶地说:“阿英姑娘,你这不是铁嘴钢牙,是铁肠钢胃呀!竟然敢把柿饼和螃蟹放一块吃!”
“怎么了?”
“柿子和螃蟹相克,极为生冷伤身。你那样吃了真的没事么?”兰鹤舒饶有兴趣地问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没这么吃——只吃过柿饼,没吃过螃蟹。”
“阿英没吃过螃蟹?”楚宜珏皱着眉,狐疑地问道。
“没有呀!”我摇了摇头,小时候在潭里摸几个铜钱大的小螃蟹,拿回家放在案上玩儿,一转头就都跑没影了。大人也都说瘦得没肉,不值得为它们费火。进宫当侍卫之后,虽然时不时能赶上皇上、皇后赏赐宴席后的剩菜,但是螃蟹什么时候都不会辞到下人这儿。
楚宜瑞教完慕斌,说:“阿英若没吃过,今日就赶快多吃些。我帮你。”
看慕斌开螃蟹已经有模有样了,我也就东施效颦地捏起这些小银签小银镊来。没一会,我就觉得只有那个锤子趁手,就丢了别的。该砸的不该砸的地方全都下了锤子。
兰鹤舒一边刮着蟹壳子里的黄,一边笑着问我:“阿英姑娘,敢问蟹将军何罪之有,竟遭此金瓜之刑?”
“罪过就是它长得费劲!”我放下锤子,拨了拨盘子里砸出来的碎肉,夹起一筷子来尝了尝,的确有一种不寻常的鲜味,只是太碎,不是很有嚼头。没吃过之前,很好奇螃蟹的好处在哪儿。现在吃过了,就觉得好虽好,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还喜欢?”楚宜珏看看低头刮蟹壳刮得津津有味的慕斌,又看看我。
我嘴里还满着,赶紧点了点头。
“喜欢就多吃些!”他又给慕斌挑了一个,放在他眼前。一桌子人都在低头折腾螃蟹,顾不得说话的时候,楚宜瑞悄悄在我碟子里放了一整块去了壳蘸好姜醋的蟹钳肉,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吃掉。我羞惭地夹了这块整齐白嫩的蟹肉,这会儿有嚼头了,果然工夫都不是白花的。他笑着拿起几个螃蟹翻过来看了看,挑了一个给我,说这只是团脐的,叫我换着尝尝。我老老实实地学着他们的样子,拿着那些小物件一点一点剔起来。这只螃蟹确实和我刚才吃的那只不一样,满肚子都是黄,更有一番味道。这等佳肴没酒就着实在可惜,我赶紧自己倒了一杯。
还没来得及端到嘴边,就听见一声:“哎!抓到一个偷酒的!”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真不知道这姓兰的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兰鹤舒回头对楚宜珏说:“早年间,我听家里雇的一个掌柜说过一件趣事儿。他们去北边凉国做生意,认识了一个参将。那参将领他们去军营里卖药,过后还招待他们吃饭喝酒。那个军营附近的小馆子里面都没有桌椅,只有几个灶台,下面是炭火,上面是铁篦子。一帮客人去了,店家就抬出一只剥干净的羊来挂上。去开荤的军校就一人端碗蘸料、拿头蒜在灶台边上围站着,各自拿随身匕首现切现烹,也不用筷子,直接拿刀尖挑着往嘴里送。今天看阿英吃酒吃蟹的样子,我突然就想起这事情来了!阿英也是个豪爽脾气,这些年关在那个规矩无数、诸事琐细的地方,怕是把她憋闷坏了!”
楚宜瑞微笑着,悄声祖父我说:“阿英别介意,兰公子并不是怪你。再说,今天本来就是想让大家都自由自在些,想怎样就怎样!”
我满嘴都是螃蟹,回不了话,只冲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吃相不雅想起这件事来的,但我从来不曾以体面自居,并不生气。何况那个羊也许还挺好吃的。
兰鹤舒听见了三皇子的话,赶紧说:“在下怎么敢怪阿英姑娘?在下是佩服!”
楚宜珏没笑,淡淡地摆弄着手下的螃蟹,说:“一个人偷喝酒被抓到的,都要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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