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完三皇子喝药,又是去两间屋子里铺床点蚊香。
正弯着腰扫床的工夫,太子进屋了,劈头就问:“你的铺盖呢?”
我赶紧站起身来回话:“大公子,奴婢怕扰了您休息,今天还是搬去偏房住吧。”
“谁准的?!搬回来!”他在床上坐下,蹬掉鞋子,伸手去摸过扇子来扇着。
“大公子……”
“站着做什么?!搬回来!”他甩开折扇,用力扇着,抬眼瞪着我说:“搬回来就赶紧准备热水去!”
“是。”我这口气憋到出了屋才叹出来,按他说的,搬回自己的被褥来铺开。等伺候他和三皇子都盥洗过了,放下帐子躺下。我吹了屋里的灯,端着最短的一支蜡烛,去偏房里洗漱完,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连这根蜡烛都熄了,脸朝着墙躺下。
我刚进宫那时候,因为怀着李慕贤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总比别人睡着得晚些。所以,我还没学通武艺,就已经能从气息上听出来别人睡着没睡着了。
太子这是气还没消,一时半会睡不着呢。
果然,他在那边枯卧了半晌,就掀被坐起来了。
我赶紧竖起耳朵来,等着他吩咐。
他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鸢英领!”
我马上一骨碌坐起来,回:“太子殿下什么吩咐?”
“没吩咐,你坐那儿!孤有话要说!”
“是。微臣听着。”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孤不追究,你也不许再提!”
“是。微臣谢太子殿下饶恕!”
“但是,孤要你原原本本地讲出来,孤娶的这个大巫都干了什么,怎么干的!”
“太子殿下,微臣答应过娘娘不说!”
“算是审你呢?你是不是交代?”
“微臣什么罪?殿下,咱得讲理。”
“好吧。”太子打了个呵欠,在帐子里冷笑道:“你一直要跟孤讲理,孤就跟你讲一回!头一条,在宫里你到底是该秉公还是徇私?是该对谁忠诚?这个初来乍到的异国太子妃怎么都排不到前面。”
“是。可是……”
“孤知道,你答应了她不说。不过,你昨日骂孤‘不会过日子’了,你倒是说说,跟一个底细不明的人怎么过日子?你的事情,她全知道,全在插手;她的事情,遮遮掩掩不让你知道。你倒是跟孤说说,这日子怎么过?”太子说着,又在那边扇起了扇子。
我想了半天,说:“那么,微臣先求太子殿下一件事!”
“什么?”
“太子殿下说的有道理,微臣说不过殿下。但是,太子殿下答应一件事,微臣才能告诉您!”
“否则呢?”
“否则?刚才殿下说是审我,那么殿下倒是试试,几道刑罚能撬开微臣的嘴!”
“你——”他把扇子猛地一摔,又叹了口气,说:“你先说你要求什么吧。”
“简单。以今天为界,今天以前的事儿,微臣告诉您。今天以后,再发生什么事儿,微臣不说。想知道的话,您自己去问娘娘!”在黑暗中,还隔着蚊帐,我完全看不见他的脸色,只看见牙白寝衣的一团影儿。看他不语,我又说:“当然,往后的事儿,估计也没什么能问微臣的了!殿下不是已经跟您宫里说了,少跟微臣这个外人打交道么?”
许久,我才听见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孤答应了。”
“谢太子殿下。”我起身去桌子边摸了摸茶壶,说:“殿下想打哪儿听起呢?”
“你只管交代你的,孤听着就是。”
我点起根小蜡烛来,端着茶盘过去,放在他床边凳子上,说:“微臣说话啰嗦,太子恐怕得听好一会儿。”
“拣紧要的说!”
“是。容微臣想想。”
“罢了,你先给孤讲明白,去迎亲的那一路上,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信她?”
听见这句话,我竟然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我倒了杯茶放在那里,他爱喝不喝吧。我自己也端了杯水,回到自己那个箱子上坐着,润了润嘴才说:“殿下要问这一路上,还真没发生什么。那时候,巫女在大队伍里,不和我们在一块。陪嫁的宫人众多,我真不知道哪几个是。我们那边,娘娘身边也就三五个贴身伺候的。那时候,娘娘还不认识我们,不大好意思说话。每天也就是早晚请安,有事的时候去禀报一声。仅此而已。”
“真就这样?”
“就这样。就这样一天一天在路上走,过些日子就觉出来,她是个好人。通情达理,温和可亲,能屈能伸。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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