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马厩里面扒完了饭,刚要出去,便听见背后一个清朗的男声说道:“藏不住的!”
我抹抹嘴角,回头看见岳昭然拎着根鲜萝卜站在那儿。
他笑着走到马槽边,把萝卜喂给自己那匹栗色马。
“打扰岳大人了。”我抬腿就走。
他径自说:“藏不住的!两位皇子专门带着一个侍女,可这个侍女既不美艳,也不灵巧,又不能说会道——这样一看就是另有他用。那些官场上混久了的老狐狸,看你还不是一眼就看得透透的?”
他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打算做戏做到底,哪怕是砸了也要做到底,说:“奴婢身份低微,不便与岳大人多说。先告辞了!”
虽然我一直在往外走,他还是在我背后说道:“再说,武人的步法、眼神都是藏不住的。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婢。”
“岳大人知道也不必在哪里都说。”我不悦地回头扔下一句话,回去清洗碗筷,一件一件地做该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偷吃的事情没做。虽然可惜这些鲜果、糕点,我想了想还是没做这个贼,重新摆了个盘儿放在两位殿下屋里。想着万一太子晚宴没吃舒服,或者三殿下喝完了药嫌嘴里苦,还能吃点。
两间房里都收拾了一遍、点上了香、挂好了蚊帐、摆好了扇子,凉席都拿凉井水擦过了。我偷空换回了自己的官靴,拿张板凳坐在外面拿炭盆煎药,等着两位殿下回来。直到伺候他们二位睡下了,我才能稍微轻松片刻。
宴席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散,两位皇子回来时,脸上都带着些酒意。
我赶紧起来倒水。两位皇子遣散了一路送来的官员家丁,一起进了三皇子的屋子,关着门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在说今天来的这些官员都怎样怎样,都是不认识的人,我记不住。
我在门廊下扇着刚煎完的药,等放凉些好倒在壶里。
过了许久,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太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继续扇着药汁,坐在廊下。
太子房门又开了,他在门口没好气地说:“进来更衣!”
“是!”我慌慌张张地把扇子和药甑放下,在裙子上擦了两把手,进了他的房门。他在屋里大模大样地支起两臂等着,我却瞅了半天才看明白该先解哪儿。他等烦了,又白了我一眼。
外袍的带子一解开,一股热气就冒出来。我把脱下来的外衣都晾在衣架上,太子自己坐在桌边摇着扇子,拈了一颗葡萄。
薄薄的绸袍被汗气染得有点潮湿,镶边的地方偏厚,湿意也偏重。不知为何,旁边那条腰带我不敢去碰,便刻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这件衣服。
“一会儿打水来洗漱。”太子突然说。
“啊?!是。”我刚才注意力全在这件水蓝袍子里,反应慢了些。太子白了我一眼,没有动气,接着说:“洗漱不用你,你去三弟那边伺候更衣、洗漱,他差不多该喝完药了。”
“是。”
太子打了个呵欠,满脸郁闷地叹道:“真是的,还得一步一步教着你伺候!”
“奴婢愚钝,请太子殿下恕罪。”
他又打了个呵欠,从发髻里拔出玉簪又插回去,说:“今日,孤和三弟只睡一个时辰。你先不要去睡,一个时辰后,务必叫孤起来。”
“只一个时辰?”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一个时辰,不许误了。去吧!”
“是!”我照他的吩咐,端了水又去三皇子屋里伺候更衣。
三皇子还坐在桌边,但是已经困得点起了头,碗里的药喝了一半。
“哎,三殿下,奴婢伺候您去睡吧!”
他揉揉眼睛,羞愧似的笑了笑,又咳起来。
“三殿下今日辛苦了,早歇下吧。”
“不打紧。”他苦笑着说:“这会子犯迷糊,真收拾好了躺下来,反而睡不着了。”他看看剩了一半的药碗,皱着眉端起来喝完。我赶紧去收了药碗,换了茶水来,擦了一桌子的枣核儿葡萄皮。
伺候着他换过衣裳,端了洗漱的水,再到太子屋里去泼水、放帐子。两个屋里来回伺候完,我才在廊下松了口气。
睡一个时辰就要起来,这是什么规矩?
我叹口气,坐在台阶上,自己倒了碗水喝,伸了个懒腰。
既然还要醒着喊两位殿下,我就先不问我该睡在哪儿了。
银白的月亮爬到了半空,胖乎乎、明晃晃的。我穿的这条鸦青裙子上镶的一道缎子边儿也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
看着月亮,心里倒也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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