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没有万年防贼的。
太子妃跟我说“有好几场仗要打”。可是这些日子,后园的各位娘娘们天天呆在一块儿兢兢业业地绣《千佛图》,或者是一块听经。皇后娘娘天天管饭,说让其他嫔妃把月例银子拿去买花买粉。不过各位娘娘也没有那么不识抬举,就这么白吃皇后娘娘的。今天这个娘娘送茶叶,明天那个娘娘带果子来分,民间一家的姑嫂妯娌也没亲成这样子。
皇上也省了不少心,每天中午去“丹樨照水”去陪愉妃娘娘吃中饭,晚上在“晴月碧桐”跟其他娘娘一块吃晚饭,侍寝差不多是轮着来——哪位妃子得了侍寝的彩头,第二天就乖乖请大家伙儿吃点心。
愉妃娘娘偶尔也来坐坐。皇后娘娘说她有身子,不让她动针动剪子,她就坐在旁边,和大家边说话边理丝线。王美人病了一日,所有娘娘还一块过去看。
作为一个守门的下人,我都觉得有点看不明白了——若是后宫能够这么谦让太平,那历朝历代的娘娘们都是在争斗些什么?!
后宫里太平得过分。膳房不用每个娘娘单独伺候,活轻松了许多。闲话也没得传。我记着“还有好几场仗要打”,一刻不敢放松。可是,“万年防贼”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不出事吧,觉得自己成天吊着精神,疑神疑鬼,像个傻子;可是,也不能盼着出事,那可真是傻子。
不过,有了这些日子的太平,我得空把之前顾不上的缝衣裳补袜子的事情都做了,还和二三凑在一块,整理出来了一个提拔人的法子。我们商量着,等到回了辰都皇宫,就把每天每个时辰值守的人里都派上一个人来负责。这样,可以提拔出不少进宫年头多、差当得不错的人。我们三个人也可以分工更为明确,谁有病有灾的时候,也能有更多人来替补上。至于这些提拔出的人叫什么名号、多发多少薪饷,都得再跟皇上和皇后商量。我们也拟出了一个可用之人的名单,等着回宫之后和三七再商量商量。
想是都想好了,怕忘了,还写在了纸上。
可是什么时候跟皇上提呢?纵然皇上知道,宫外觊觎的势力并未扫清。可是在这样一个清闲安乐的时候去替怎么加强防卫,怎么都觉得煞风景,会败皇上的兴致。而皇后娘娘,则是成天都埋头在《千佛图》上。
难道还得等着出事?
愉妃娘娘上次吃亏,心里还憋着那口气。虽然奶羊被牵出去了,但她偏没把那一窝小猫给处理了,偏要继续养着。那些小野猫原先都生长在假山树洞里,没那么娇贵,到底还是让那俩宫女调理活了。有时候,她就在花园清凉地方坐着,逗三只小猫逗得不亦乐乎,似乎是要让聚在皇后娘娘那里绣花的娘娘们看着——她愉妃一点都不寂寞,一点都不想她们。
《千佛图》虽然费力,但也不可能永远绣下去,到底还是完工了。
地藏庵的姑子在宫里也住了将近一月,也该送回去了。绞金丝绣的《地藏经》,后宫嫔妃传阅了一遍,没有收下,换了个新的匣子,让姑子们带回庵中,继续当她们的镇庵之宝。这幅各位娘娘通力合作的《千佛图》也由姑子们开了光,带回庵里去供着。
这间小庙还得了样尊贵无比的新宝物,姑子们高兴不已。这时候,愉妃出来说,绣《千佛图》她没出什么力,不如用别的法子行善,接着就让人端出来沉甸甸亮闪闪一盘现银,说布施给地藏庵修缮庙宇。
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俗人都觉得,愉妃娘娘不出手还好,这一出手倒显得那幅《千佛图》是虚的,就是面上好看,这一大盘银子才是实在的。不知道有修行的出家人是不是也这么想,不过银子端出来的那一刻,这些姑子确实都看呆了。
辞别了各位娘娘,我把胖了一圈的姑子们塞进来时的那辆马车,刚一放下车帘,就听见里面急急忙忙数银子、比赏赐的声音。
唉,出家在家都离不了银子。我一抖缰绳,往兔儿山的方向赶过去。
我还得找时间,跟这些被银子晃花了眼的姑子聊聊绞金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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