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英领’这三个字听着总是有些生硬,你名字是什么?私下聊天时候我该怎么叫你?”她突然转了话题。
“娘娘,这个……若觉得不方便,那您叫我七六吧。”我一时慌张,竟然说出了这话。
“七六?唉……”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便是七六吧。我还想问问你:在我嫁过来之前,这边皇宫里可有人说什么?可曾有人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曦国?”
“没有!娘娘,微臣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这个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后宫里没什么动静,只有太子自己不高兴,惹得皇上和他讲话时候先后摔了好几次东西,别人都没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脸上笼罩的淡淡愁云却丝毫没有因此减轻一毫。“那么,我可不可以再打听一下那个……”她顿了一下,说:“袁落风。”
袁落风就是那个潜伏在延国,扬言曦国慕容家见一个杀一个的人。此事隐秘,我知道得不多,也不该同人讲论。现在延国和曦国正在喜气洋洋地联姻修好,包庇袁落风这事情一提起来就显得我们这边不厚道。但是对着曦国公主那两眼满盈盈的信任,我偏偏硬不下心来,对她讲了真心话:此人虽然在延国,但是已经许久没有什么动静。他来的时候就已经须发斑白,现在也许已经年纪大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说袁落风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在僻静小村躲藏着的黎豹。说不定这袁落风也遇到了一个红颜知己,现在正老婆孩子热炕头地过着小日子,把那仇恨放下了呢?
“他可不会不成气候!”太子妃苦笑着说:“你不用刻意安慰我,我不是怕他,只是闲来打听一下。”
听了这话我更加紧张,这一天被人从我这里打听走了太多消息,何况三皇子打听的还是皇兄皇嫂大婚之夜的事。
“你不了解他,别被他的须发骗了!他离开曦国那时只有三十多岁!”像是报答我一样,她突然吐出了一些关于此人的旧事。“此人年轻时在练功上出过一次差错,大伤了元气,十七岁上就白了头发。后来伤治好了,头发却还一直白着,在朝为将的时候一直染发遮掩,起了反心之后才不再染了。”
虽然好奇,我却忍住没有继续打听袁落风。我并不想知道他因何跟曦国慕容家结下了如此的深仇大恨,只希望这位高人别出山杀过来给我惹事。太子妃倒也没再讲下去,只告诉我,皇上曾许诺曦国,在大婚礼成之后允许曦国派高手入境,暗暗把袁落风解决掉,延国决不再插手干预。
“若是我父皇派来的人手脚不够麻利,没能杀了他的话,他才会来杀我慕容沁。”太子妃望着我的眼睛,十分淡定地说:“他是个有几分傲骨的人,对慕容家的妇孺还是会先放一马。所以我倒也盼着他能如你所说,找个地方清闲养老,别再生事。他若是不来害我,我就愿意去求父皇把这一页翻过去不再计较。否则,能杀了他还好,若是这件事情办不漂亮,咱们两国日后都要麻烦!”
我已经恨不得去捂她的嘴,省得她再往我已经乱了的头脑里塞上这么多吓人的秘密。听太子妃的意思,这位袁大侠客的武功非同一般,但是目前还没有出手——若是他出手,大概不会这么弯弯绕绕。
暂且排除了一个人,事情却并没有变简单。恰恰相反,左思右想我都觉得,他要是真来,凭我怕是打不过他。我忍不住说:“娘娘能让曦国高手先别急着来么?”
听见这话,太子妃抬起袖子掩住了嘴,虽然不言语,两眼却弯弯的,满是笑意。
我知道自己这话十分愚蠢,搁在别人面前就得挨一顿了。自己打不过袁落风就怕成这样?怎么就知道人家曦国高手杀不了袁落风?我尚未想出话来替自己开脱,太子妃却突然皱起眉头,满脸歉意地说:“唉,怪我不好,突然说这些干什么?!你先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专心养伤!要不要传个太医来好好给你看一看?”
“娘娘,我没事的,已经看过了,真的不用为我劳心!”我又冒了一后背冷汗,若是太医看见我用过药,回太医院一对,发现谁都没有去牢里看诊,兰小九岂不危险?
“若是有太医看过,我便也不多事了,只是嘱咐你一句:要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些。”她微微一笑,说:“我真的不是跟你客套,而是决定把自己跟你系在一起了!”
系在一起?
她是尊贵的长公主、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为何要和我这么一个侍卫系在一起?
玉佩上自该系昂贵丝线结成的流苏,为何要系上根扫帚苗子?!
我这一肚子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惊慌和疑虑怎么瞒得过太子妃那样玲珑乖觉的人。她正视着我,说:“不管是袁落风还是别的什么,在这宫里,我的安危都少不了仰仗你们保护。所以你安好,我才能放下这颗心。鸢英领在你手里一日,我放心一日。我在一日,也会尽量帮衬你一日。”
我语无伦次地应答道:“娘娘是贵人……这宫里最忌讳结党营私……保卫宫禁本来也是微臣分内之事,没什么好帮衬……不必如此……”话越说越难听,我绝望地咬着嘴唇住了声。
太子妃的面色却没有变,仍旧温柔和缓地说:“你别怕,我并没有要你违背宫里的规矩,也没想让你去做什么事。虽然宫里规矩严格,但人总得有几个能推心置腹、坐在一起说说话的伙伴。这宫里有成百上千的人,可我眼下只了解你,所以我选你。”
我一时没说出话来,只是忍住了不让自己神色有异。这颗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着,只觉得对她更加愧疚。
那天晚上,在螣溪边上,我给她讲的不全是当今的太子,里面掺杂了李慕贤所知道的那个很会讲故事的珏儿。我知道自己在骗她,可是面对着一个坐在月光下晾着湿发,满怀着忐忑和憧憬的待嫁少女,我不忍心说她将来的夫婿是一座常年难见笑容的冰山。
虽然我这个人已经不太像人了,但终究是长了一颗人心。如果谁肯邀买这颗心,我还是肯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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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现在特别想知道读者们对女主角鸢英领七六和太子妃的关系怎么看?大家觉得她们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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