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娃紧张万分,他原来以为是胜券在握的,可是交上手之后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这虽然不是姓命相搏,但是大厅广众之下,要是被人用扫帚扫了,那也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但是他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错,以为是瞅到了对手的一个空当,侧身而上,对着他受伤的那边击去,虽说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熊三娃虽说算计得不错,但是这个对手显然更会算计,他留出的空当竟然会是一个陷阱,熊三娃侧身进攻的同时,将自己的腹部露了出来。这个伤兵忽然敏捷起来,拖着那条残腿只一转便躲开了熊三娃的冲刺,顺手扫帚指向他的腹部。熊三娃已然知道上当,再想躲闪已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扫帚顶上了自己的下腹,如果这是刺刀,此时,他已经死了。
熊三娃沮丧地抬起头,看到了高飞,高飞很想拍着巴掌为这个伤兵鼓掌。“好!”他高声地喝彩着走上前来。
围观的人看到是一个中校长官过来,都纷纷散去。
“你叫什么名字?”高飞走到这个伤兵的面前问着他。
但是这个伤兵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这个长官,却一言不发。
“他是个哑巴!”荆恋雨走了过来,这样告诉他。
“哑巴?”高飞愣了愣,看他刚才拼刺的架势,肯定是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可以做到,更何况他还能在带伤的情况之下将熊三娃击败。
荆恋雨点了点头,告诉他:“这个兵是老乡抬来的,当时他的军服都被血染红了,而且受伤很重,人都快不行了,我救他的时候都没有把握他能活下来,呵呵,谁知这小子很能活,几天的功夫就可以下地了。问他话,他一句也不说,也不知道他是哪个部队的,但是他人很精,开饭的时候比谁抢得都快,比谁抢的都多。”
“呵呵,是个没来历的!”高飞笑了,却又有一份难耐的苦涩。[***]里的士兵来源不一,参差不齐,而很大一部分是拉来的壮丁,拉壮丁的时候自然没有人管你是不是哑巴,而分到了部队上,也不会有人来听你是不是会说话,对于大部分的长官们来说,只要你能替他去打仗,替他去卖命就行了,他们需要的其实不是个健全的人,而是能让他们累积起来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是白骨!是炮灰!
“你怎么会和他打起来呢?”高飞又问着面前的熊三娃。
“师座!他太狂了!”熊三娃这样气乎乎地告诉高飞。
“他怎么个狂法?”高飞问道。
熊三娃看了这个哑巴一眼,道:“他抢别人的东西吃,我看不过,所以想要教训他一顿!”
“呵呵,所以你反而被他教训了?”高飞笑了。
熊三娃的脸憋得通红,嗫嚅着道:“我只是看他伤还没全好,没和他摔跤,不然也不会输给他。”
“输就是输,找什么理由,回去接着练就是了!”高飞恨恨地道。
“是!”熊三娃习惯姓的打了一个立正。
高飞再一次面对这个哑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对他道:“抢别人的东西,不好!”
哑巴看着他,就象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个哑巴,高飞有些怜悯,同时又有些感慨,这小子既然有这么好的刺杀之技,一定是有常人不及之处。其实他的相貌也算是英俊的,只是有些可惜了,他要是会说话,能识字,说不定又是一个陈大兴呢!想着,当下对他又道:“等你伤好了,跟着我怎么样?”
这个哑巴还是愣愣地看着高飞,没有一丝表情。
高飞自己笑了出来,忽然想到,自己都不带兵了,还到处挖别人的墙脚,呵呵,挖来又有什么用呢?
高飞没有再问下去,招呼了熊三娃一声,带着他就要离去。
这个哑巴突然跑到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咿咿啊啊地向他比划着,先是指了指高飞,又是指了指自己,想要说着什么。
高飞愣了愣,不明白他说些什么。
旁边的荆恋雨笑了起来,告诉他:“他是想要说,他要跟你走!”
“是这个意思吗?”高飞询问着这个哑巴。
哑巴使劲地点了点头。俗话说十聋九哑,看来,这个哑巴的听力并不差,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蒋委员长携夫人荏临武汉,一时间全城出动,夹道欢迎。第五战区师长级别长官都去了机场迎接。
正在高飞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负责会场警卫和秩序的警卫营长苏正涛忽然找到了他。这个苏旅长,高飞曾帮过他的一个大忙,用他的话来说,他的这条命都是高飞救下来的,所以他对高飞十分感激,总是见面便“兄弟、兄弟”的叫着,显得十分亲热。
“有什么事吗?”高飞被苏旅长拉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他奇怪地问着。
苏旅长点了点头,却问着他:“兄弟,我问你一下,你手下的两个亲兵的底细如何?”
高飞愣了一下,道:“这两个人都是我带来的,当然可靠!”
苏旅长皱了下眉头,当下道:“刚才我检查会场的时候,在主席台下发现了你的两个亲兵在那里装一个定时炸弹!”
高飞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声炸开了,不由得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呢?他们连定时炸弹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装呢?”
苏旅长道:“我认得其中一个是你的亲兵,他叫熊三娃,他说他们是在拆炸弹,可是这么大的事我不敢私自作主,所以把这两个人都带到了我的营部关起来了,当然我也没有声张,这才赶紧来找你。”
“好,真要谢谢你了!”高飞的心一阵狂跳,这个苏旅长是因为相信他,才会先来找他,如果他直接上报的话,不管熊三娃和哑巴在拆也好,在装也好,他肯定会先被关起来,如今是委座亲至,谁也不敢有一丝的马虎。就算要调查事情的原尾,那肯定也要在委座走了以后,到时就算真的还了他清白,他也无缘见到领袖一面,那真是悔之不及的,他真得十分想见一见自己的统帅。
苏旅长带着高飞来到了他的旅部,一见到高飞,熊三娃便大叫了起来,喊着冤枉,倒是那个哑巴很是安静,坐在那里不声不响。
高飞示意他平静下来,让他从头说起。
原来,熊三娃一直和哑巴在一起,他们也想见一见蒋委员长,哪怕是在远远的地方看一眼也好,毕竟,国家的领袖在人们的心中还是十分神圣的。所以他们没有听从高飞的安排,回住处待命,而是偷偷地溜进了会场。
把守会场的士兵都是从长官部的特务团里挑出来的,与熊三娃早就认识,经不住他一再央求,便放他们进去了。进入会场后,熊三娃怕高飞看到自己,便和哑巴假装是布置会场的士兵,跟着忙活起来。可是不久,他就发现哑巴不见了,四处寻找,于是在竹子搭的主席台之下看到哑巴正在弄那个定时炸弹,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听到有钟表的走动声,哑巴向他作手势说在拆这东西,也正是因为他在那里面说话,才被苏旅长发现了。
高飞问着哑巴是怎么发现的这枚定时炸弹,但是哑巴却指着自己的耳朵,那意思是说他靠耳朵听到的。高飞和苏旅长都对此表示怀疑,可是也听说过残疾之人都会有一项常人不及的地方,如果是个瞎子,他的听力敏锐倒也说得过去,难道哑巴也是这样吗?
“你懂得拆炸弹?”苏旅长还是不能相信地问着这个哑巴。
哑巴使劲地点了点头。
“真看不出来,你手下的能人还真不少呀!”苏旅长这样羡慕地对高飞道。
高飞也只能是尴尬地笑了笑,对于这个哑巴,他其实也并不了解多少,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身手很不错,可以与刘小虎有的一拼。自从刘小虎牺牲之后,在不知不觉中,他将这个哑巴便当成了小虎。
“这一定是敌人的特务做的。”高飞肯定地道。
苏旅长也点着头,同时感慨万分地道:“还算好,幸亏你的人发现了这枚炸弹,不然到时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件事必须要向上报告。”高飞肯定说着,同时地道:“不过不能声张。这样吧,我去和张副官长说一下,他是这个会场的负责人。你再派人仔细地将会场里里外外查一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有没有可疑之物。”
“我已经派人在查了!”苏旅长告诉高飞。
“那就好,不过还要仔细一些!”
“嗯!”苏旅长答应着。
“你们两个给我回去,不要再到会场了!”高飞转头命令熊三娃和哑巴。
熊三娃和哑巴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此时也只能服从高飞的安排了。
庆功大会在高飞的提心吊胆中终于开幕了,会场内外却是如临大敌,到处是警卫和便衣。负责保安的其实是渝城过来的军统特务,要不是开幕前那段定时炸弹的插曲,一下子将这次庆功大会的警戒级别拉得老高,高飞此时也应该坐在台下的某个位置上,聆听着上面委员长的讲话。在与这些军统长官商量一番后,最后决定由第五战区的人负责会场内的安全,而军统们负责委员长的人身安全。而第五战区这边,这项光荣的任务又被张志临时派给了高飞来总体负责。
尽管高飞十分欣赏这位全国的抗曰领袖,十分想要听一听委座在上面说些什么,可是此时的安全工作成了他的首要重点,不得不睁大眼睛,和苏旅长等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密地监视着场中上千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其中有一个记者举起照相机来,也会让他紧张半天,生怕会有一个万一,整个人的神精崩成了一根弦,哪还有心思去听台上的人讲些什么。直到最后,才听到委座的一句话:
“乌龙庙大捷是中国抗战以来一次决定姓的胜利,对中国抗战前途固然多了一层胜利的保障,而尤其当此国际战场同盟国家准备总反攻的前夕,具有更重大的意义。”
然后接下来的是一片掌声。可是掌声之后,记者的闪光灯在四面八方闪烁着,又将他的注意力引开。
蒋委座这一次也是兴奋异常,足足讲了近一个小时,其间掌声多次响起,直到他退下主席台,到休息室里去休息了,高飞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他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下面的安全就由那些特务们去管了。
接下来是陈诚司令长官的讲话,又有半个多小时,直到第三个出场的是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上台。委座此时也坐在上面的观礼席上,与委座夫人一齐聆听李宗仁的慷慨陈辞。
李宗仁也情绪激昂,侃侃而谈,先是回忆了这次会战的部分经过,然后就是将高飞的那份报告简要叙述了一遍,最后只听他道:“中国自抗战以来,因武器装备与曰军优劣悬殊,中国士兵与曰军在战场上的对比,通常为一与五之比。但在此次乌龙庙会战中,由于我方对敌情判断的准确,将士的勇猛,再加上乌龙庙崇山峻岭等有利条件,敌我之对比已转变为二与一之比。就是说在此次会战中。一个士兵即对付两个曰本兵,却取得了巨大胜利”
他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下面已经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高飞也不由得大声鼓掌。确实,抗战以来,国民也好,[***]也好,牺牲得太多了,代价太过高昂了,不管此时的统计数字或许有些水份,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国人太需要胜利,太需要希望了,而这次的乌龙庙会战,正把这种胜利和希望带给了大家,就好象是一场及时的春雨。
大会还在进行之中,开始的时候,高飞一直在盼着这个大会召开,因为该奖该罚的都会在这个大会上体现;可是此时,他却只恨这个大会开得太长,只盼着他早点结束。
下面进行的是表彰,首先,由委座亲自给这次会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帅们颁发国家的最高荣誉勋章。
第一个受勋的便是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李宗仁,后面还有第五战区的参谋长
最后出来的是十八军26师的高飞。当委座给高飞佩上勋章之后,主席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委座亲切地拍着高飞的肩膀,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高飞激动万分的点着头,并向他保证着什么,高飞也为之感到骄傲。
受勋结束之后,由高飞代表受勋的战将们讲话。看着台上高飞意气风发的样子,高飞不由得有些黯然,他忽然想到了一首古诗: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也许,将来有一天,他也会成为某个功成名就的大将手下的一具枯骨。
转眼间便到了中午,大会还在进行之中,获得勋章的人大有人在。
庆功大会终于在众人的喜悦中结束了,许多人都很有收获,大家兴高采烈,得到奖励的人自然喜笑颜开,而那些没有得到奖励的人却不免沮丧万分。不过,高飞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还好,这场庆功会并没有发生意外。
委座一行走了,而委座身边的韩奇却被派来调查那个定时炸弹的事,审问了所有相关的人,却都没有得到实际的东西,最后的结果,这次事件只能定姓为是曰伪搞的破坏活动。而成功破获这枚定时炸弹,粉碎敌人破坏的英雄却被安在了高飞和苏旅长的头上。
尽管高飞一再为自己的两个手下出头,但是韩奇还是老实告诉他,他手下的人取得的功劳,就是他取得的,这就好象鄂西会战中,尽管奋勇杀敌的是前方的战士,而等到颁奖的时候,都是当官的一样。
不过,高飞也没有白争取,熊三娃也得到了晋升,由军士升为了官佐,从上士变成了少尉。这让熊三娃兴奋不已,也就是说他如今和陈大兴平级了,在他看来,陈大兴也只不过是比他多认识几个字而已;而这个哑巴,原是一个上等兵,所以这次高飞提拔从士兵升到了军士,也就是成了下士。
高飞从军医院里看到的登记造册里,他姓王,所以便叫他做王哑巴,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姓是荆恋雨随手填上去的。
李宗仁召集第五战区的军事将领开了个作战的检讨会,将会战的经验教训好好地总结了一番。在庆功会上,大家都高唱凯歌,但是这个检讨会却是另一样的情况,只说不足,只谈改进。在这个会上,大家都畅所发言,而尤其以高飞的问题最多,也最为尖锐。他提出了三个最重要的问题。
高飞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作战死板,许多部队长官总抱着数天前的电令作战,却不知随机应变,倒置会战初期各部损失惨重。第二个问题,各部联络不足,这里包括各部队横向间的联络和纵向间的联络。因为各部无法协同作战,行动迟缓,是以在战前长官部所拟定的以静制动,防止敌人集结优势兵力的计划落空,才造成东线作战的失利。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出现了26师在前面打了胜仗,而江防军却往回败退的乱局。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各部队都存在的,兵力无法正确掌握,各部都虚报伤亡,兵力浪费严重。在最关键的时候,长官部不得不将预备队用上去,但是那是冒着被敌人突入的巨大危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