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和祝融万万没想到白隐会这样回答,不由得面面相觑。
“臣行此事,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白隐刚起身,又盈盈拜倒:“一百年前,臣办事不利,辜负了陛下对臣的期望,无奈之下逃往人界。这一百年里,臣痛定思痛、深深悔悟,时时刻刻都盼望着能重返天庭效忠陛下。故而,臣便趁着这次机会,协助火神大人生擒贺诚,希望以此稍稍抵消臣的罪过,帮助臣回家来。”
白隐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又故意加一句“回家”,实在是让人动容。生擒贺诚是真,希望早日回来也是真,可她“深深悔悟”却是假的,毕竟白隐没有做错事,又何来悔悟之说呢
或许是天帝见她言辞恳切,几乎要声泪俱下,先前不耐烦的神色缓和许多,温言让白隐起身道:“朕听你这番话,确实是忏悔过了,看你言行举止也要比从前稳重许多……行了,既然有火神为你求情做保,你又立了功,朕也不好再说什么。明日朕便下一道旨,准你回天庭。”
白隐喜出望外,不曾想过会如此顺利,这便又拜倒在地,口中高呼“谢陛下隆恩”。
天帝再未对她说什么,也没有说她回天庭之后要做什么,挥挥手便示意让她退下了。白隐此刻才清楚,自己心心念念的执着,在旁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相较一个小小的神官来说,魔族世家公子的事才是最让天帝头疼的大问题。之后该怎样处置贺诚是按天界律法处死,还是与魔族交涉放虎归山
总之,这次是不得不跟魔界打交道了,这也是天帝最不愿面对的场面:不杀贺诚难以立威服众,可若杀了他,一定会得罪魔界。六界之中,神、魔、妖三足鼎立,呈相互制衡之势,可近来魔界似乎要打破这种局势,独自尊大。白隐揣测,这也许就是天帝总睡不好的缘故吧。
不管怎样,白隐总算回到了天庭,祝融割了贺诚的舌头,便意味着他不会把奕青说出来,且先不管祝融是如何知道奕青参与其中的罢;水神夏炎是哥哥,他那里无需担忧;江南应该已经将蜀禾安置好了……如今就等着祝融能审出什么吧……白隐想着,心里清明许多,那些不好的阴霾随着天帝的一道旨意消散得干干净净。
走出凌霄殿,白隐只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原地转了一圈,那种低人一等的感受终于不复存在,她终于也是堂堂正正的神官了!
一路小跑着回到流梦阁,白隐又去青殿谢了雨神,柳文竹听了白隐带来的好消息,也是一阵欣喜,忙命人端来新鲜的点心果子给她吃。
白隐从前便与柳文竹交好,因此当柳文竹提出让她暂时住在青殿时,白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妹妹且安心住下,等下人们将流梦阁好好收拾出来,妹妹再回宫也不迟。”
白隐吃着柳文竹亲手做的点心,看着她和蔼的微笑,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底,让她疑窦丛生,喘不过来气。
白隐放下手中的食物,盯着柳文竹的一身广袖长襦,疑惑道:“我记得,姐姐是武神,从前酷爱干净利落的打扮,如今怎的学起我来了”
白隐又想起柳文竹原是不会做饭的,有一年心血来潮非要给白隐露一手,最后竟将厨房点着了,害得两个人差点命丧火海。
柳文竹无神望着案几上的香炉,片刻后无奈地笑了笑:“因为…因为我一身本领已无用武之地了。”
她摊开双手,作诙谐状:“当年你走之后,不知为何,天帝渐渐对水神失去了信任,转而越来越宠信祝融,也不知陛下是怎么了。最过分的一次,陛下竟放任祝融的请求,将西天王的爵位赏给了他,按现在的日子算,再过六十年他就要袭爵了。”
“姐姐与水神哥哥没有劝谏陛下吗”听了这话,白隐眉头微蹙。
“当然劝了,”但柳文竹接着摇摇头,“奏章写了数本,众神甚至当堂抗议过,可陛下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听,就连天后都劝谏不动。”
“我原本就看不惯祝融的一些做法,他独揽大权之后我更是不想与他共事,几番来来去去,我便远离朝堂中心了。”柳文竹是笑着说完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可白隐却察觉到了她眸中的落寞与痛苦。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怪不得夏炎去迟梧山不会被人注意,原来现在几乎没人关注他,大多数人都在围着祝融转,连那个邓总管都是如此……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祝融如今的高位,是踩着白隐的身体达到的。
谁都没有注意,白隐在袖中攥紧了拳头,修长的手指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