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让灵神大人久等了。”奕青踏进屋门,向白隐拱手示礼。
世人都道魔族太子奕青是个冷酷无情的狠角色。身处朝堂以口为剑,其诡辩的能力足以颠倒黑白;外赴疆场则所向披靡,名望甚至能盖过魔帝。
不过以白隐的亲身经历来看,像奕青这样厉害的人物,通常会被外族权贵忌惮。这些外表光鲜的权贵对奕青这类人表示不屑,在史书之中明嘲暗讽,言其“性狠辣”、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且“易怒,有勇无谋,貌甚寝。”等等等等。
白隐对这些评论素来怀着半信不信的态度,直至今日见到活人,才晓得史书中的记载太失偏颇了。
他语气温和,品阶高于白隐,却未有居高临下之态。好看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温和宁静的笑。他身披黑狐大氅,箭袖玄衣,袖口窄小更显干练。与天族神官皆着白纱不同,他一身黑衣棉布,其上绣以金线,简素而不失奢华,低调而自带威严。
白隐盯着他愣了一愣,回过神来顿感失礼,连忙还礼道:“太子殿下万安。”
奕青着实没有架子,温言道:“让大人久等,是我的不是,又怎能让大人给我行礼呢”话锋一转,又询问道:“大人肩上的伤…可还…”
他说这话时颇有些歉疚,眉头微皱,抿了抿双唇,不知如何开口。
白隐将他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见他面露难色,心中便已笃定那日定是他伤了自己,如今不好开口挽回罢了。白隐却看破不说破,只是道:
“在下的伤已然无碍,多亏汐照姑娘精心照料。白隐早早便听闻魔族的太子殿下是个温文尔雅的好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谬赞了。”
奕青转身对立在一旁的汐照夸赞了几句,又与白隐客套了几句,便命汐照准备热茶,又对白隐道:“这些天发生的事,大人想必已经查出了八九分吧。”
“当然,”白隐承认道,“只是现下仍有许多疑问没有想明白,便等在今日请教殿下了。”
奕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便劳烦大人移步廊下,奕青自会将事情原委详细讲与大人听。”
“殿下请。”
汐照已在草舍廊下备好了桌榻茶具,一旁煮茶的炉膛中燃着火红的木炭,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外雪白一片,寒风入骨白隐不禁裹好了自己的衣裳。
奕青亲手为她倒了一盏茶,缓声道:“大人想让我从何时何处讲起呢”
白隐恢复了往日处理公务时冷峻的神色,客气道:“殿下所知道的,在下都想了解。”
“好,好。”奕青颔首,盯着面前熊熊燃烧的木碳,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大人追踪至此,想必早已知晓,在人间吃人的怪物,其实是个人了。又或者说,你也知道了蜀禾。”
“是。”白隐惊奇。他怎地知道这许多连那个叫蜀禾的女子他都知道难不成蜀禾真的有问题
“你应该听说过血蛊这种东西吧”
“听说过。那些年因为它搅起的风波,现在提起来仍让人胆战心惊。”白隐听他提起血蛊,脑中瞬间闪过看过的一些卷宗。
“一百年前,你在魔界潜伏的事情败露,就在你匆匆逃往人间时,触发了封印恶兽狰的法术,可有这回事”
“咳,”白隐突然被人翻了旧帐,十分尴尬,“确实有这回事。
“封印被破坏,出现了裂隙,狰冲突封印,一路奔向迟梧山这里,搅得山上一片狼籍,最后还冲破了镇压血蛊的洞门。”
此刻白隐头上划过数条黑线。
“不过还好,当时只是少数血蛊外溢,蛊王未被惊动。只是你我都清楚,哪怕放出来一只血蛊,都可能产生无法估量的后果。”
“对。”
奕青语调里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饮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当时我与贺诚正在山上植树…贺诚你听说过吧”
“那当然。”白隐平淡道。贺家是魔界的名门望族,风头与同为贵族的霍家无两。贺家的独子贺诚与霍家二公子霍长风皆为翩翩风度的好人物,文能品茶论道,武能提枪杀敌,不算奕青,此二人堪成一时双璧。
“彼时我与贺诚是很好的朋友,说是知己也不为过。那日血蛊外溢,他与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补救,后来洞门是补好了,可已经溢出的血蛊却还是进入了我们体内。”
白隐大惊:“那您现在…”
“我现在很好,”奕青云淡风轻地笑着摆摆手,“可贺诚却很不好。血蛊一旦进入寄主体内,寄主便会痛苦万分,须得定时吸血以喂养血蛊,以减轻痛苦。这血以妖血最次,人血再次,神与仙的血最好。”
白隐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膀,心中一阵后怕。
“可是神与仙数量极少,且法力高强不好对付,妖族人狡猾不易抓捕。唯有人,遍地皆是且弱小无助,是最简单轻松的选择。贺诚中了血蛊之后也曾尝试过无数压抑它的办法,但都无济于事。终于在九十六年前,他失踪了。”
“我留了心思,一路跟踪他来到人间,可见他一次次屠戮凡人的性命,我却束手无策,你可知为何”
“因为蜀禾”白隐脱口而出。
“正是。”奕青深深叹了一口气,眸中显露出难言的苦楚。
“蜀禾到底是谁”
奕青没有像方才那样直言相告。他起身在廊下悠悠地踱着步,过了好半晌才启齿道:“让大人见笑了,蜀禾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现任魔帝的长女,也是…也是百年前贺诚的未婚妻。”
真相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