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栢得知自己和戏班将会被沈家军派人送回西京城,稍稍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回到了肚子里面。
在过去的大半个月时间里,哦,不,准确说来,应该是从他被抓的那一刻,他就非常担心,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很有可能把他留在边关,不让他离开。
按理来说,镇国公和武定侯把他关在嘉平关城是理所当然的,他是在这里犯了事儿被抓的,国公爷和侯爷处置他是符合大夏律法的,也是国公爷和侯爷应尽的职责,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抗拒过。
虽然他是蕙太妃的弟弟,但王子犯法尚要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外戚,想当年老武定侯的夫人涉嫌勾结金国大皇子,在根本没有具体实证的情况下,都不得不以死谢罪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他人赃俱获,被大将军抓了一个正着,根本没有辩驳的可能,只有认罚这一条路。
虽然已经用全部身家赔偿了苦主,但绵栢不确定,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这边是不是要跟江南以及其他地方通个气儿,还要赔偿那几个地方的人。
除此之外,绵栢觉得以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一贯的作风来看,对于他的惩罚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应该还有别的,比如会让他坐个几年牢之类的,对于这一点,他完全同意,不会有任何的反抗,但如果让他选的话,他想要回西京城坐牢,而不是在嘉平关城。
这倒不是他嫌弃嘉平关城的生活艰苦,毕竟无论是在哪儿,坐牢都不是一件享受的事儿,而是他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边关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
最开始他们来边关的时候,城里的气氛并不是这样,但仅仅是在这里过了几天的时间,街上巡逻的兵士比前几天要多了数倍,巡街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本能告诉他,这并不正常。
他突然想到了小的时候,官府在围剿青莲教的那个晚上,城里的氛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母亲抱着他,跟他的父亲说,好像要打仗了,晚上不要睡得太死,以免出了什么事儿都来不及跑。
当天夜里,果不其然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乱成了一团,听着兵荒马乱、鬼哭狼嚎的,他被父母捂住了耳朵,生怕被吓到,但还是战战兢兢的度过了整晚。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们走出房门,就看到身穿盔甲的兵士们押着青莲教坛口的那些人往城外走,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变成了落汤鸡,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满脸满身的伤。
绵栢觉得,现在的嘉平关城就跟当年抓捕青莲教教众的时候一模一样,但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真的那么准,如果准的话,他跟戏班留在这里,可能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添乱,如果他们离开的话,说不准能减轻一点负担。
但这些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能不能真的变成现实,他也不是很确定。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一下,但绵栢觉得镇国公府、武定侯府、沈家军的行事风格,跟他接触过的那些达官贵人都是不一样的,甚至跟宫里的行事风格也完全不同。
镇国公、镇国大将军和武定侯都是多年带兵的人,他们谨慎、小心,如果没有万全之策,是不会大张旗鼓的把他送回西京城的,虽然他的身份没有昭告天下,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如果在送回的路上出现点什么问题,他们恐怕也是难辞其咎的。
何况他的姐姐蕙太妃已经过时很多年,他在西京城也没什么亲人和朋友,退一万步说,就算不用坐牢,他都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
绵栢痛恨自己的纠结,现在真的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就在他举棋不定、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准备的时候,负责看守他的暗影告诉他要收拾收拾行李,让他去那间放着他们私人物品的仓库挑拣一下,看看是什么必须要带走的。
绵栢喜出望外,带着自己戏班的人就去仓库挑拣物品,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只有一个人除外。
“你要求见大将军?”影五看着扒着自己的腿不放的小不点,又看看绵栢,看到对方很无奈的耸耸肩,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要跟大将军说什么,我能不能替你转达?”
“可以。”小桐很认真的看着影五,“我不想去西京城,只想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影五和绵栢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和不解,“这里哪里有西京城好?你小的时候不就是在京里长大的?”
“这里是不如京里,但我师父在这里,我就要在这里。”小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但他现在已经死了,为了他曾经做过的错事付出了代价,这就足够了。”他看着影五,“我要是走了,他每一年的生辰、祭日都没有人来看望和祭拜,那该多凄凉啊。我既然是他的徒弟,自然要减负起这个重任。”
“可是他并没有把你当徒弟。”
“五大人,这不重要,他是拿我当徒弟,还是拿我当仆人,我都不在乎,我把他当成师父就足够了。”小桐突然跪倒在地,朝着影五磕了几个头,“五大人,求求您了!”
影五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小桐扶起来,朝着他点了点头。
“我替你跟大将军说一声,但是不是能被大将军留下来,那就说不好了,明白吗?”
“明白!”
影五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那些堆满戏班众人物品的柜子和筐子,说道,“不管怎么说,先把你自己的东西找出来,如果能留下,这些东西也能跟着你去新的安置地方,如果留不下,就踏踏实实的跟着你们班主离开。至于你师父的墓地,放心,没有你留在这里,也不会荒芜的。”
小桐听了影五这个话,完全愣住了,倒是绵栢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五将军,借一步说话。”
影五跟着绵栢走到距离小桐远一点、他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
“五将军,您刚才的意思是......”他压低声音说道,“他会出现?”